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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依然淚眼朦朧

(2016-03-31 08:20:21) 下一個

你是否依然淚眼朦朧
                ----寫給“一歲一哭榮”的“榮迷”們
文/絳珠草

  煙花落
  沒有人能拽得住他的一毫一發,沒有一個人。他是何等心思慎密之人,如何不知道往前一步,粉身碎骨,肝腦塗地,留下身後人撕心裂肺,肝腸寸斷,痛不欲生,直至終老。他什麽都料得到的。可是什麽也顧不得了,舞台,掌聲,鮮花,多不勝數的獎項,十二少和程蝶衣帶給他的成就感,一切都不重要了,什麽都不需要了,縱身一躍,從此陰陽兩隔,一了百了。
  身體落到金屬欄杆,不鏽鋼管為之打彎,身體得承受多大反作用力。疼痛持續了幾秒還是幾分,無人知曉。身後人不能想,不敢想,不願想,一想則如萬箭穿心。
  子規鳥聲聲啼血,杜鵑花瓣瓣映紅。
  彩雲易散玻璃易碎。何況他是個水晶心肝人。
  以後每年的四月一日,多少人長歌當哭。
  眾裏尋他千百度
  永遠的一張幹淨清秀,精致俊雅的臉,永遠的風度翩翩,深情款款的氣質。他天生會演戲,又知道如何用功,銀幕上的他個個鮮活生動。他是尤物,是精靈,洞悉一切世故冷暖,體察一切悲歡離合。他顛倒眾生,女人迷他,男人也迷他。因為他太懂男人,也太懂女人。非此不能出演十二少,非此不能出演 程蝶衣。演十二少風流倜儻,柔情繾綣,演程蝶衣溫婉嫻靜,純粹偏執;演十二少亦少亦老,可盛可衰,演程蝶衣亦古亦今,雌雄難辨。程蝶衣壓抑幽怨,目光凝滯;十二少靈動活潑,雙眼含笑;程蝶衣赴湯蹈火,在所不惜,十二少癡心多情,懼怕死亡。兩個角色非他莫屬,無人可替代。
  有名家形容他眉目如畫。
  能配得上這四個字的男人,可能隻有紅樓中賈寶玉和現世的他,賈寶玉誰人見過, 他卻受萬眾矚目。“紅樓夢中人”海選演員,多少美女俊男躍躍欲試,可有一人賽得過他。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活脫脫天上掉下來的怡紅公子,從模樣到品質,何須用演?
  眉目傳情方能如畫。
  淚兮兮的小豆子蛻變成“名角兒”程蝶衣,一會兒是西裝革履,一會兒是長袍馬褂,一會兒忸怩羞澀,一會兒冷若冰霜,一會兒溫情脈脈,一會兒歇斯底裏;一會兒是雍容華貴的楊貴妃,蘭指持杯,嬌弱不勝酒力,一會兒是嬌豔玲瓏的杜麗娘,蓮步輕移,鶯歌燕語, 兩個字:姣俏。扮虞姬, 珠麗華翠, 鳳冠霞披, 伴著細亮悠長的京劇唱腔,那叫一個明豔照人,那叫一個風華絕代,男扮旦,有誰美過這位女嬌娥?小樓娶了菊仙,蝶衣失意,半醉半醒,在幽藍的月光下淺吟輕唱,飛裙舞劍,猶如一朵飄零的女人花在暗夜裏妖嬈神傷;濃墨重彩的臉,瞪著一雙空洞的大眼睛,告訴觀眾什麽叫萬念俱灰,什麽叫哀,莫大於心死; 舞台上,五顏六色傳單撒滿一地;舞台下,人群嘈雜騷動起伏,觀眾心裏那個慌那個亂啊,可是程蝶衣一點兒都沒慌一點兒都沒亂,隻見他舒廣袖連旋轉,象一隻蝴蝶撲閃著翅膀,伴著咚咚鏘鏘的鼓點,最後來一個穩穩當當的臥魚, 仰麵朝天,眼神至純至淨,似乎外界的喧囂騷擾都不存在,他就是要告訴觀眾什麽叫“不瘋魔不成活”。
  紙扇長衫,看似簡單樸素,可是他生是穿的儒雅風流,顧盼流轉,一招一式,揮灑自如,內涵氣質風度遠非演出時華衣靚衫所能比,最能體現他的優雅細膩的竟是這灰色的無任何裝飾的長衫。
  程碟衣大多戲妝露麵,很難看清其真實表情,用的也是這雙如畫的眼睛,失落絕望無助,無言勝過有聲。兩次聽到“冰糖葫蘆”的叫賣聲,怔愣的眼神表現出人性的善良和質樸。他塑造了很多角色,那麽不一樣又那麽象,他們各個鮮活生動,他們是各個不同的劇中人,他們又都是他本人。他注入了他本人的真性情在裏麵,形成了奇妙的人戲不分的融合體,出神入化。正如他唱過的許多歌,就象他在跟觀眾說話,唱的是他自己的內心,說的是他自己的故事。
  座中泣下誰最多
  從不畏懼哭相暴露在大銀幕上,從不掩飾感動的淚水。。
  和山口百惠唱的是同一個旋律,同是告別演唱會,百惠唱得情緒激動,淚流滿麵,把話筒放在大舞台中央,站在一個象秋千架一樣的小舞台上,自信堅定,無怨無悔,秋千架徐徐升起。他唱得如泣如訴,同樣淚流滿麵,哽咽著唱完最後一句, 大舞台中央出現一方孔,載著他緩緩下降。無語凝噎,低頭飲泣,緊蹙的眉頭似乎帶著無限的眷戀,難言的委屈和無奈。
