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哥

葉色至深,落地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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歪理丈母娘

(2019-11-20 07:34:59) 下一個

作者        金太陽

 

第15章

 

 

   到了晚上,不夜城燈火輝煌,霓虹閃爍,行人如梭。也許一會兒就要放煙花的緣故吧,漁人碼頭的岸邊,基本上都站滿了人,而且陸續已排擠到路邊。車輛逐漸地幾乎都寸步難行。海倫娜幹脆有樣學樣,隨大溜把“頭又大”騎到右側露肩上,熄火停車,放棄拱牛式前進而要就地觀禮。看來非比平常之日,警力明顯不足,對此僅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或者幹脆法不責眾了。二人分別開門探頭欲出,卻陡然感到涼風襲人,尤其對丟了皮夾克厚衣的學楠而言,自然立刻抱肩團身。他倆不約而同都縮回頭來並關嚴車門,想是等禮花開放璀璨衝天之際,再硬著頭皮置身車外,希望別掉太多雞皮疙瘩。

   “我已跟山姆敲定了,”海倫娜在破舊的避風港內,將手搭在方向盤上,側過臉來對學楠說,“就在下周六,他帶我去考駕照。然後中午,我請他吃中式茶點。他的寶馬車較新,應該能使考官產生好感吧,我要先拿到印象分再說。”

   “美國俗語‘沒有免費的午餐’,用到這裏看來正合適。”學楠不無尷尬地咧嘴假笑,臉已泛起漲熱。

   “取人之長,補己之短。之所以成為經濟學諺語,必有其務實道理。與其虧欠情份,兩邊都別扭著,還不如名正言順,攤牌在先。免得欠的人過意不去,被欠者心裏不平。先談好條件,明碼實價,不係疙瘩。Deal!多爽?前幾個月回國探親,我媽的遠親外女,八竿子打不著的未曾謀過麵的表妹,送我一座巴掌大的銅皮佛,隻有肥臉和大肚皮,薄如牛皮紙;我返還了一大盒Costco巧克力,以示回敬。想是這樣禮尚往來就得了唄,哪曾想,等我將其禮物拿回了美國,那表妹又背後問我媽,‘能否幫辦來美’?俺回,‘自己考,其它途徑都不好’。我媽反問‘能考上還用求人嗎?白送你一千多塊的鍍金佛了’!我拿去化驗,毫無含金量,決定馬上原物返還。結果,我花的郵費比物品本身還貴。這叫吃一塹長一智。”海倫娜暢談了自己的看法與曾遭遇過的經曆。

   “理兒是沒錯,但我還要更長時間來適應,正在努力中。”學楠心裏仍感有些別勁。

   “山姆還鼓勵我要去買敞棚車,對此,他一直挑雙拇指大讚!你說,夏日敞棚多兜風啊,就跟今天站在金門橋上一樣,海風拂麵,秀發飄散,眼界大開,襟懷釋然。”海倫娜賦予了更多浮想聯翩的浪漫情懷!

   “敞篷車有可能漏雨,外麵下大雨,裏麵下小雨。特別是二手車,風吹日曬久了,外沿兒走形錯縫,難免‘風雨同舟’。” 學楠生硬地回道,未管其它。

   “還有,今天說好的要請你吃晚餐,還算數,你就別再推辭了。”海倫娜進一步強調。

   “不行不行,讓我請你就吃,否則便免了。”學楠連聲擺脫,認為她應該懂得夜宵胖腰的道理。

   “嗚—— ”有個肥褲緊衣臉畫彩又戴著國旗禮帽的嬉皮士,衝學楠右側的玻璃窗惡作劇地猛吹了一聲塑料喇叭。

   “嘿嘿......”兩人就此,在車內對視苦笑。

   車外,尚兼有零星爆竹聲響,卻不見高處閃爍著伴聲火花,應該是好事者湊熱鬧私自在周邊地麵上隨機燃放的小爆竹,這氣氛好比前奏,仿佛大陸年三十午夜前,以小引大,以少引多。也正預示著緊鑼密鼓的煙花四起,即將開始......

   “祝你考票順利!”學楠收起笑臉,腮熱亦開始僵硬轉涼。

   “謝謝!”

   海倫娜這聲回複尚未結束,隻見車外四周,突然大亮,然後高空煙花接續張開,散落,緊跟著連串脆雷爆,此起彼伏地紛爭響起......原來,節目正式開始了!兩人興奮地衝出車外,仰望鍾樓方向背景襯海灣大橋的半星空,欣賞各種各色的蘑菇傘,蒲公英,花、草、樹等等式樣禮花,美不勝收。可謂光彩奪目,輝煌燦爛。

   他看一眼煙花窺視一眼她,就這樣往複地眉來眼去,心中感歎著,天上人間都那麽美麗耀眼,一朵朵煙花騰空盛開,如天使飛竄,五彩繽紛,舒展開懷。而亭亭玉立的海倫娜,若倩女般靜觀。燈影下嫵媚妖嬈,煙花亮起時,熠熠生輝,更分外美豔,女神之貌堪比嫦娥下凡!一車之隔,她就站立在對門之門邊,縱然近在咫尺,心距尚有多遠?潔白的身段與煙花之起落眨眼忽閃。隻可惜那每串升起爆音的煙火都僅僅曇花一現,真正的白衣天使您,在靜態中高雅,於泛光時璀璨,專注欣賞的神態模樣,格外可人又如此傲慢,怎將與君相伴永遠?

