天人舊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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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西南任好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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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媽 (中篇連載)3,

(2016-08-31 11:05:53) 下一個

小媽 (中篇連載)3,

 

老頭子回來了,把飯店扔回給他。我得以抽出空來專心對付功課,已經拖下一大截了。如果連續兩個學期都被當掉,別人不說,我自己都覺得太沒麵子,在學校裏走路都抬不起頭來。家裏有文娟成天在那,諸樣不方便,我一般是在學校圖書館複習,或者找個咖啡店,買杯咖啡,一直泡到打烊,回家就一頭鑽進自己的房間。

店裏並沒有什麽起色,大廚阿蔡跑了,和人合夥開了家飯店,就在離我們店一個半街口之遠,搶去不少生意。老頭子隻得一麵登廣告找人一麵自己下廚,並動腦筋培養洗碗的悶屁上爐台。幫廚的魚蛋伯倒是還在,因為人家嫌他太老,又常嗜酒誤事。兩個禮拜沒到店裏,再去前台又換了幾張新麵孔。除了兔子還在,連上海膽小鬼都另尋高枝去了。

老頭子如果認認真真地經營,飯店還是撐得下去的。畢竟我們開了多年,有批老客人。但老頭子魂好像不在身上,飯店最忙時他泡在電話上不知跟誰嘀咕些什麽,一大疊客人的單子在幹等。客人不滿意小費就少,小費一少前台的跑堂就留不住,找來新手頂上也隻會每況愈下。自從老頭子回來後,前台已經換了兩茬人了。

老頭子對這一切卻好像熟視無睹。

一天老頭子叫我給他代半天工,他有些事要處理。我雖然不情願,但還是去了。剛一開門送貨的老李就來了,與平時不同的是他手上沒拿貨,直別別地站在櫃台前對了我傻笑。我說老李今天怎麽有閑空?老李說我來拿錢啊。我詫異道:“什麽錢?”老李露出不悅之色:“貨錢啊,我也要養家活口的呀。”我更吃驚了:“你說我爸沒付你錢?”老李搓著手說:“已經欠了一個半月了,天天說下個禮拜。現在人也不見。”

我無言。

老李不死心地說:“也許你爸在收銀機裏留了錢吧。”

我一言不發地打開收銀機,讓老李看清裏麵用來找零的二十多塊毛票和誇特。老李大概是急眼了,連這點錢也要。我本想阻止,再一想算了,拿走吧,拿走吧。一堵牆要倒了,單憑一根樁子是撐不住的。

下午店裏一歇下來,我就開車往家裏去。我一股子憋氣在身子裏攛掇,我要回去把賬本和收來的信用卡單子摔在老頭子麵前,告訴他別再用我做擋箭牌。我情願搬出去,打份工養活自己,不再跟他趟渾水了。

 

我差點開過頭,因為我家車道上停著一輛嶄新的豐田可樂娜,流線型的白色車身,像個女生打扮好去參加高中畢業舞會那般耀眼。我身不由己地停下來觀摩一番。

這是一輛最新上市的可樂娜,S型的,合金鋼輪圈,車身四周加了裙邊,行李廂尾部帶擾流翼,看起來像跑車。車窗是黑色的遮陽玻璃,內部配備了桶式皮椅,還有天窗,應該是同類車中最高的級別了。

我開的那輛破道奇除了常出毛病,在路上拋錨之外,車子外形就像三個鞋盒疊在一起。我早就想換輛車了,家裏沒錢也沒撤。老頭子開的那輛龐提雅客已經走了十五萬英裏,跑起來吭哧吭哧地喘粗氣。車窗玻璃上兩條大裂縫,裏麵座位破得成了一堆爛絮,還在鞠躬盡瘁。

看到這輛嶄新的可樂娜怎麽不眼饞。

正在我低頭彎腰打量時,老頭子從車庫裏鑽了出來,身後跟著文娟。

“不錯吧,今年的搶手貨。”

“你新買的?”

老頭子指指文娟:“給她買的。她上學要用車。”

我心裏百味翻騰,人家說娶了媳婦忘了娘,這老頭子娶了小娘子忘了兒。要知道文娟連駕駛執照也沒有,她一禮拜上三天學,而公交車站就在家門口三百米處,直通學校。老頭子付不出老李的貨錢,自己和兒子開破車,卻大手大腳地為文娟買下這輛新車。

我直起腰來,壓下胸中的酸意,故作輕鬆地問老頭子:“多少錢?”

旁邊的文娟搶著接口:“不是買的,是租的,每月才三百塊多。”

我白了文娟一眼,轉頭對老頭子說:“今天老李上店裏來要錢了,說你欠了他幾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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