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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如人生 (短篇小說)

(2015-12-31 11:24:47) 下一個

戲如人生  (短篇小說)

 

 

 

全家人都是戲迷。

阿婆七十三了,一口大煙抽得見風就搖擺,整天盤在臥榻上像隻蝦米,隻要胡琴一響,精神就來,巍巍顫顫站起,烏髒的袖子一甩,蓮步徐徐,放出二八佳人才有之媚態與身段。半輩子的大煙薰染,嗓子早就倒了,戲韻節拍倒還在那兒,嗡動著癟嘴,一線口涎淋漓掛下,和了人家的唱腔,那顆雞皮鶴發的腦袋上下撥動,猶自陶醉。

舅公也六十九了,一輩子的光棍,倒也不是沒女人緣,早年間家道還好,人也算登樣,隻是經不住他吃喝嫖賭,票戲玩局,一份家產直如水般地流走,到了耄耋之年,愈發潦倒,至今寄食在外甥女屋裏,白眼也著實吃了不少,隻是死皮賴臉地耗著。外甥女口無遮攔,在飯桌上當了麵說他一生不學好,隻有那手胡琴還有幾分顏色。舅公聽了此話,似喜似悲,吩咐阿三頭拎個瓶子去隔壁小店賒酒來。二兩黃酒落肚,臉色潮紅,不多的幾根鬢毛乍起,春凳上一坐,勾了個頭,眼皮半耷,手腕一抖,隻聽得‘咿呀’一響,聲如裂錦,滴水穿石。

那天晚飯期間,莫名奇妙地跟外甥女婿賭了氣,挾了胡琴搶出門去,到了夜間,小鎮萬籟俱寂,突然河邊傳來一把淒涼琴聲,如怨如泣,合了一個蒼老的嗓音:伍子胥過昭關啊,一夜間白了頭啊。。。。。。

娘就擎了燈起來,來房裏叫他:去把死老頭子叫回來,七十歲的人還耍小孩脾氣,街坊鄰居還以為怎麽虧待了他呢,一天三餐的,還不就是少吃了一頓紅燒肉。。。。。。

他睡眼惺忪,萬分不情願地捱出門去。腳步迤邐地往河邊尋去,橋洞裏,夜泊的烏蓬船頭,如戲台大小的一個鎮子,再無他處。

 

此事多少由他惹起;家裏不見葷腥已久,鎮頭上人家殺豬,爹一狠心賒了兩斤後腿肉回家,砂鍋裏放上黃醬橘皮大料,燉在灶上,整個天井裏飄蕩著一股濃鬱的紅燒豬肉香味。引得他和三個弟弟都流著口水在天井裏悠轉,一個個都是精瘦伶仃,麵有菜色。小的兩個手腕腳踝都露在外麵,穿的是他和大弟弟的舊衣服,縮了水,娘用相近的布色在袖管褲腳處接了一截,就這樣也嫌小了。阿婆一直嘮叨:早間我們家的孩子,哪穿過別人的衣服?初一端午中秋重陽,一年四季衣裝早早置下了,春著綢緞夏披紗,裁縫是上門來的。。。。。。阿婆話還沒講完就被娘打斷:阿姆,你講這個有啥意思呢?彼一時此一時,又不是不曉得;一口鴉片煙吃得家裏早敗空了,連飯也快沒得吃了。

阿婆不聲響了,嘴巴癟了癟:作孽。。。。。。

是的,養活一大家子人實在不易,如今百物昂貴,家裏什物也賣得差不多了,剩下這幢老宅,也是千瘡百孔,修不盡修,補不勝補了。好在還有個遮蓋,不然離貧戶也不遠了。爹是個悶頭,除了開口唱戲,平日幾乎一句話也沒有,人說上門女婿都是這個樣子。娘年輕時唱青衣的,音容俱佳,省裏的大官人說要討去做小,幾經周折,畢竟還是掛記老娘,沒去做了姨太太。後來世道變幻,大官人被充軍去邊遠之處,娘招了上門女婿,一轉眼四個蘿卜頭出世,柴米油鹽,衣帽鞋襪,一個嬌俏的青衣成了個燒火娘子,才真叫做作孽。