   如果不是腿腳不便又擁擠不堪,如此花前勾月下,自己會走到她跟前與其並肩望遠,同時借聞淑女身上沁宜脾肺的芬芳,作為一個靠近之陽剛,如果手持的爬山杖變作兩束山花的話,合在一起濃厚地送到白衣天使胸前,她應該能視為對愛情的表白?

   觀眾的歡呼聲高潮迭起,如浪花拍岸。對於見過中國大型禮花的海倫娜而言,感覺沒那麽強烈,就像“年年花相似”;而對於隻有到美國才見過幾次大型禮花燃放的學楠來說,或許因為今天拄拐的緣故,興致完全難比往日。這一年,自己覺得蒼老許多,可謂“歲歲人不同”。他倆都很難融匯其中,盡管所有其他人也多為烏合之眾。印象中,隻有山姆之類,不管得知是否被炒魷魚,都會在此刻與他們同喊共舞。

   咦?在連串大亮禮花照耀下,他倆都發現“頭又大”左前不遠處一位細高棕櫚樹身材戴綠帽之人,左手拿著亮燈寶劍揮舞呐喊著,右手牽著小棉襖Jenny的,正是Sam。滑雪帽女孩也右手抓著多彩亮圈搖晃著,兩腳不停地跳躍著。學楠立即打了個冷顫,隨後擔心起萬一被他倆誰側臉工夫看個正著,再透露給那丈母娘娘倆,就麻煩大去了!他霎時收攏起拐杖,躲進車裏,曲縮身子降下頭,躲閃低過山姆頭高的車邊角度更下端,局限在右窗小範圍內觀望禮花,心裏嘀咕:海倫娜也該進來躲避風頭,難道已被那娘倆詆毀成“有一腳”和“情敵”還不夠嗎?而白衣天使沒理會這茬兒,想是萬一看到了就打個招呼又怎麽樣?更料定傻老美絕對會起承轉合,做到心無旁騖甚至視而不見。

   果不其然,他很興奮地搖頭晃腦,“小她”持續著前仰後合,都仿佛認生,頻閃倍亮禮花迎麵照耀下,皆有回頭轉右,甚至曾與“大她”之眼對視以至凝視片刻,爺倆依舊“目中無人”。更何況,半空之中又突現新創立的粉紅丹心圖案,鮮豔別致,爺倆隨觀眾一起愈發大讚,“哇──,哇──”之聲,此起彼伏,排山倒海。若再來個成雙疊影,寓意心心相印,那就更壯觀了,隻可惜一直到結束,美中不足,大家皆未能盼到。

   當然,煙花產自大陸。美國消費品中,還有幾帕不是中國製造呢?禮花亮閉,煙消霧散,爺倆鼓掌之後,走向臨時提價的停車場。他們正好要經過“頭又大”車前。學楠猛見細高綠帽山姆臉映入擋風玻璃,並走近自己,便越發如刺蝟團身,屈腿縮身。他鎖眉閉目頭轉向裏,並拉低鴨舌帽遮蓋全臉,嚇得腰背已冒出冷汗。海倫娜本想在爺倆靠近時裝咳一聲,卻見燈影下車內的學楠,已凍縮成“團長”,遮帽蓋臉幾乎睡著的樣子。她則忍俊不禁,隻好一笑置之。轉而索然無味地吞咽下裝咳,以無形中避免極可能由此導致的又一輪的癡狀“聽而不聞”。老美在這方麵,就是反應遲鈍!

   當爺倆從車前一路而過,山姆已套上那慣用而醒目的白色iPhone耳機,雙手插進褲兜,點頭晃屁股,幾乎忘了昨日因雙手受限,在漂流山坡上兩顆門牙被磕掉半截的教訓。豁牙還在透風並微痛,愣神勁兒已基本還原了。“小她”隨爹,手舞足蹈自娛自樂自言自語,遵循美國孩子習慣,絕非有意交頭接耳,也不與生人隨便打招呼。

