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爸爸不太記得他入院最開始的事情,我平常推爸爸坐輪椅出去的時候就跟他多說說。主要是說說姐姐當時多麽不容易;也說到我特別感恩。疫情三年不能見家人,現在一開放我就能回去看望他們;感恩父母還都身體健康,鼓勵爸爸媽媽還是要努力再活二十年;感恩我姐姐孝順又能幹,為爸爸媽媽無限的付出。我跟爸爸說等姐姐回來的時候,還是應該跟她說謝謝。爸爸隻是頻頻點頭。有一天爸爸的兩個弟弟打了電話問候他,這兩個弟弟春節的時候也是身體不好住院了,所以才打電話來。爸爸對他們炫耀說我的兩個女兒過來照顧我很久啦,花了很多的錢,小女兒也專門從美國回來了。我知道爸爸就是用這種方式表達對我和姐姐的感謝。
爸爸的康複走上正軌,我們都有信心他可以恢複原來的能力。我和姐姐輪流陪了兩個多月,我們也都準備回歸到自己的生活,留爸爸在海口康複。現在找到了可以信任的護工,姐姐和醫院關係也很好,有事隨時聯係,她可以遠程監控。至於快八十歲的媽媽,我們也不想她太辛苦,覺得她一周來看一兩次就可以了。
但是隨著我離開的日期臨近,爸爸在傍晚五六點的時候忽然會更迷糊。以前總是聽護工說他晚上會鬧。他好像在一個循環裏麵,因為他晚上會有些精神障礙,所以要把他的手綁起來;但是他說他晚上生氣,是因為把手綁起來了。所謂綁起來就是給他戴一個硬殼手套,這樣他就不能去抓胃管。他已經把胃管拔掉了好幾次,醫生教育他每次拔管再插都要花一千多塊錢,主要是老插管也刺激食道,上次就出血了,嚇我們一跳。在我要走之前,他在傍晚五六點鍾就開始發脾氣,還是說這個晚上綁手的事,這是他在康複醫院唯一一件不如意的事了。 他還頻繁問我什麽時候走,姐姐什麽時候來。告訴他姐姐要過幾個星期再來,他就說要回家,然後開始控訴護工晚上對他不好。感覺他對於一個人在醫院是很恐懼的,他們對於被人照顧,有深深的無力感和不信任感。當他控訴護工了,不管我們對護工多名滿意,心裏還會滑過一絲懷疑,會反複思慮這件事,會心疼爸爸。即使我知道爸爸是用這種方式希望女兒們能留下來,我也還是很難過。
媽媽和爸爸是站在一邊的,他們都不信任護工。所以她就更要發作,說要晚上去醫院看看爸爸,監督護工。不過最後在情緒發泄之中還是找到了解決的辦法,我陪媽媽在醫院附近找了短租房子,這樣媽媽就可以長住海口,白天去醫院陪爸爸了。本來在過去的兩個月我們兩個女兒是主力,因為擔心媽媽得新冠,也擔心她辛苦。現在看在醫院裏事事都有護工和護士,我們在醫院陪同隻是情感支持,不需要做什麽。那就留媽媽在這裏,既能減少爸爸的恐懼感,也能讓媽媽少些奔波在路上。
我有時候也懷疑我們是不是過度保護呢?我媽媽是很獨立的,手機都能玩的溜,去哪裏也不怕。平常到海口來看爸爸,堅持坐兩個小時公交車,我們力勸她打車也不肯。有時候強硬給她叫車了也不高興。反正他們想要展示自己身體硬朗,可以控製生活裏的很多事情,但是我們就非常擔心啊。去年姐姐給他們約了體檢,他們嫌貴不肯做。要是體檢了可能就能查出來爸爸這個血栓,不至於受這麽大罪呢。這些事就隻能多跟他們唐,隻希望他們聽多了就能聽進去了。
媽媽會用很多app,就隻是不會點外賣,畢竟以前也沒有這個需求。他們對於點外賣非常排斥,說不健康之類的。不過現在他們也商量著等爸爸康複回家,或者用社區食堂,或者點外賣。畢竟我媽媽不太會做飯,全靠爸爸。爸爸生病住院這兩個多月,她也是胡亂對付。走之前我教會了她點外賣,還教她用手機上的地圖認路。媽媽在海口短租,就要開始新的冒險了。
