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舊館

斑騅隻係垂楊岸
何處西南任好風
正文

雛殤 7, 中篇連載

(2016-08-19 11:15:47) 下一個

 

最近小畫心情大好,上個禮拜,艾迪給她讀了一首英文詩‘獻給天邊的姑娘’。她聽得吃力,但聽著艾迪用英語昂揚頓挫地念詩也是一種享受,在朗讀中,有幾個字還是聽明白的,像‘美麗的姑娘,愛情,遠遠的心慌’等等。她問艾迪這是誰寫的?艾迪不答,臉慢慢地紅了。最後承認是他自己寫的,隻是練習而已,不可當作回事的。小畫剛想要問為什麽取這個詩名?驀然想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個詞,突然就明白了,心跳遽然加快。艾迪淡淡地說:我也不明白怎麽會寫起詩來,它突然就來到我心裏,在那裏翻騰騷動,非要把它寫出來才舒服。

小畫拿了本英漢字典,正在一字一句地查找詩的原意。卻不防艾迪在旁一把把詩稿搶了過去:不成熟的,不值得你這樣認真。說著就要撕碎。小畫哪裏肯依,打相打一般地搶了回來:既然你要撕掉,那麽,我就充公了。把揉皺撕破的詩稿小心地收藏起來。一抬頭,看見艾迪正癡癡地望定了她,喃喃道:GirlYou look like spring bloom······

 

青春之花在文革那種嚴寒的氣候裏也會盛開,艾迪跟小畫在中山公園約會,從後門出去,沿了蘇州河走下去。艾迪點了綠樹掩蔽後的一片房舍告訴她:這就是當年上海教學質量首屈一指的聖約翰大學。外國神父當校長,教授用英語上課,學生之間也用英語交談。從這個學校畢業出來的學生,很快就會被上海各大企業聘請。因為學生都是人才中的人才,又受過嚴格的學術訓練。像我父親,畢業後在聯合國農糧署駐上海分站工作,月薪就是一百美金。那時的一百美金等於是天文數字。後來聯合國撤出中國,我父親完全有可能轉到紐約總部去工作的。但他為了‘愛國’而留了下來,你也知道;這二十多年吃的苦頭難以訴說。我當麵跟他說過;爹地,您這輩子最大的人生遺憾是作了這個錯誤的選擇。

小畫說:也不能這麽說。你爸如果去了美國,那不是沒了你嗎?

艾迪沉思道:也許,但我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我還是會投胎到這個世界上來的。也許投在上海,也許投在紐約。

小畫道:還是投在上海比較好。

為什麽?

小畫羞怯起來:你投胎到紐約,我不是碰不到你了嗎?

艾迪歎了口氣:是的,我的命運多舜,直到我遇見了你······

小畫一聲不出,隻是緊緊地挽了艾迪的胳膊,心花怒放。

 

他們相約去看夜場電影‘列寧在一九一八’,這部電影兩人都看過多遍,裏麵的台詞都可以被了出來。但還是比那些樣板戲要來得好看些,其中外國的建築,街景,還有一段二十幾秒的‘天鵝湖’芭蕾舞。艾迪百看不厭:你看那種氛圍,音樂,節奏。這才是藝術。小畫沒他那麽激動,她最享受的是在黑暗的空間裏和情人呆在一起,聞到他身上的氣味,握著他的手,在電影高潮時偷看他的側影,然後乘他不防備之際,在他嘴裏塞進一顆奶油話梅。

電影散場後他們一路走到曹家渡,那兒有爿開到半夜兩點鍾的點心店,專賣生煎饅頭和雞鴨血湯。小畫坐在桌邊,看艾迪狼吞虎咽地吃著生煎饅頭,像他這樣年紀的男小囡總是感到肚子餓,一盤八隻生煎饅頭,小畫隻吃一兩隻,推說吃不下。艾迪也老實不客氣,把一盤生煎饅頭席卷而空,還意猶未盡。可是他們口袋裏的零錢就隻有這些。兩人會說些如果分配到工作,領了工資,第一頓飯要到哪裏去吃?小畫說去紅房子吧,長遠沒吃西餐了。艾迪卻撇撇嘴說:現在紅房子的西餐還吃得?文革之後就變得像街道食堂的水平。奶油濃湯像麵疙瘩,炸豬排像三夾板。我做得還比他們好一些。最後說好等到兩人都分配到工作,就在小畫家裏做一頓西餐,好好慶祝一下。

吃完生煎饅頭,他們從萬航渡路走回家去。黑洞洞的街上,落葉在腳下簌簌作響,月亮在雲層裏穿行。小畫依傍在艾迪身邊,哼著那時流行的地下歌曲‘一條小路細細彎彎長又長,通向遙遠的地方。我送我的愛人上戰場,上戰場。’艾迪兩手插在褲袋裏,吹著口哨為她伴奏。小畫真希望這條萬航渡路沒有盡頭,她跟艾迪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走下去。