話說四個蘿卜頭守了砂鍋,像煞了四條流著涎水的餓狗盯住骨頭,那光景實在令人淒惶。娘看不過去,揮手趕人:看什麽看!肉還得兩個時辰才熟,早著呢。四弟兄隻是在天井裏兜圈,記得上一次吃肉還是過年時,總有四五個月了,平日是餐餐紅米飯和清水煮茄子,一星油水也無。才十來歲的後生伢子,最是要吃能吃的時候,叫他如何能抵禦這肉香?盡管由娘嗬斥,卻是怎麽也不肯離去。正在這時,房裏響起阿婆的叫喚:阿妹啊,快來攙我一把。。。。。。娘轉身進房前,囑咐他:給我看著點,別讓三個小猢猻撞翻了砂鍋。

他就如領了聖旨,一本正經地在砂鍋旁巡視,不時彎腰看爐火是否還燃著,間或訓斥弟弟們:你是否不想吃紅燒肉了?靠這麽近。離遠點離遠點。三個小猢猻可憐巴巴地,保持著三步的距離,隻是把頭頸伸長了,張大了鼻孔吸那個肉香。間中舅公從外麵回來,一步跨進天井立定,抽動鼻子,詫異道:打牙祭了?也不顧他阻攔,猶自上前揭了鍋蓋:紅燒肉!好東西啊好東西。看樣子今晚我得去沽四兩酒來。阿三頭搶白道:上次隔壁店家說過;你已欠三十個銅子了,已經是最後一次賒給你了。舅公臉上不自然起來:小人家子懂什麽。沽他的酒是挑他生意做,沒人上門,他就得關店的。阿三頭嘀咕:反正我是再不去的。舅公說:我自己不生腿?稀罕!下次吊嗓子不要來找我伴琴,找我就跑馬跑死你這個小鬼。

就提了個瓶子出去,一盞茶後,再提了空瓶轉回來,滿臉的晦氣,四個小鬼一邊唧唧竊笑。舅公站定腳步,衝了隔壁撒氣道:針眼這麽小的一個店還要拿蹺,我有票友在鎮上開著大酒家,一直招我去飲酒,就為了省幾步腿腳,倒還不曾去過。今天索性厚了臉皮,提了瓶子上門去,怕不給我灌滿了帶返家來?真正是些沒見過世麵的。

他倒是跟了爹去過那大酒家一次的,有錢人家設酒宴慶生,召了爹去唱段‘秦瓊賣馬’助興,那大酒家的串燒豬頭肉很有名,酒宴後縞賞戲子,飯桌上有一小碟,爹讓他嚐了兩片,香糯鮮美。爹說這是濟公活佛傳下來的秘方,隻用了一根稻草就煮爛了整個豬頭。舅公一說起大酒店,他就想起那兩片豬頭肉,口水一下子湧上來了。

舅公進屋,換了套登樣些的衣服,拎了空酒瓶,將跨出門之際,又轉身返來,操起擱在灶邊的筷子,揭開砂鍋蓋子,不管肉還未曾熟透,也不顧他阻攔,一筷子剜下一塊連皮帶筋的肉,也不怕燙,一仰頭吃進嘴去,喉頭聳動幾下,吞落下去,手上流下的湯汁在衣襟上擦了擦,才哼著‘將得令’出門而去。

小男孩們麵麵相覷,半晌二弟才說:娘如要罵起人來,你得說是舅公偷吃的。

阿三頭心疼道:好大一塊喲。

聽阿三一說,他心裏一咯噔,揭了砂鍋蓋子一看,真是的,老頭子下手真夠狠,二斤豬腿肉,本來就沒多大的一塊,下水一煮就縮了好多,再被連皮帶肉揪去秤砣般大的一塊,看起來更小了。

