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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塵緣 - (六) 生日快樂

(2016-07-24 14:46:07) 下一個

(六) 生日快樂

第二天早上羽飛睜開眼睛,想了一會兒才想明白自己在哪裏。她的床頭放著昨日吐髒後克裏斯多夫已經洗幹淨並烘幹的連衣裙。她換上自己的衣服,從臥室的窗口望出去,看到克裏斯多夫正坐在底樓露台上一邊喝咖啡一邊在打開的電腦上工作。她愛慕地看了一會兒這個挺拔溫暖的側影,然後敲了敲窗玻璃,光著腳跑下樓,也來到露台上。

‚小姐,您睡醒啦。‘克裏斯多夫站起身,在羽飛兩邊的臉上各吻了一下,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羽飛愣了一下,問道,‘現在幾點鍾?‘

克裏斯多夫和氣地笑笑,‘不管幾點鍾,今天早上你我都得請假啦。‘ 停了停,又說道,‘羽飛,你去洗澡,我給你去拿點吃的。‘

羽飛乖乖地到浴室裏,上上下下都衝了,感覺神清氣爽,昨天發生的事情似乎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了。洗完澡在浴室裏找梳子的時候,她打開鏡子背麵的化妝櫃,赫然看見一隻婚戒靜靜地躺在一隅。她止不住自己的好奇,拿起戒指,看了裏麵刻的字,帕蒂西亞,××年××月××日。她知道,那是克裏斯多夫前妻的名字以及他們的結婚日期。她輕輕地把戒指放回原位,找到梳子,把長發疏通了,便下樓了。

露台的桌子上放著一杯咖啡,邊上是牛奶和糖。克裏斯多夫給羽飛切了兩片黑麵包,羽飛就著奶酪吃了一片。兩人的話都不多,誰也沒有提起昨天的事情。

羽飛看著克裏斯多夫清爽平和並已經刮得幹幹淨淨的臉,問道,‘克裏斯多夫,你哪天離開去美國?下周的今天是我的三十歲生日。‘

克裏斯多夫看著羽飛的溫和目光裏帶著笑意,‘年輕的女孩,讓我提早祝你生日快樂。下周的今天,我將飛過日內瓦的上空。‘

羽飛不知道怎麽就傷感起來。三十歲,她恢複了獨身,拒絕了一個愛她的人,被一個她愛的人拒絕。她不想讓克裏斯多夫看出自己的情緒,便把眼睛對著太陽,硬生生地將又要湧出的眼淚忍回去,說道,‘謝謝你,克裏斯多夫。希望下周的太陽也像今天一樣好。‘

早餐後,兩人各自開著自己的車,一前一後回到了學校。

當天晚上,當羽飛一個人坐在自己的陽台上吃簡單的晚餐時,她想起克裏斯多夫,心裏充滿柔情。她想克裏斯多夫其實是一直了解她的感情的,隻是,他沒有準備好,或許,自己也沒有準備好。

在羽飛二十九歲的最後幾天,她每天都有一個理由去找克裏斯多夫,或者共進午餐,或者一起喝一杯咖啡。兩人之間仿佛因為羽飛把情意說出來了反而彼此都放鬆了。克裏斯多夫和羽飛說話的口氣象極了多年的老友,帶著信任。他說起到美國要開展的工作,並和羽飛談了自己的職業目標。羽飛在克裏斯多夫麵前也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她總是盡量和克裏斯多夫分享自己對於工作,對於生活,對於未來的心得。她期望著可以在克裏斯多夫麵前呈現一個立體的,全麵的自己。

在克裏斯多夫離開的前一天,羽飛完整地代克裏斯多夫上了一次課。羽飛特地穿了一條裁剪合身的黑白條紋連衣裙。克裏斯多夫坐在教室最後一排,一直安靜地看著羽飛講課。課上,羽飛告訴同學們,從今天開始將由自己為布盧曼教授代課到這個學期結束。如果大家有問題或意見,可以和自己聯係,也可以直接和布盧曼教授聯係。她再三說,希望和大家一起努力把課上好。課後,等學生們把作業都交上來,再回答完學生們的問題,已經過了午餐時間了。克裏斯多夫一直等著羽飛,和她一起把投影儀的鑰匙放好,並關上教室的門。