到家已是半夜了,畫眉還等著門。看到女兒回來,一顆心才算放下。但還是忍不住要盤問;這麽晚,到哪裏去了?小畫還沉浸在初戀的恍惚之中,隨口說跟同學去看電影了。畫眉又追問:男同學女同學?小畫本想虛晃一招的,但又想不久艾迪還要來家燒西餐。於是就從實說是男同學,一個學習班的。

一聽是男的,畫眉大為緊張,聲色俱厲地說你正在分配工作之際,跟了男人出去半夜三更回來,你前途還要不要?

小畫本是被寵慣的,哪裏吃過這種訓斥,母女倆你一句我一句地頂起嘴來。

畫眉說:你一點點大的人,書不讀,家務不做,跟男人蕩馬路到半夜三更,自家看看像樣嗎?

小畫強嘴:看場電影又怎麽樣了,我又沒去做壞事體。

畫眉說:啥人曉得你跟誰一塊出去?流氓阿飛又沒在額骨頭上寫字的?

小畫跳將起來:流氓阿飛?那你趕快去派出所報告呀。

我是說你女小囡不要吃了虧,還不曉得是怎麽吃下的。

小畫道:就是吃虧,也不要你管。

畫眉:我是你娘,我不管誰來管。

小畫冷笑一聲:你管好自己就好了。

畫眉噎住,半晌才說:你就這個態度跟娘說話的嗎?

小畫一句頂回去:被你逼的。

越講越火大,越講越鑽牛角尖。最後小畫衝進自己的房間,關門落鎖。畫眉隔了門眼淚滴答:我一個人養大你和妹妹容易嗎?吃了多少苦頭,現在翅膀硬了,你幹脆氣死我算了。結果還是小眉來拉:姆媽,已經半夜一點鍾了,鄰居要聽見了,明早再講好了。

 

母女倆冷戰一禮拜,小畫的脾氣比畫眉還倔,天天虎了張臉,摔門進摔門出,夜裏照樣出去,很晚回來。畫眉先沉不住氣了,她是過來人,知道女小囡大了,心也野了。就像春天要跑出去尋偶的貓一樣,攔不住的。而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是最經不住誘惑的年紀,男人幾句花言巧語,頭一昏,啥都交出去。當年她自己就是一跤跌在小開手裏,未婚先孕,一輩子妾身不明。

畫眉幾夜沒睡好,思來想去,覺得阿蔡的主意也不無道理;福康的確是個不錯的男人,她最曉得了。但是福康不肯跟她結婚,隻是把她當個過門,騎了驢尋馬。照這個樣子下去,哪天碰上個條件不錯的對象,福康就會跟她斷了來往。到時候雞飛蛋打一場空。

如果小畫真的跟了福康,除了年紀相差大些,倒也沒什麽不般配的。雖然情人一下子變成女婿有點尷尬,日子一長也會適應的。最主要的,結了婚就可以把福康永遠留在這個家裏。這個家太需要一個男人了,畫眉痛恨那種沒有男人,清湯寡水的孤單日子。

可是小畫會肯嗎?這個女小囡這陣子昏了頭,看樣子外麵是有人了。畫眉是深知女兒的個性的,衝動,倔強,一旦熱血上頭,九條牛都拉不轉來。

畫眉無計可施,隻好召來阿蔡,把心中的為難合盤托出。

阿蔡聽罷,說:大阿姐,你確信小畫外麵有人?

畫眉遲疑:我倒沒見過。但她天天野出去,總不見得一個人去蕩馬路?我真擔心死了。

阿蔡手一揮:這個便當,跟蹤兩天就曉得了。

畫眉:啥人去跟蹤?

當然不用你大阿姐出麵囉,我有個戰友在部隊裏是偵察兵,叫他幫忙就是了。

畫眉躊躇:如果查到了又怎麽辦?

阿蔡詭秘一笑:交給我好了。

畫眉擔心:阿蔡你不要瞎來,千萬不要闖窮禍喔。

阿蔡說:不會的。嚇嚇她就是了。

 

一天傍晚,小畫和艾迪學習班結束之後,照例去中山公園走走,從公園出來,沿著愚園路走回家,迎麵來了幾個帶紅袖章的文攻武衛,一下子把兩人團團包圍,說是有人檢舉他們在公園裏搞流氓活動。艾迪文弱書生沒見過這個場麵,一下子就臉色煞白,嘴唇發抖。倒還是小畫鎮定,說阿拉不做賊心不虛,總歸講得清爽的。兩人被帶到區文攻武衛總部,分別關在兩間屋裏。審問小畫的是個中年人,一再追問艾迪是否對她耍流氓。小畫當然極力否認。那文攻武衛說:有人看到你們在公園裏香麵孔。