當初回國的時候,不知道要待多久,臨時買了單程票。等要回美國的時候才發現回美國的票走得很快。最開始看的是上海回舊金山的直飛,猶豫了一下回美的日期,這個票就沒有了。然後又開始看從香港回美國的直飛,當時在醫院看的,想晚上回旅館訂票,晚上也沒有了。最後就隻能從香港轉東京,再轉洛杉磯。
離開海口的時候是早上,走之前去醫院看望了爸爸。爸爸媽媽兩個人在我走的時候都哭了。我許諾今年隻要有時間還要再回來。
好像我用掉了今年買東西的配額,雖然來的時候在香港瘋狂購物,一件我也不是給自己買的。回去的時候就買不了東西。在海口機場,來到我的港澳台登機口,看見和免稅店隔了一道上鎖的門,怎麽也出不去。詢問工作人員,她說,那些免稅店是給國內航班的。為什麽歧視我們國外航班的!想在機場給同事買點小禮物都沒有買到。 然後在香港機場,下一段的日航太煩了,隻能提前四個小時check in。我就在櫃台那邊等了八個小時,中間做了點工作,連lounge也去不了。唯一高興的就是到了香港,那些網站就都能上了。等我過了安檢,裏麵的商店也全都關門了。
check in日本航段的時候,被告知在日本轉機要從成田機場換到羽田機場。我一下子懵了,我在American Airline網站訂的日票,根本並沒有注意到機場的變化。因為我換了機場,就變成入境日本,需要疫苗卡,還必須是三針的。沒有疫苗卡就不能上飛機。我把家裏所有人打電話叫醒,要他們找我的疫苗卡copy,因為我在辦理中國簽證的時候把疫苗卡弄丟了。現在隻能寄希望誰給我的疫苗卡拍照了。好在老公的手機裏找到了。
到了日本又是早晨,隻有15攝氏度,下著小雨。日本海關有一套複雜但是比較清晰的流程,地板上有箭頭指示,又有很多人導引。需要在網上填健康表,經過健康檢查;然後又填了紙質入關申請,過海關;再填了關稅申請表,過了關稅檢查;這才出關。
我在網上看到兩個機場之間有火車和汽車,火車慢但是不受交通影響。本來想坐火車,但是機場的人都推薦大巴。我的飛機早上六點到達,然後坐上七點半的大巴,再到另一個機場就說九點多。還要重新在 American Airlinecheck in。我雖然有六個小時的轉機時間,也就隻是吃了一頓壽司,然後逛了小店,給家裏孩子買了所有我看到的Pokemon的手辦。
疫情期間,我最想去的地方是日本。以前去日本兩次都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喜歡在日本吃,逛,買。這次雖然時間短,但是大巴穿過東京,看見迪斯尼樂園,台場的自由女神像,東京塔,都是很熟悉的地方,引起了美好的回憶。雖然隻是東京機場半日遊,但是還是很開心。
再回到洛杉磯,還是早上,又取出行李,換了一個terminal,才終於回到家裏的床上,安心休息一下。
在幾個日夜交替之間,在六個機場的轉換之間,我已經模糊了時間的界限。回到美國的家讓人安心,卻也盼望著再次回到中國,看望年邁的雙親。
這次回國大部分時間都在旅館叫外賣。隻有幾個朋友來到海南看我的時候才出去吃了幾次。海口有個水巷口是老遺址,很有風情。
在香港機場等著下一班航班,在一樓寄存行李附近有個賣早茶點心的,很地道。我是港式早茶的狂熱粉。
最後在日本機場吃的壽司,非常清甜,很滿足。
綁住老人手很不妥,我家也幹過,我爸因此拒絕治療。照顧老人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