此刻,兩人站在走廊裏,四目相對望著彼此。羽飛問道,‘布盧曼教授,我的代課如何?‘ 不知道是因為克裏斯多夫的離去,還是因為上了一個半小時的課,雖然羽飛用的是開玩笑的口氣,她的聲音聽上去卻有些沙啞。

克裏斯多夫拍了拍羽飛的肩膀,說,‘課上得非常不錯,節奏控製得很好,推理也清晰。但總的來說,有些嚴肅有餘,輕鬆不足。不過,隨著你上課的成熟,你一定能夠學會運用一些技巧以調節氣氛的。‘

羽飛點點頭。她知道,克裏斯多夫接下來該和自己告別了。她靜靜望著克裏斯多夫,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

果然,克裏斯多夫雙手扶著她的肩,說,‘羽飛,祝你明天三十歲生日快樂!這個學期上課或者工作上有任何問題都請聯係我。我聖誕節會回來過,我們最晚那時候再見。‘ 羽飛點點頭,心裏又傷感地想,‘那如果我想你了該怎麽辦呢?‘

克裏斯多夫低下頭,按照瑞士當地習慣,在羽飛的雙頰親吻了三下,然後鄭重地說,‘羽飛,再見!‘

羽飛忍住就要落下來的眼淚,努力地給克裏斯多夫展開一個燦爛的笑容,說,‘再見,克裏斯多夫,聖誕節再見!‘

這天半夜,羽飛穿著睡衣走到陽台上,在滿天的繁星下點起一根蠟燭,在搖曳的燭光裏祝自己三十歲生日快樂!

第二天,羽飛照常來到學校,對她來說,這隻是平常的一天,她並沒有慶祝生日的習慣,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路過克裏斯多夫辦公室的時候,她忍不住有去敲一下門的衝動,雖然她知道這間辦公室將空關六個月。

在辦公桌前坐下,打開電腦,意外收到弗雷德裏克的電子郵件。郵件內容是一隻跳舞的小豬,唱著生日快樂的歌曲。羽飛一看就笑了。這個弗雷德裏克總是能讓羽飛高興起來。她拿起電話,給弗雷德裏克掛了過去。電話那頭的聲音朝氣蓬勃,‘羽飛,今天什麽時候有時間,一起喝杯咖啡吧? 祝你生日快樂!‘

羽飛先道了謝,然後問他,‘弗雷德,你怎麽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

弗雷德裏克不無得意地說,‘你填超淨間的資料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的生日啊。‘

羽飛沒想到弗雷德裏克還是個有心人。她有些抱歉地說,‘弗雷德,我今天的安排都滿了。不過,我下班後會去湖裏遊泳,也許我們可以那時候見麵吃點東西。‘

弗雷德裏克問道,‘羽飛,不和朋友們聚聚,一起慶祝生日嗎?‘

羽飛的語氣淡淡的,‘弗雷德,我最近有點忙,沒有什麽心思準備生日,再說也沒有人和我一起慶祝。我晚上帶個小蛋糕來,你陪我吹蠟燭吧。‘

弗雷德裏克高興地答應了。他們倆約定了在湖邊見麵的時間地點。

羽飛這天非常忙,等她想起來和弗雷德裏克的約會時,約定的時間已經快到了。她決定不去買蛋糕了,晚上就請弗雷德裏克去飯店吃晚飯或者喝一杯,自己也放鬆一下。

等羽飛停好車,匆匆跑到約定的地方時,隻見弗雷德裏克濕漉漉地隻穿著一條遊泳褲,正從湖水裏走出來,看到羽飛來了,他臉上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羽飛,我見你還沒來,就先下去遊了一圈。‘

羽飛和弗雷德裏克親了兩頰,然後抱歉地說,‘弗雷德,我今天比較忙,還沒來得及準備蛋糕。過一會兒我邀請你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弗雷德裏克笑著說,‘羽飛,今天你說了算。‘