說真的,小畫和艾迪到現在也沒有任何肉體接觸,連擁抱都沒有過,最多就是在電影院裏拉拉手,或是散步時挽著胳膊,也是幾分鍾就放開的。一方麵是苟於當時的清教徒風氣,另一方麵是艾迪長於語言,卻怯於行動,他跟小畫的交往大部分是讀詩彈琴,談天說地,出去看看電影,吃吃小吃,完全是一副老派紳士的作派。所以小畫一聽如此,就說:你把這個人叫來,我可以當麵和他對質。

那文攻武衛道:對質就不必了。你們一男一女,不去抓革命促生產,不去好好學習毛主席著作,而是在公園裏閑逛,是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們就是在學習班裏坐了一天,到公園裏散散步,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文攻武衛一拍桌子:小姑娘,態度端正些,你曉得這兒是什麽地方?我問你,你就要老老實實回答。

小畫還是一口咬定:沒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散散步,沒有耍流氓的行為。

這時有人進來,在審問者耳邊嘀咕幾句,那人出去之後,審問者換了一副口氣:小姑娘,那個男的已經招了,說你們去公園,就是想進行不正當活動。我們主要是想挽救你,你隻要承認,我們就可以放你走。

小畫一口否認:你這個人滑稽嗎?啥個叫不正當活動,散步犯法了嗎?那麽公園索性關門好了。

那人拿她沒辦法,隻好叫她寫檢查。小畫隻寫了兩行字:我們在公園散步,出來就被文攻武衛抓起來了。我不知道犯了什麽錯。

到了夜裏十一點鍾左右,正在焦躁,審問她的人和阿蔡一起進來。阿蔡做出一副吃驚的樣子:這不是小畫嗎?怎麽會在這兒?審訊者跟阿蔡唱起雙簧:蔡師傅你認得這個小姑娘?阿蔡說:她是我朋友的小囡,交關熟的。審問者即刻順水推舟:既然如此。我們看你蔡師傅的麵子,放這個小姑娘一馬。不過你要注意,不要再跟那個男的來往了,他專門搞資產階級那一套,你要小心不要被他拖落水。

出了文攻武衛大門,阿蔡要用自行車送小畫回家。小畫卻不肯走,央求阿蔡幫忙讓文攻武衛放艾迪出來。阿蔡假意進去轉了一圈,出來說人早就放走了。小畫無奈,隻得跟了他回家。

第二天一早,小畫在學習班裏沒有見到艾迪,心裏不踏實,下午就直接尋到他家去了。遇上艾迪的母親,一個文雅的知識婦女,說艾迪一夜沒回來,家裏正著急。小畫聽了呆了,隻好把昨日的事情說給艾迪家人。再一起到文攻武衛找人,被告知沈艾迪在外麵搞流氓活動,已經移送公安局。如當頂霹靂,兩人又跑去靜安公安分局,等了兩個多鍾頭,求爺爺告奶奶,總算見到了艾迪,頭發已經被剃成光頭,眼鏡碎了,臉上傷痕累累,青紫一片。艾迪見到她倆,眼淚就下來了,說昨日被文攻武衛的人拷打,進公安局之後又被同牢房的犯人毒打。小畫心疼如割,眼淚也是止不住,隻緣旁邊有如狼似虎的看守,才不至於嚎啕。

一出公安局大門,小畫就發毒誓;要告到市革會去,不信這世界上沒講理的地方。卻被艾迪母親阻止:如果你想斷送艾迪前途的話,你就去告。文革以來,多少人吃了天大的冤屈,你見過有幾個告成的?

小畫不甘;難道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被坐實了罪名?

艾迪母親終究是過來人,麵對飛來橫禍,曉得這裏麵關節不是逛公園這麽簡單。說:趁現在還沒定案,最好也是最穩妥的辦法是托有門路的熟人,把人先放出來,別的以後再計議。

 

小畫回家後思來想去,她身邊最‘有門路’的人也就是福康和阿蔡。她跟福康熟些,於是先尋他。福康聽了來龍去脈,皺了眉頭說:公安局的事,沒人敢打包票。等我去打聽了再說。

小畫提心吊膽等了一天,吃夜晚時福康和阿蔡一起來了。阿蔡坐下就說:小畫啊,我幫你都打聽過了;那個男小囡不是啥好人,出身不好並有海外關係,資產階級思想濃厚,還常常說些怪話。出問題是遲早的事,你還是不要跟他搞在一道的好。

