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金太陽
第13章
四
接下來的湍流，好像一個比一個急猛，更加高起深落，也變得分外刺激過癮。岸邊還有個攝影師一會站一會蹲地用長鏡頭拍照，就像淘金夫妻情趣一樣，冒險越嶺，精神可嘉，每次拍幾千張，都不見得能選出一兩張“大片”。海倫娜據此意識到，此段無疑險象環生，否則不會引執著攝影師前來光顧，不免反倒有些擔心起來。果然，不遠的前麵竟出現了一個洞口，裏麵更加水急石多，浪花飛濺，似有落瀑，狂卷奔下。專業舵手也開始緊張，見他引船避險，準備靠邊。原來，此處乃專屬 “水簾洞”，依規定，僅為等級過五以上者才可成行。他們這條船上，惟獨Sam來過多次被肯定合格，他本可換座到其它高階船位去，以體驗更加刺激過癮地漂流過洞，但礙於丈母娘崴了腳，無法自己行走，必須由他和學楠分別用肩膀擔其兩側胳膊駕行，相當於陪五級以下者，徒步繞行。由此惹得山姆心裏憤憤不平，卻也別無它法，因為他明白，此段山路，像海倫娜這樣的女士，個人單走都很吃力，根本無法額外擔負另外一半肥肚大活人。怎麽辦？自找的血親丈母娘，隻好跟餃子一樣認命，責無旁貸。船隻陸續靠岸，大家皆按等級兵分兩路。惟一降等的山姆，要陪學楠做倒黴的姑爺，來肩負瘸腿丈母娘，分別肩挎其左右胳膊，準備下船。傷病員腳脖子腫脹疼痛，架起雙臂單腳鉤高，嘴皮子卻毫無拘束也絕未收斂，她覺得自己被淩空懸吊著挺有意思，就出餿主意道，“我喊一二三，你倆一起往岸上跳，讓我像蕩秋千似的，多有意思哦？”
“那樣慣性太強，站不穩，很容易三人一起摔倒，搞不好你另外一隻腳沒準兒也會崴的。你聽學楠的吧。”已經下船準備接應的海倫娜，否定了丈母娘的主意。
都這情況了，還想著蕩秋千？學楠無言以對，隻能撇她一眼，又越過其臉，告訴等待下一個指令的長腿山姆，黑眼球提示藍眼仁兒，“Getting out of first!”
“Yes. Sam, you should be first!”Helena 悟懂學楠之意利用Sam腿長優勢。
“Ok.” Sam 聽令而行，右腳先邁出，叉成圓規腿，跟著收另邊腿腳。
學楠知道第二個動作會拉扯丈母娘，就順勢利導配合移送側轉丈母娘半個身並邁右腿到船梆上，海倫娜扶了一把正求穩的丈母娘，然後讓開，隻見學楠把左手交給海倫娜，右腳如輕功踩水麵借微力一踏，左腳弓彈猛然一衝，躍出船艙，雙腳落在海倫娜剛才躲開的站腳處，依仗海倫娜扯住手臂才站穩，丈母娘小分隊總算都下了船。接下來，兩位姑爺繼續攬腰架肩，開始攜丈母娘爬山走斜坡，海倫娜跟在丈母娘後麵，一支手懸浮於其腰間的確良衣背照應著。山姆個子高走在低端，肩膀跟學楠持平，丈母娘覺得還滿舒服的，眯起眼睛也不失為一種上了轎被抬舉的感受，有意把好腿也彎起，體驗什麽叫“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天氣酷熱，離開水路越發悶熱難耐，扛著丈母娘的兩位姑爺，早已汗流浹背。山姆仿佛平生首次遭遇此般酷暑體罰，猶如充當鐵人三項比賽的運動員，勉強支撐著接近後程路段時的體力，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移動著步履。不料，腳底突然打滑，身子無防備地瞬間失衡，深覺力不從心，隨即匍匐傾身跌落下去。原來是右腳踩到了一撮胡須草上，又由於左手攬在丈母娘後腰，右臂被其死掐住手腕，傾倒時無法得到任何支撐，結果臉先著地，張嘴喊“Shit”露出來的上牙，剛好磕到破土的尖石頭上，凸前的兩顆門牙，雙雙斷掉，高鼻梁貼地被牙掉後的慣性迎山體頂扁了一下，流出了鮮血，深綠鴨舌帽同時也翻落到草地上。其間，學楠感覺到他倆在倒向地麵如拔河一樣拉他，本已體力不支的書生，隻有跟隨“大幫”倒去壓摞摞的份兒，海倫娜試著去拉丈母娘後衣底邊，因為沒係扣可拉很高而無法起作用，他娘倆一起側壓向Sam。山姆口腔帶血，噴出一連串，“Shit, shit, shit......”
丈母娘和兩位姑爺翻身坐起，海倫娜掏出自己預先準備在防水zipper袋中的小包紙巾和藥棉，遞給山姆讓他自己止血，然後再回看丈母娘和學楠無大礙，預測稍事休息，將會繼續趕路。良心上講，怎能讓大部隊等咱小分隊？果然，學楠主導起身繼續走，越過此段斜上坡，便開始下坡。上坡不易，下坡更難。尤其學楠的空前絕後涼鞋，前麵露出的三個長腳趾，很快就已經撐裂了連接鞋底的“口岸”，他趔趄著一跐一滑前行，又雙腳踩到碎石子上，難以控製而打滑，“咕咚“來了個屁股蹲兒。當然，丈母娘和山姆，也跟著摔倒，三人並排，搭肩而坐，扯丈母娘後衣襟的海倫娜，雖然未受肢體牽累，但還是嚇了一跳而心有餘悸。她也累得想休息一下，就隨幫並坐，合目歪頭，壓著粉紅紗帽簷倚到學楠肩膀上......
水路洞險，陸路坡滑。丈母娘小分隊，個個疲憊不堪。後來終於還是繞過了險灘及“水簾洞”，找了一塊兒樹蔭之處歇腳。大家都回頭，開始觀望小瀑布洞口流出來的險象環生後的那叫“慘不忍睹”。隻見兩船五級以上的漂流者，一船還剩三人，其餘全落水；另一隻船甚至整舟翻盤，橡皮船空自漂蕩，還有許多槳葉在單漂孤行，碰到障礙物會自由轉角。那些落水的人，可謂“丟盔卸甲，狼狽不堪”。有的鼻青臉腫，嘴角溢紅；有的四肢劃傷，膝蓋淌血；還有的一瘸一拐，滾爬出洞口。不禁令人聯想到《泰坦尼克號》船遇冰山撞擊後的殘局，如其小號的縮影。在那部電影裏，男主角傑克因玩撲克牌手氣好，贏到一張由歐赴美的超豪華油輪船票，並在船上還獲得了甜蜜浪漫的愛情，卻因船撞冰山，最後凍僵手腳，以致奄奄一息無力說話，直至難以把持住女友躺臥木拍的邊沿，眼看著脫手下沉，而葬身於大海。命運極其悲壯慘烈，令人無比感慨惋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