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金太陽
第5章
五
當一切安撫就緒後,救護隊和圍觀者紛紛散去,他們一車人也開始結隊下山準備返家。學楠將手中的黑莓手機還給山姆,兩人形成的默契,回程一向由學楠開車,山姆坐副駕駛位上邊聽歌邊刪減整理照片。許莉坐車不敢看手機或報刊雜誌,因為會頭暈,所以佩服山姆坐車讀手機都不迷糊。但她經常抱怨,嫌山姆的照片上都是風景沒人頭,有也多為不認識的配景人頭,真掃興,實在沒看頭也沒自己想要的感覺意思。她希望山姆多給她拍照,無論懷孕與否腰粗腿細與否,但山姆往往不肯。說也悲哀,跟學楠結婚那時候,與此大同小異,兩人在這點上幾乎同樣。由此,她得出一個結論,怪天下男的都一個德性,除非父親。許老蔫給她拍照最多,她小時候的膠卷照片,比她每個同學都多,當然比家中老鬼的照片加一起還多十倍以上。許莉篤定,那種父愛,永遠不會再來,隻能越活越悲哀。
車開動以後,大家又開始誇讚劉洋,特別是山姆,點看手機照片中,也借機插話,一會兒一個Very Smart Boy ,讚許洋洋是絕頂聰明男孩。而此時,原形畢露的珍妮,水汪汪的藍眼睛,望著劉洋那份深情和崇拜,已勝過小情人。她裸露小白牙,交替笑咬著上下嘴唇,意欲望穿秋水。那開車的學楠,現在的姿勢,已不是剛學會開車那種緊張貼胸狠抓方向盤的樣子,而是從自小就開車老油條的山姆那裏領悟到,兩臂伸直,保持胸距,微調車把兒,會更加自如。那些有經驗的老駕駛員都清楚,放手或輕把方向盤,車基本上是跑直的,隻要手指搭上點掌舵就沒問題。偶爾回頭瞭望後方一下,也不會影響前行的大方向。過去,學楠剛學會開車之際,緊張地牢握方向盤,那樣更易造成跑偏。就像他帶舊時一家三口,去買首部二手車(也就是現在尚開著的那部“拖拉機”)那次,回程中有一段畫“S”,左右壓石子線導致連串“嘣嘣嘣嘣”。說起那次的難以忘懷的驚險曆程,當然也跟許莉在途中一個勁兒的“哎呀哎呀”有關,就像今天在山坡上,直升機能被喊來一樣,虛張聲勢,不顧後果。學楠此時,雖為兒子的機智救人感到驕傲,但怕他因此自大以致忘乎所以,就避開山姆式的大誇特誇,而是壓製興奮,盡量淡然處之,置頂讚到“挺聰明”,“真的不錯”。
“聰明個吊嗬,啊?你們隻顧自己鍛煉爬快,孩子、老婆、孕婦、老媽統統不管,這叫什麽男人?把吊割掉,當太監算了。”湯華美翹唇,嘴角掛起白沫,開始潑冷水。
“就是嗎,你們兩個大男人,怎麽能放下孩子不管呢?把兒子嚇得都喊媽了。我肚裏還一個,幹脆打胎算了,有你們這樣的父親,生不如死!”許莉此時緊張情緒已緩解,但還是要應聲賣嗲。
“你肚裏的孩子,與我何幹?”學楠氣不打一處來。
“是劉洋的弟弟,你怎麽能脫身呢?沒準兒以後你還是後爹呢!” 湯華美打翻一碗“熱湯”,絕對燙人,聽者誰都受不了,除了山姆和珍妮沒聽懂外。
“別胡謅八扯行不?”許莉覺得不是滋味兒,這複雜關係皆因自己一根扁擔挑“二夫”釀成。不過又暗想,後爹難為,幹爹倒可行。但不是現在,該找個節骨眼或喝酒開懷的時候求拜一下,由此能偏賞些聖誕禮物或壓歲錢也算賺到了!
“現實情況,我看得明白兒的。過日子,老美根本指望不上,等綠卡到手,革命到頭,嗤,我看得明白兒的!” 湯華美繼續強調。
“好馬不吃回頭草,別扯上我行不?”學楠急忙躲槍。
“別把小蔥插鼻孔裝蒜了,你帶著‘綠帽子’還心甘情願幫情敵當牛做馬,居心叵測。嗤,我看得明白兒的!” 湯華美將此當成“考古新發現”,全盤端出。
“Susanna, translate!”山姆綠塞著耳機聽歌,雖然注意力不在車裏,但湯華美的得意忘形和大聲張揚,還是驚動了他。
“Nothing。老瘋子,胡思亂想,胡謅八扯,胡說八道,狗帶嚼子胡縲。怪不得你屬狗的,我明個兒非送你早點回國不可。”許莉如坐針氈,覺得胎兒在使勁兒踹她。
“No. Something, translate or shut up!” 山姆綠更加大聲。
然後,大家都鴉雀無聲。隻聽到車行之馬達嗡嗡和玻璃窗不時的微顫。再有就是,青春期的洋洋老成持重,滿目深思,矚望窗外......而珍妮,深情的藍眼睛,一直打量Eric,欣賞他望窗外的側臉,很酷......
“狗雜種,我屬狗怎麽了?我屬的純,不象你雜交生雜種。攆我早回國,沒門兒!” 湯華美後反勁兒,覺得剛才被要挾了,沒占上風,於是,反應了一會兒,找到了幹勁嗑兒,立刻反駁。
“你前幾天還說,美國是老年人墳墓呢,沒意思;現在,怎麽又改主意了?變色龍,你還是早點兒回去吧,最好明個兒就走。”許莉此時真想讓她趕快離開,免得繼續留美,隨處發瘋。
“我就不,還等著看你那雜交小兔崽子呢!是驢頭象臉,還是海市蜃樓,也許北極熊貓,或者四不像呢。你說墳墓,對,我就死這兒了,連喪葬費都省了。嗤!” 湯華美越發得意忘形,兩邊嘴角各居一堆白沫。
“美國出殯更貴十幾倍,你知道不?你死得起,我埋不起。衝這條,你更得早點回去,給好人留些活路。”許莉深覺危機四伏。當初學楠暗示過她,哎,悔不當初!
“你們是好人,我壞?那我下的崽子,至少你,你也是個壞蛋吧,啊?學楠你說?”
“混蛋!老不要臉的。”許莉恨之入骨,咬牙切齒搶話兒。
“回家再說。”開車的學楠,實在聽不下去了,總瞥後視鏡瞪她娘倆。心裏話是:沒一個好餅。
“Shut......Up!”客座位的山姆也忍無可忍,一聲驚雷。
“No! 你媳婦說我壞,她喝了點兒洋精子後變壞,反說別人壞,倒打一耙。誰是禍根?”本應緊跟一句更解恨的“你才是禍根”!但對學楠可如此,對洋人山姆,必須收斂一些,得多哢吧幾下三角眼睛尋思尋思再說。她僅僅放聲反問而已,沒敢直呼尾句,她頻哢吧幾下三角眼睛,想是怕他萬一聽懂,並因此也攆她回國,甚至叫警察來押送她,那可就沒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