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哥

葉色至深,落地滋根......
個人資料
文章分類
正文

歪理丈母娘

(2019-11-20 07:36:58) 下一個

作者        金太陽

 

第16章

 

 

   米色小客車駛出機場,上了高速。看到塞車,阿姨不耐煩地開口道,“來時塞回去還塞,真討厭。”

   她的江折口音明顯是在開脫剛才接機遲到的原因。但學楠明白塞車應當並非主因,又隻能迎合其口氣,借助又一個噴嚏,“啊欠,阿姨受累了,您幫我們找的住處距機場多......啊欠......遠?”

   “不塞車一小時,像這樣塞車,兩三個小時都有可能。你怎麽剛到美國就過敏哇?”葉阿姨繼續解釋,後視鏡裏透露出她的臉色對這噴嚏超級不耐煩。

   “你忍著點兒行不?像打雷似的震耳朵。”許莉幫腔嫌棄。

   “可能是這裏的空氣太新鮮,藍天白雲的,我一時不適應?啊欠!”學楠試著緩和氣氛,強忍車裏的味道,可又憋不住。同時目巡車窗開關在哪,沒發現,礙於麵子也不問,無法開窗就忍著點吧。

   “但這裏的花粉厲害,來美七八年後開始反應。我今秋已經有征兆了,正好七年。啊欠!”說著,她也打起了噴嚏,“入冬好多了,秋天那會子,鼻涕眼淚噴嚏,折騰死了。”

   “那咋回事呢?我肯定不會。”許莉難於理解,有花的環境對人更好才對。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葉阿姨搖頭仿佛嗤之以鼻。

   “噢,啊欠!”學楠雙手疊成碗狀急捂鼻嘴,他預感到了鹹液會一湧而出,還有淚水。

   “我秋天時就這樣。” 葉阿姨從後視鏡看個明白,落右手特別迅速地連著從旁邊長方盒裏拉出兩張菲薄紙巾,敏捷地背遞給學楠,“快擦!”

   “......”學楠感覺到阿姨比他更害怕混合粘液流到坐位上,但麵對金貴紙片,他覺得自己不配用其來擦髒鼻涕,應該用書包中的廢報紙,可放在了後備箱,無法救急,隻好喊許莉,“快,你包裏的手紙。”

   許莉像避看屎尿一樣不回頭,摸到包裏的卷紙撕下一條,也學葉阿姨的樣子背手遞過,還幹嘔了兩下。學楠想,哪至於這樣,我又不是擦屁股。

   葉阿姨縮回右手,把潔白的紙巾丟回原盒,立即側眼看向許莉,用感覺和餘光調整快速行駛的輪壓線的咯噔咯噔作響,“你們座位下都有塑料袋,拿出來掛脖子上好吧?兜住,千萬別吐車上,千萬!對,不,右邊一點,差不多就夾在那裏。”

   虛齡六歲的洋洋,肅靜地坐在車上,大眼睛哢吧著,覺得到處都非常陌生,僅僅熟悉的爸媽,也都變了樣。媽媽一直頭暈,強壯的爸爸,上了車就開始“重感冒”,痛苦無力地要下跪擦鼻涕捂噴嚏,真可憐。人為什麽會生病?都沒病多好!都有很多錢多好!喜歡什麽都能買多好!他們說家窮,到美國能過上好生活,可剛來就生病,怎麽上班掙錢啊?我快點長大吧,上班掙一屋子錢給爸媽花,他們都不用上班,每天在家做好吃的看電視。爸爸怎麽越打噴嚏越多,鼻涕眼淚不停,我應該替爸爸生病,他好才對呀!他一個人好能照顧全家,包括姥姥家奶奶家。孩子的眼淚已在眼圈裏轉,“爸,你怎麽了?快別打噴嚏了,快好了吧!”