羽飛把穿在外麵的裙子脫去,裏麵是早已換好了的泳衣。她向弗雷德裏克做了一個手勢,說,‘我們下水吧。‘

兩人並肩從湖邊慢慢地走下水,在水平麵到胸口的時候兩人一前一後浮了起來。傍晚的陽光依然暖暖的,灑在平靜的水麵上。羽飛和弗雷德裏克一邊聊天,一邊在湖水裏沉沉浮浮地往湖中心的方向遊。在遠離了湖岸的水裏,一切都是那麽安靜,不時有漂亮的白色成年天鵝或稚嫩的灰色幼年天鵝靜靜地遊過,羽飛避開這些美麗的大鳥時,總會驚歎地望著天鵝水下撥水的紅掌。

羽飛轉過頭對弗雷德裏克說,‘我真不能相信自己已經三十歲了。‘

弗雷德裏克大聲對羽飛說,‘其實你覺得自己幾歲你就是幾歲。‘

羽飛不置可否地笑笑。她想,自己的心可能遠遠不止三十歲了。不過,她今天可不想和弗雷德裏克討論這些討論不清楚的問題。她隻想靜靜地度過這一天。

羽飛下意識地抬頭看看天空。遼遠的天空中不時有一架飛機滑過,在夕陽的餘暉下留下一道道深紅色的長長的尾線。羽飛一廂情願地想,克裏斯多夫此刻也許正在其中的一架飛機上。想到正在離她遠去的克裏斯多夫,羽飛禁不住落下了眼淚。

弗雷德裏克看到羽飛的淚水,遊近她,柔聲說,‘是不是三十歲了有些傷感?‘

羽飛點點頭,說,‘是啊。而且我愛上了一個得不到的人。‘

弗雷德裏克‘哦‘了一聲,沒有接話。

他倆又遊了一會兒,天色有些暗了,弗雷德裏克往四周看了看,說,‘羽飛,起風了,我們遊回去吧。‘

兩人轉過身,慢慢地往回遊著。不知道是因為漸漸暗下來的天色,還是因為起了涼風,羽飛的心裏,堆滿了對克裏斯多夫的思念,和傷感。她默默地遊著,弗雷德裏克什麽也沒有說,隻是緊緊地跟在羽飛後麵。

到了岸上,弗雷德裏克拿出一條大大的浴巾,圍住了已經開始瑟瑟發抖的羽飛。在弗雷德裏克擁住她的一瞬間,羽飛失聲痛哭。這一周來,克裏斯多夫對她的關懷若即若離,而她自以為堅強的內心,其實一直需要直接的溫暖。在弗雷德裏克強壯的臂彎裏,羽飛覺得自己在心裏壓抑了那麽久的感情,夾雜著對歲月成長的感慨,在一個令人身心安寧的安全港口,就這麽噴發出來了。弗雷德裏克就地坐下,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羽飛擁在懷裏,隔著浴巾,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過了許久,羽飛慢慢安靜下來。弗雷德裏克低下頭,用自己的唇溫柔地摩挲著羽飛的後頸。羽飛靠著弗雷德裏克的胸,輕聲說,‘弗雷德,謝謝你。可是,你知道,我還沒有準備好開始一段新的親密關係。‘

弗雷德裏克沒有直接回答羽飛。他問道,‘羽飛,你還能把自己的車開回去嗎? 我去買點東西,我們一起去你那裏吃晚餐吧。‘ 羽飛聽話地點點頭。

二十分鍾後,弗雷德裏克在羽飛小公寓的陽台裏擺上了餐具和臨時準備的晚餐。他也沒有忘記買了一個小蛋糕,上麵還插了三根蠟燭。

仲秋微微的涼風中,羽飛披著一條大大的圍巾,手裏拿著斟得半滿一杯紅酒,向坐在桌子對麵的年輕男子舉起酒杯。弗雷德裏克穿著短袖T恤,雙臂的肌肉將T恤的袖子撐得滿滿的。他第一次看到羽飛堅強外表下傷感的那一麵。

羽飛和弗雷德裏克溫情地一起吃了慶祝羽飛三十歲生日的晚餐,吹了蠟燭。弗雷德裏克一直陪伴羽飛,直到她準備上床,兩人互道了晚安,才獨自駕車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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