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了三十多個小時,在2/10 臨近午夜抵達海口,表妹已經等在出口了。妹妹和我們從小一起長大,後來在上海工作,漸漸就見麵少了。我2000 年回國頭一次帶老公回東北老家,妹妹陪我一起回了。2006 年回上海出差,妹妹還陪我在上海買假名牌,陪我砍價。再然後就是十年前,當時特地繞道去上海,看望喪偶的舅舅,當時不知道那也是最後一次見到舅舅。舅舅舅媽那個曾經溫馨的家,在我們孩童時代,有過很多美好回憶,舅舅舅媽也是對我很重要的人,永遠都記得他們的音容。那次還是妹妹接送機場,十年間再沒有見過。
表妹在爸爸病重的時候一直申請來替換姐姐,都得不到我姐的批準。也是最近爸爸有了好轉,姐姐心情輕鬆,她終於趁著孩子開學前空檔,從上海來海南了。
晚上開車來回倆小時來接我,這事隻能麻煩能幹的妹妹了。和她能見麵很開心。自從我們上大學後紛紛離家,父母也陸續搬到北京上海隨子女居住,見麵的機會真的太少了。
周六早上入院見到爸爸,一下沒忍住眼淚。雖然姐姐發了視頻,對爸爸的狀況有了一定心理準備,見麵的時候還是非常難過。2014年爸爸的心髒搭橋手術,我也回國了,住在醫院附近的旅館陪了一周。但是他當時病情遠比現在輕,當時我沒有很大的情緒波動。在2013 年我媽媽先做了開胸大手術,體檢發現她在心髒內部長了一個良性腫瘤,這種病很罕見,需要打開心髒切除腫瘤。但是他們沒有通知我,那次也是姐姐在醫院裏陪床,我事後才知道。幾個月之後爸爸再住院,我堅持立刻回國了。哎,不在身邊就等於父母需要的時候永遠不能及時趕到,平常也不能噓寒問暖,這方麵來說我完全就是個沒用的人。
爸爸緊緊握著我的手,他看見我的表情驚訝又猶疑,仿佛在說我怎麽忽然出現了。他插了幾種不同的管子,頭發剃光了,一隻眼睛可能神經受損,睜不起來。他的喉部肌肉也損傷了,說話含混不清,一開口我們大家都湊上去猜,有時候能猜出來,大部分時候猜不出來。臥床近兩個月肌肉也萎縮了,瘦得隻剩下一個大大的腦袋了。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無力的爸爸,記憶裏他一直都是愛說話,聲如洪鍾;會做飯;頭發幾乎都還全黑,精神抖擻的老頭。這一見麵,一時很難接受。
爸爸的情況也不能算糟,最壞的時候已經過去了。畢竟手腳都可以動,神智也清醒。但是因為臥床近兩個月,現在獨自坐著也非常困難,又不能吞咽,還要重新學習站立和走路,所以還需要長期康複才能出院。
我本來一直覺得在海口康複不是長久之計,父母和姐姐的家在北京,姐姐給爸媽在海南買的過冬公寓在文昌,離海口要兩個小時車程。海口這個地點對於陪護家屬就不是那麽便利,所以即使爸爸轉院到了海口,姐姐也有好幾個星期一直住在醫院裏,一直到我回國之前,找到了好護工,她才住到附近的旅館了。看到海口的成美醫院,我才理解了爸爸為什麽要在這裏康複。海南因為大量老人來過冬,就新建了這個醫院針對老人的康複,單人房間很大,帶衛生間,護工晚上陪夜就睡另一張床。這邊護士也比較好,頻繁探視,喂食喂藥都必須護士動手。幾年前我在北京感覺護士不幹什麽,都是靠護工或者家屬。又因為現在海口氣候很好,病人也覺得舒適。再加上住院大部分花銷可以走醫保。以上種種,對爸爸是個非常理想的康複場所。
探望爸爸後我回旅館,在樓下大廳頭一次見到妹妹的兒子,這小朋友一看就是我們家的人。我問他媽媽呢?他說媽媽和大姨在樓上撕巴錢的事。我簡直笑噴了,立刻腦補出姐倆在房間裏拉扯的情景,必然是妹妹非要給錢,姐堅決不要。東北人人情往來愛撕巴,一說起這事,我就會想到媽媽和舅媽當年在飯店裏各種搶著買單,或者搶著給我們發紅包,絕對是個體力活,給我童年造成陰影,從此我是絕對不要這樣拉扯的。朋友願意付錢,隨他們啦。
後來一起吃飯,我在飯桌上趕緊掏出來給小朋友的紅包,這是我媽給我準備好的。小朋友收到紅包微微一笑,然後用看好戲的態度,對他媽媽說“看,紅包,開撕吧!“ 哈哈哈,小外甥深諳這一套啊,對他媽媽也很有信心。
當天晚上妹妹也就回家了,小外甥要開學了。然後姐夫過來接姐姐出去玩玩散散心,休息一下緊繃了近兩個月的神經。我很快就要獨自陪爸爸了。
在海口住在海邊的萬豪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