   爸爸的回答還是連續的噴嚏而已,同時,他左手兜住下巴,右手食指和中指比出剪刀去挑接手紙,夾捏住長邊中間處,拉起時形成雙層對折,徑直蓋到鼻嘴上,然後雙手合掌,兩食指尖分別壓住兩側鼻翼,仰頭張嘴深呼吸,綣身閉口全力擤,好像鼻涕流不盡,加之續打的噴嚏霧,這條紙又折兩下就幾乎浸透了。

   許莉已自顧不暇,脖子上單環掛起的塑料袋有如文大獲罪之人胸前的吊牌一般,她眼睛閉著,頭歪著,癱軟地仰靠在椅背和車窗形成的直角處,求得安穩,暈機加暈車,一路惡心的要命。她深深覺得,如果再看到學楠的兩筒拉弦粘鼻涕,一定會吐滿胸前的塑料袋。

   “你們剛來就這樣,還帶個這麽小的孩子,以後的生活很難適應。本來都是國家企業幹部,怎麽放著安穩日子不過,非來美國遭這份洋罪?”葉阿姨以經驗者自居,同時從後視鏡又看到,學楠手中那濕透折小的鼻涕紙幾乎滲出髒水,她迅速把剛才那兩塊已落盒外的紙巾撈起來,又遞給他,這次去接時,學楠沒再過多猶豫,減輕了許多愧對或吝惜感,因為蹭了浮塵的紙巾又揩他的鼻嘴應該可以了,否則,如果她直接丟掉豈非更是浪費?

   “怎麽叫‘姥姥’的脾氣都這樣?美國也是......”聽著司機姥姥不斷的數落及嗬斥,洋洋幼弱的心靈裏越發產生了恐懼感。他覺得無能為力幫爸媽,自己就隻能表現更乖些。他也祈求盼望,葉姥姥別跟我姥似的而能像我奶奶那樣,給爸爸遞止咳糖漿和溫水,治好打噴嚏和流鼻涕;給媽媽一塊藥貼粘肚臍上停止暈車......

   對於葉阿姨的下馬威,許莉難以提起任何精神去理會,想是萬事反正有學楠頂著。但此時對學楠而言,完全出乎其來之前的想像。他無法把葉阿姨的情緒與想像中的美國生活對號入座,難以確信她是否真為肺腑之言。或許就是那種,丈母娘對姑爺,用發牢騷表示要求的標準高。亦或大城市人身子高貴,較難適應;俺從小城郊區來,一般的苦都不在話下,隻要像來前那樣沒病沒災,其它絕對不是問題。再說,美國是發達國家,哪能那麽艱辛?

   天色已黑,街燈四起,路邊遠近,鮮有高樓,幾乎皆為矮層商區或獨房住宅。原來,舊金山外圍,毫無城市的樣子。學楠也隻是借噴嚏的間空,好奇地偶爾向外看一眼,掃過的影像猶如無法銜接的電影片段。當右側前輪蹭了一下馬路牙子停下來時,葉阿姨邊開門下車邊不耐煩的喊了一嗓子,“到了。”

   劉家人這時都睜開眼打量周圍環境,學楠也隨即拉開側門走了下去,黑幕戶燈下,看到似乎隻有這家門前的草坪未剪。不過下車後,他忽然覺得鼻道舒服很多,再揚脖已無噴嚏可打。由此,他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噴嚏與車內的什麽有關。於是,他回頭去抱孩子甚至扶許莉下車時,都是像入水憋氣一樣,完全屏住呼吸。再去拿行李時,也是如此,避免在車體內呼吸。

   葉阿姨進屋又出來,帶出一對細高男女,“我兒子、女兒,讓他們幫著搬東西。”

   一條狗也跑出來,先揚脖叫了兩聲。許莉立即躲到學楠後麵,“這家有狗啊,我可不敢住。”

   “沒事兒,我孫女從來不咬人。兒子或女兒,先把你們孩子弄進屋拴起來。”

   “好,媽咪。” 兒子女兒異口同聲,並一塊兒帶他們的“孩子”進屋,“女兒回屋了”;“女兒回屋了”。

   “什麽?”許莉害怕又驚訝;學楠更是難以理解,“怎麽會這樣稱呼狗?”

   “你們住後院的加蓋房間,從院門過去,走後房門,與我們完全隔開。”葉阿姨進一步解釋。

   當狗進屋前,搖著尾巴湊近學楠時,他嗅到了跟車內一樣的味道,立即又打起噴嚏。原來,是狗的緣故,他們坐的車也會載狗,所以滿車都是狗味道。

   葉阿姨的兩個真孩子又出來,拈輕怕重幫提小東西,安頓到後院。加蓋小房間裏,一個二人床墊子幾乎占滿了整屋地毯,餘下的直角窄邊,大人走路都要斜身,免得另邊肩膀磨牆。大眼睛洋洋,越發感到詫異,“這是啥家呀,連床都沒有?”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