二弟是個膽大耍渾的,湊將過來:我們何不也嚐個味道,既然舅公吃得,我們也吃得。

一聽到‘吃’,兩個小的跨前一步,口水都掛出來了,很響地咽了回去。

他猶豫著,二弟又道:要吃就快,娘一出來,就吃不成了。

肉香彌漫中,心神流蕩,他下個狠心:每人一塊,不能多。

兩個小猢猻的臉上現出狂喜的表情,差點就雀躍了,被二弟一根指頭嚇了回去:噓。。。。。。

他操了長筷,第一筷子小心地撕下一條瘦肉,筷子還在空中,兩張嘴巴就像待晡的小鳥似的湊了上來,阿三頭人大些,動作也敏捷些,第一口肉進了他的嘴巴,也不見怎麽咀嚼,就下了肚,意猶未盡,舌頭伸出,舔咂唇邊餘汁。

撕下的第二塊是帶皮夾肥的,給了最小的。這麽小的人也是不怕燙嘴,隻顧直著脖子急急地吞咽。老二接過筷子,為自己剜了一塊肥瘦適中的肉,足有銀元大小,一仰頭扔進嘴裏,一麵嘶嘶地吹氣,滿臉是陶醉的神情。

阿三頭不幹了:二哥吃了這麽一大塊,阿弟也吃著了肥肉。我才吃那麽一小條瘦肉,不公平。我得再來一塊才是。

他生怕阿三吵將起來,安撫地又撕了一小塊帶皮的肥肉給他。小的跳腳叫道:他吃了兩塊,你們欺負我,我。。。。。。嘴一扁,要哭的樣子。

他最疼這個小弟,才七歲的人,頭大身子細,像根豆芽似的,格外令人憐愛。平時像根小尾巴,老是跟在他屁股後麵悠轉,也跟他一樣學青衣小生,童嗓未開,卻也圓潤嘹亮,走起台步來,也是一板一眼地端足功架。

他又剜下一塊,宣布道:這塊該是我的。卻不急於送入口中,小心地一分兩半,大的一塊給了小弟,剩下如小指般粗細的一條,再送入口中。

哦,久違了,香噴噴的紅燒肉,神仙也抵禦不了的人間絕味,那一小方帶皮的肥油,如透明之軟玉,入口即化,甘美如貽,肥肉之上的肉皮還未完全煮透,但也軟韌耐嚼,敏感的舌尖能觸摸到瘦肉絲絲入扣的肌理,香酥綿軟,每一條肉絲在齒舌之間留下的那個鮮美和芬芳啊,直透門囪。可恨的是喉頭不受控製,還未細細品味,竟然一口就咽了下去。

回過神來,六隻眼睛盯緊了他,看他咽下,三張嘴巴同時‘咕咚’咽下啐沫。二弟一向精怪多謀,眼睛眨了幾下,慫恿道:阿哥啊,這點肉填不夠牙縫,吃了也像煞沒吃,饞蟲倒是被吊出來了。依我說,索性再吃個痛快。到時就推在舅公頭上好了。

兩個小的跳了腳一迭聲叫好,他犯了躊躇,娘是叫了他看著沙鍋,肉少了挨罵的肯定是他,就是推到舅公頭上也沒用。既然如此,肉少了多少沒區別。但又轉念一想,家裏真的很久沒有葷菜上桌過了,爹爹阿媽阿婆都是臉色蠟黃,頭發幹枯,原指望是家人聚集一塊,好好地享受一餐久未品嚐的美餐的。。。。。。

他先搖頭,麵對了三雙盼望著又黯淡下去的眼睛,於心不忍,又點頭說:真是饞死鬼投的胎,就知道吃,吃,吃。。。。。。每人再一塊,不能再多了。遂小心地在肉邊上挾下三塊,分給三個弟弟吃了。

 