小畫不敢反駁,還要阿蔡幫了走後門。隻是說:我們隻是去公園散步,沒有做任何不正當的事情。莫名其妙被捉了起來,阿蔡你幫幫忙了,托人把艾迪放出來好嗎。

阿蔡不做聲,朝福康看看。

福康說:阿蔡,你就幫幫她吧。

阿蔡說:老實講,我原來是不想幫的。小畫跟他在一起,受到不好的影響,出了事體,大阿姐不要怨死我啊。

福康做和事佬:小畫吃一虧長一智。我相信,小畫不會再跟他來往了。小畫,你也在你姆媽和阿蔡麵前表個態嘛。

小畫被逼不過,隻好勉強表了個態。阿蔡說:看福康的麵子,我就再試試看。小畫你自己心中有數噢。

 

再過一天,福康來說,人放出來了。小畫按捺不住,從學習班請假跑出來去找艾迪。應門的是艾迪母親,把住門說艾迪在睡覺,不想見人。小畫本就生性急躁,來了卻未見到人,哪肯離去。乘艾迪母親門還未關上之際,硬是擠進房去。隻見艾迪蒙了頭躺在床上,瘦瘦長長一條,躬得像隻蝦米。小畫忐忑地在床邊坐下,不想艾迪掀開被子坐起身來,極其厭煩地說:你來做啥?害我害得還不夠?

小畫悶住,半天才嚅噓道:我怎麽害你了?

艾迪深痛惡絕地說:怎麽不是你害的?文攻武衛說是你檢舉我好幾次對你耍流氓,帶你去公園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小畫分辨:你真相信他們?他們也跟我說你先招的。

艾迪一愣:我先招的?不可能的。我是被他們打了一夜天,打得實在吃不消,才胡亂寫交代的。

小畫心疼:打得厲害嗎?

艾迪眼睛暗了下來:審問我的有四個人,一個先打,吃耳光,用皮帶抽,雙手綁在背後吊起來。打累了再換個人上來打。我嘴裏有七顆牙齒被打鬆了,其中有兩顆可能保不住了······

小畫眼淚盈眶:讓我看看。

艾迪擋開她伸過去的手:沒必要。你還是回去吧,不早了。

小畫無奈地站起身來:我過兩天來看你。

艾迪搖手:你別來了,從此不要再來了。

小畫大驚:為什麽?

艾迪把頭轉過去:不為什麽,你就是不要再來了,我不想再見到你。說罷再蒙頭躺下,把個背脊骨對了她。

小畫料不到艾迪一下子這樣絕情,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會潸然淚下。直到艾迪母親走進房來,牽了她的胳膊,把她帶出門外。

在弄堂口,艾迪母親跟小畫說:假使你真的關心艾迪,就不要再跟他聯係了。對你們兩個人都沒好處。

小畫一邊抹眼淚,說:阿姨,我聽你話,等艾迪好一點再來看他。

艾迪母親拒絕:艾迪在公安局是簽了上山下鄉報名單,才被放出來的,等傷養好,就要去安徽插隊的。屆時你恐怕是見不著他了。

小畫癡了:不是說篤定留在上海嗎?怎麽又要插隊去了?

艾迪母親現出一個苦笑:小阿妹,你說說發生了這種事,上海還留得下來嗎?

說完也不打招呼,轉身回屋去,撇下小畫一個人在弄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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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chuchantian 回複 悄悄話 再補充一點,到現在本文主人公的命運還是很多女人的宿命。隻能慶幸自己的生存環境,可以讓我們自主選擇造就命運,得以擺脫某種宿命的桎梏。
chuchantian 回複 悄悄話 與其說是情欲,倒不如說是造物主賦予女人的地母情結,使女人在弱肉強食的叢林世界中,受盡屈辱,忍辱負重地在那些自以為是、唯我獨尊 的男人們的腳下苟且偷生。。。
卜蘭子 回複 悄悄話 小說寫得很深刻,同意陽光的說法。
文取心 回複 悄悄話 你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其實,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忍受著苟且的生活。
陽光照耀 回複 悄悄話 看到這裏忍不住感歎壞人可真惡啊!畫眉的生活裏為什麽有這樣的壞人呢,想一想還是畫眉自己的原因,畫眉控製不住自己的身體,理智輸給體內升騰的欲望。這樣的情況往往悲劇多,除非運氣特別好!和小開時,少女時代,有懵懂的愛,但因為失控未婚先孕,被動於命運的變化。後來和裁縫,也是欲望占了上峰,她自己都搞不清是愛還是隻是欲望。和現在的福康,也是,關鍵是後來明白富康隻是和她,不是光明正大的愛,不會娶她,但她並沒有和他斷掉,還是繼續著。欲望上了頭,都不清楚這樣的男人不是好男人,還信任他,唉,引來更壞的人蔡!一個人難以掌控自己的欲望,生活就變得難以掌控了。欲望跑在愛的前麵,想要愛就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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