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金太陽
第15章
一
海倫娜穿著打扮是通體白，白休閑服領上纏繞個護脖白紗巾。為預防感染，她已將傷口抹了愈合藥並包紮幾圈白紗布，像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環。然後，外麵擴大加繞了一圈白色絲綢條巾，連接係到腦後紮起低垂“馬尾巴”，再打上個蝴蝶結，宛若真切白蝴蝶落在柔黑亮發上，自然天成，相得益彰。繞頭白環也如同展示著那些抗議者的旨意，不過白色大沿遮陽帽，壓低至眉，額頭部分幾乎藏而不露。
學楠帶海倫娜，沿著定好的線路，先上880高速開往第一站金銀島。他因曾去過幾次，就示自己為老練導遊，邊開車邊講自己所聽說的金銀島故事。說這裏過去常有海盜出沒，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他們把搶來的金銀財寶就藏在此島的山洞裏。後來敗走麥城奔逃時，趕不及收攏上船帶走，就失落在島上。後人發現了珍寶後，就因此起名金銀島。海倫娜開始一直像小學生似的聆聽著，當故事講到此處時，她不得已要抖出自己所知的來龍去脈了：你講的是同名電影故事，也為此島起名引用的原始依據。實際上這裏就金銀島而言，僅指的是一座人工島，當時因建海灣大橋，將挖出的土用人工鋪就。起什麽名好？源自於小說 Treasure Island，直譯寶藏島。實名中文叫金銀島。後拍成電影，即你剛才所講的故事。套用此名的主要原因，據說這些廢土中含金量頗高。其實，金銀島也是一個延伸島，手拉手的原島叫耶巴布納島Yerba Buena Island，又稱芳草島。海灣大橋以隧道的形式穿過此島，因為以隧道的形式穿過島嶼要比建造巨大的橋梁更劃算。因此，促成了一個世界上最寬的人工單孔隧道，直徑為76英尺，約合23.2米，可稱得上是隧道工程上的傑作。
一席話說的學楠啞口無言。兩人開始沉默，岔出入島口，破車的噪音顯得更加清晰。下了坡即可停車，卻發現強風狂展，海浪拍岸，超出了想象。受傷的兩人麵對惡劣的環境，倍感淒慘。立即聯想起丈母娘造成的惡果，影響之深之遠。海倫娜沒等學楠學做那西方禮儀，過來幫女士開門，而是自己雙手用力頂風去推，好不容易推開，卻像用力過猛，門被回卷風對折倏然翻開，險些傾身而被帶出去。學楠試著快下車去表現君子風度，但在狂風夾擊下，站立不穩，膝蓋漏洞的牛仔褲，無孔不入的風力裹包磨砂，使受損的左腿皮肉格外綻痛。他“三足”立地，庫洞乍寒，立刻領教了，一個傷員難為嬉皮士的困境。在海倫娜用力往回拉車門時，學楠也趕到，協助她將門關嚴。她於是決定窩在車裏不出去了。待學楠也被迫轉進車內，回到駕駛座關上車門。裏麵風靜很多，但車外還是呼呼力舔，車皮接口及玻璃縫隙，嗖嗖作響。尤其那些源自殘破縫隙擠進的強勁口哨風笛，堪比學楠家鄉的東北雪天那狂風呼嘯。海倫娜則立刻與美國作家馬克吐溫有一句最著名的總結對上了號：“我所經曆的最寒冷的冬天是舊金山的夏天。（The coldest winter I ever spent was a summer in San Francisco.）”沒有其他遊人，隻有他倆作伴，身處孤島的破車內，他們舉目望向城裏金融中心，鱗次櫛比的寫字大樓，它們那裏，每天出出進進多少筆財賬？流動多少大資金呐？可哪一筆肯分擔他們的學費和房租？兩人隔著灣水和烏塗的車窗，觀望厚雲飛竄，無一絲晨霞，更何談希望？仰慕金錢壘高的摩天黑廈，螳螂之臂，實屬難以觸及。正是，舉目凝視孔方兄，伸手豈得浮雲妹？
“頭又大”爬坡吃力，噪音更烈，但還是帶著兩位傷員衝到了市區最高處，雙子峰山丘。這裏風也很大卻略微平緩，兩人頂峰冒險下車。對第二次來此的學楠而言，已不新鮮，尤其趕上陰天，高處不勝寒，一掃上次居高臨下，晴天望遠的Feeling。而海倫娜，下了車就認真比對查看，那被西班牙移民稱為“印第安少女的乳房”兩個凸包到底怎樣？發現沒有陽光普照而袒露的胸脯，相差一檔，灰然失色。怎麽男人形容女色美，往往都過於誇張？不過極目遠眺，建築群錯落有致，城市全景一覽無遺，完全彌補了本體胸脯的失真缺陷。 尤其東方業已透出一線曙光，海灣和金門兩座大橋，車流如結隊的螞蟻群，川流不息。浩瀚飄渺的太平洋，碧海蒼穹，水天相連。兩人的故鄉就在太平洋彼岸。時空隧道，何以呈現？親人團聚，瞬間體驗？地球夠圓，卻不會像黑洞天體一樣可以折彎光線，否則家鄉即可曆曆在目，盡管地理位置屬於背麵。
學楠轉頭看向海倫娜，冷得越發白淨的臉，幾乎跟帽沿兒及紗布同色，而她胸脯前的雙峰卻藏在白夾克裏麵，膚色應該更加雪白細嫩吧？連雞心領衣都不肯穿的她，今晚能否在焰火見證下，向他如實敞開心扉？她今天從金銀島被狂風堵進車裏，就開始少言寡語，思緒萬千，仿佛勾起了重重心事。在國內時，海倫娜是城建局房屋建築設計師，後被發現字寫得好又能喝白酒而不知到啥叫醉，就被局長提為專人秘書。關鍵時刻能為局長擋酒並勸另方多喝，“兵”來“將”擋，孤傲大方，馳騁官場，令君欣賞。但整天除了打字抄稿，就是流於形式陪領導吃喝。她特別討厭領導飯局中的煙味，每次都窮於應付。同時，她一直利用業餘時間複習考學，兩年多後就拿到了赴美留學通知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