娘當然一眼就看出了肉被偷吃了,雖然眾兄弟異口同聲地說是給舅公吃去的,但如何能瞞得過去?娘用長筷子夾頭夾腦地抽了他一頓:老頭子進來出去就一眨眼的功夫,如何能吃去這麽大一塊?明明是你們四個猢猻偷吃了,還謊話連篇,就憑這點也要打你個坐東朝西。二弟和阿三煞白了臉,一聲不吭。倒是小弟站出來:娘,你別打阿哥了,他沒吃什麽,都是我們三個吃了的。你要打就連我們一塊打。娘哆嗦了半天,手揚起又垂下。最後歎了聲:真正作孽。。。。。。扔下筷子進房去了。

晚餐桌上照例是清水煮茄子,紅米飯,隻有一小碗紅燒肉,放在阿婆的麵前,老太婆眯了眼,湊得很近地看了看碗裏的肉:阿妹,就這點肉啊。娘說我們都吃過了,這碗是給你留的。阿婆的筷子顫巍巍地伸出,一下就挾起了一塊連皮帶肉的紅燒肉,眾兄弟的眼光隨了那隻筋骨嶙嶙的枯手,筷尖烏鴉叼食似的攜了好大一塊紅燒肉,肉汁在桌麵兒上淋淋漓漓地滴過去,再放入一張沒剩幾顆牙齒的癟嘴裏,蠕動著,咀嚼著,喉頭一聳一聳地吞咽著。。。。。筷子又一次地伸出,四個腦袋像是被牽線的木偶般的,在肉碗和那張癟嘴之間轉動。

娘一個麻栗敲在他頭上:看什麽看!吃你的飯。一麵把肉碗裏的湯汁,倒了些在兩個小的碗裏,拌了拌。老二遲疑著也把碗伸了過來,娘隻給了他個白眼,結果是爹看不過去,悶聲不響地從老婆手裏奪過肉碗,在每個孩子的碗裏都澆了些。

 

門突然推開,舅公興衝衝地跨入房來,提了半瓶酒,一屁股在桌旁坐下,開心地搓著手:一路緊趕慢趕,回家正好趕上吃夜飯。

娘站起身來,給他盛上紅米飯,放在他麵前。舅公滿臉疑惑地抬頭問道:還有紅燒肉呢?

滿桌噤聲,隻有阿婆懵裏懵懂地說:紅燒肉?好吃得很,吃光哉。

娘滿臉歉意地把肉碗裏剩下的湯汁澆在舅公的紅米飯上:我們想你的票友留了你在酒家吃夜飯了。阿舅,你且將就些吃了,明朝叫孩子爸再去賒兩斤來。。。。。。

舅公怔了怔,鬢毛聳起,下嘴唇耷了下來,一下發作了:這不是欺負人嗎?大家一個桌上動筷子,怎麽我一轉身就沒份了?這個宅子還是我祖上傳下來的,燒香倒趕出和尚了?

這就有些指桑罵槐的意思了,老姐和他從未分家,外甥女又是當家娘子,四個孩子也都姓他家的姓,隻有孩子爸是上門女婿,外姓人,應在那句‘燒香趕走和尚’的話上。

爹悶頭扒飯,沒作聲,隻是一張臉憋得紫紅,阿婆的嘴癟啊癟的,囁嚅道:他們都吃過了,就你沒吃到?