“大她”想,若其繼子,即學楠的兒子劉洋,假如今晚也能有幸跟這父女攜手同來的話,那絕不會瞪眼錯過如此難得的不期而遇。遂不禁感慨萬千,希望他們家的稀缺混血兒,經基因改良,黑白混雜,互通有無,循序漸進,將來交叉平衡些,通以常理。“大她”坐回車裏歸隊,看一眼副駕駛位的“團長”,身子已完全窩進椅前腿空穴深處,隻剩帽子底下的腦袋搭脖枕在客座前端邊沿兒處。他仍舊閉著眼睛,用知覺感悟著海倫娜坐進駕駛座,猜想傻老美爺倆應該是“視而不見”擦身而過了。何止海倫娜,包括體大一二十倍的更熟知的“頭又大”,都難以入其爺倆之目!否則,首先伸手開右側門的應該是來打趣的山姆才對,但卻沒有發生。自己真夠丟份兒的,弄巧成拙。既然事已至此,索性就裝冷裝睡吧,不然的話難以跟海倫娜正麵交代。而她,並不予幹擾或幹涉,心想就讓他睡吧,有本事行車不醒,一路到家,那才叫寬心男子漢,你做得到嗎?海倫娜打火,啟動賽過煙花響的“頭又大”,裝睡的學楠借機伸臂挺腰,就勢竄起,挺直了腰板,解脫了身子骨。也幸虧得此良機,否則他再硬挺半小時,恐怕就變成僵脖子落枕硬椎骨人了,傷腿甚至好腿也因此而麻木難行了。他不無解脫地伸了下懶腰,並趁機係上安全帶,同時也假裝打了個不像的哈欠,“啊,......既冷又困。不好意思,回程還得要你開車,知道怎麽走嗎?要不我來?咋會那麽巧,就碰上警察的?”

   “千萬別大意或僥幸,節假日警察最多,不光查違章,還過問酗酒,順便看駕照的話,你就沒法偽裝,直接露餡了。我順車流,奔向大橋,並且覺得,前麵就應有上高速路標。美國這點很人文,你曾說過,‘傻子都不會錯'!”海倫娜對他那側看過來的“睡眼惺忪”回敬了一瞥。

   一席話,讓學楠更覺尷尬與羞愧,他有意偏離話題而隻接後句,“確實,”同時轉頭回看自己一側的窗外夜景,以掩飾自己的尷尬與臉紅,“這叫因地製宜,因材施教,照顧山姆,體貼傻冒。”

   “還要加一句,忘穿外套,丟失駕照,拒觀禮花,蒙頭睡覺。”海倫娜隨口應對,覺得丈母娘旗下兩套姑爺,半斤八兩,各有千秋。

   “嗬嗬。”兩人都靦腆地用鼻子哼笑。

   樓高人擠,光怪陸離;車水馬龍,寸步難移。在學楠眼裏,大城市真夠嘈雜的,幾乎就沒有消停時候。那些抽煙醉酒的街頭浪人,有的搖搖晃晃,暈暈呼呼,罵罵咧咧,哭哭啼啼,顯得不在常態。而“頭又大”,好不容易隨車流爬了一段款坡後,迅速湧入海灣大橋,眼界猛然高亮開闊,五排車燈,順暢而行,總算逃出牢籠。

   “終於上橋了......冒昧地問一句,你對試婚方式怎麽看?”學楠直視通明的前方,用顫抖的旁音試探。

   “鼓勵,支持!”海倫娜脫口而出,操作著方向盤,目不斜視。

   “那......我們倆......?”學楠驚訝回看,用深情的目光等待答案。

   “還沒到時候。”

   黑海迷茫,蒙昧心腸。被砸露大洞的後窗,強風鼓進,呼啦作響,使車內環氣流掠麵撩發,慘淡淒涼。不覺中,路標顯示又要經過金銀島出口,到了跟前卻意外發覺與早上迥然不同,此時,夜色橋燈下,那小小切入口宛若黑洞。天色已晚,還有個孤獨男娃自己閉門在家。雖說劉洋各方麵很自立,但入睡前,應該還是希望能見到爸爸進門才更釋懷些。否則,那孩子可能會堅持邊讀書邊等,直到挺不住而自然入睡為止。所以,兩人都無意往錢眼兒金銀島裏鑽了。奔波了跌宕起伏的一整天,四肢疲憊,心肺頗累,現在也該奔回緘默冷清的郊區了,駛進那枯燥單調,沉寂乏味的矽穀重鎮。這種淡漠,當然是在來訪的丈母娘消停和睡覺之際。

——煙花

想對你說,不要錯過,

目送那敞開心扉的煙火。

 

衝竄升空,頃刻爆破,

置頂的菊花揚撒著回落。

 

光團耀眼,弧光閃爍,

照亮了地貌突顯其遼闊!

 

詩情畫意,無須言說,

翻開天書豈非弄巧成拙?

 

一片赤誠,終釀惡果,

辜負的期待比光束還多。

 

花開蒂落,人生幾何,

殘燭燃盡注定魂飛湮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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