  熱情演唱會,瘦削的眉宇之間盛著的是感動,是憂鬱,是悲憫,是憔悴,是傷感,是蒼涼,每唱一首歌,眼窩裏總是藏著一汪淚。魅力有增無減,唱哭了自己,也唱哭了觀眾。光明磊落的流淚,坦坦蕩蕩的擦淚
  《煙飛煙滅》,公益廣告片,似乎不必哭,可是仍然哭的傷心欲絕,假戲真做假亦真,無來有處無也有。最具人性光輝的是善良,悲憫和真性情。勾的毫無準備的觀眾眼淚嘩嘩,誰不為這個失去兒子的父親動容?
  靳讀著秋秋的信,眼淚噙在睫毛上,硬是沒有流下來。男兒有淚不輕彈,彈淚未必不丈夫。誰說無毒不丈夫,多情亦是真英雄。這滴沒有流下來的眼淚卻賺足了無數觀眾的眼淚。
  鬱忠良趴在門框上,觀眾不知道他看到了什麽,但他失魂落魄,恐懼悔恨的痛哭讓人猜到他看到了什麽,一切都晚了,最後一個對他癡情的女子被他害得生不如死。
  何寶榮抱著阿輝留下的紅毛毯哭得全身顫抖,對他最好的人再也不回來了,再也不能玩“重新來過”的遊戲了。我落難了,我失意了,我疲倦了,我孤獨了,我受傷了,我回來了,為什麽你真的走了,我上哪兒去找你呢?
  程蝶衣欲哭無淚,淚眼朦朧,含淚欲滴,忍著壓著。終於有一天歇斯底裏的哭啊砸啊,是借著犯毒癮發泄平時壓抑的委屈和憤懣,默默流淚變成嚎啕大哭,火山噴發,河水決堤,恁是鐵石心腸也動心。
   夜半歌聲》中的宋丹平,戲中演戲,在舞台上一直帶著哭腔唱羅密歐,在舞台後我們看到的是哈姆雷特孤獨的身影。悲悵的歌聲飄出銀幕之外,超越了電影本身的悲劇色彩 。
  《阿飛正傳》中的阿輝,沒有流過一滴眼淚,隻留下一張絕望的不可救藥的臉。
  他是最易動情的藝人,最易傷感的歌者。如果不是對人世具有悲憫的情懷,如果不是對人類的感情有著最深切的感同身受,怎麽可能演繹的如此令人難忘和感動,
  何以意闌珊
  蘭芝赴池投水,仲卿自掛追隨,變作鴛鴦相向而鳴。
  山伯抑鬱而終,英台舍身跳墳,化為蝴蝶比翼雙飛。
  作賦為歌,傳唱千古。
  在他邁出那一步,可曾有片刻的猶豫和留戀?同樣無人知曉。現實的悲歌,攝人心魄,遠非美麗的神話所能相比。倒寧願神話是真的,他可化作孔雀,徜徉碧空,俯瞰眾生?他可化作鳳凰,翩翩起舞,流連在他理想的人間?那裏沒有抑鬱。
  一隻鷹飛向天空,突然停住,象凝固在空中。靳無數次的希望他的安霞就是凝固在空中的那隻鷹。人們何嚐不想他也是凝固在空中的那隻鷹,永遠定格。
  那隻鷹為什麽飛向天空,沒有人說的清楚。 
  臨終有一問,“為何會這樣”?他的不明白,也是眾人的不明白。
  這樣一個伶俐通透人,怎會也抑鬱?即便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但亦是愛莫能助。
  抑鬱症是一個經年累月的漫長過程,治愈豈可能在一朝一夕?苦海茫茫應有際,前提必須是活下去。他心力交瘁,苦不堪言,自信心徹底崩潰,飛蛾撲火,等不及他人阻攔。
煙花亮,煙花滅,音容笑貌今猶在,千古絕唱耳不絕,留給親人朋友多少心痛多少淚,多少回憶多少恨。
  “……人生沒有我並不會不同,人生已經太匆匆,我好害怕總是淚眼朦朧, 忘了我就沒有痛,將往事留在風中。”
  沒有他,這個世界真的很不同。再也見不他那具有天使般笑容的麵孔,未有再見到集“帥,靚,姣,型,寸,媚”於一身的具有特殊氣質和非凡才華的演員。
  十三年後的今天,你是否依然淚眼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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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絳珠草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葉紫寒' 的評論 : 謝謝評論。同感。
葉紫寒 回複 悄悄話 好文筆。 他懂得別人, 卻無人懂得他的孤獨。煙花一樣璀璨過又消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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