無異是火上加油,舅公猛然站起身來,手一揚,那碗紅米飯撒了一桌:好,好,我讓你們,我讓了你們。。。。。。

他左手提了酒瓶,右手攜胡琴,大門被摔得山響,揚長而去。

 

窄窄的石板路上,高聳的山牆投下濃重的暗影,兩邊人家早已熄燈就寢,間或有方燈光從狹弄裏透出來,閃爍地像窺視的眼睛。雖然他在這條路上行走多次,但在暗夜裏獨行還是膽戰心驚,特別是野貓‘嗖’地從腳下躥過。好在前麵就是石橋,沿了陡直濕滑的階梯下去,橋下有一方石階,一條石凳,一個佝僂的身影踞坐在石凳上,他慢慢地拾步而下。

幾步之外就聞到一股濃重的酒氣,混合了河裏騰起的水腥味。夜裏的風一吹,舅公身上的布衫飄蕩,布衫下聳起的肩胛骨清晰可見。他怯生生地拉了下老頭的後襟:舅公,回去吧。

舅公轉過頭來,在慘白的月光下,蒼老的顴骨上竟有兩塊緋紅,眼神朦朧,一個酒呃打上來,唱道:我酒席還未吃完,阿大你,且莫來打擾,我正跟劉皇叔煮酒論英雄啊,不醉不歸啊。。。。。。

他知道老頭喝多了,這醉了六七分之時,是舅公最難講話,也是最好講話的時候。

他就順了老頭的杆子,也唱道:舅公,誰人請你吃酒席啊?

省裏來的大官人,官拜兩江總督,欽命在身。他卻是。。。。。。跟我阿姐舊情難忘啊。。。。。。

席上有些啥吃的?

山珍海味,龍心鳳肝啊,都數不過來喲!

有沒有串燒豬頭肉?

那還用說?第一道頭盤上來的就是串燒豬頭肉。

濟公活佛用一根稻草燒出來的?

那當然,那僧人敝衣破帽,芒鞋蒲扇,王母召開蟠桃宴,神仙坐在上頭,他猶自在廚下燒火,燒好了又親自捧了上來。

那滋味又如何?

滋味嘛。。。。。。鏘得裏鏘鏘。。。。。。好極了,活佛燒出來的嘛。

是不是又香又糯?

呔,香得如阿姐房裏的大煙味,糯得像阿弟的那把童嗓子。

是不是好吃得連舌頭都一起吞下肚去了?

老頭被這話問住了,偏了頭,想了想,又把嘴張開,兩根指頭伸進去摸了下,滿臉迷惑道:舌頭跑到哪去了?

他也嚇了一跳:真沒了?

你不妨來摸摸看。

老頭伸長舌頭,叫他過去摸。

他摸了,遂大驚小怪道:真不得了,舌頭都一塊咽了下去。

老頭醉眼朦朧:阿大,你摸到什麽?

摸到一塊串燒豬頭肉。嘻嘻。。。。。。

 

夜深了,月色朦朧,夜霧飄蕩,少年單薄的身影架了一具衰老的身驅,腳步蹣跚地在青石板路上走回家去,不時停下來換個肩,舅公酩酊大醉,卻一路上不停嘴,哼哼嘰嘰,過門唱腔不斷——鏘得裏鏘鏘,鏘得裏鏘鏘,人生如戲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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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十化十 回複 悄悄話 記不住是否看過比博主更好的文筆………
貓姨 回複 悄悄話 那時的人, 不把肉給饑餓的兒子們, 卻全給老娘, 一個敗家的罪魁禍首
xiaofengjiayuan 回複 悄悄話 文字生動靈趣,感覺無奈滄桑
迷霧 回複 悄悄話 看得糊塗,什麽時候的事呢?沒聽說有大房子沒肉吃的。
東裕德 回複 悄悄話 回plutochen 我是讚作者把這故事裏的人物寫得生動,逼真。讚作者寫作功夫了得。可能您誤會了,祝朋友節日快樂!
一雙大腳板 回複 悄悄話 太久沒有看到這麽好的文筆了,就像腦細胞吃到了久違的大餐,感動得幾乎要熱淚盈眶。謝謝你這麽慷慨的分享。
祝新年快樂
依稀可見的夢 回複 悄悄話 文字生動靈趣,感覺無奈滄桑。真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plutochen 回複 悄悄話 東裕德 , 我怎麽看得滿心的哀傷和無奈?
東裕德 回複 悄悄話 生動有趣讚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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