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歸檔
正文

人間自是有大愛,此恨不關風與月——餘則成和王翠平之愛情悲劇分析

(2015-11-30 16:01:32) 下一個

    諜戰劇《潛伏》故事情節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並從諸多方麵看,可以稱得上是一部非常成功的高水準的電視連續劇。但若僅此而已,作為一部供人茶餘飯後消遣的娛樂劇,多則幾日、少則幾個小時,人們也會很快將其淡忘。這部電視劇之所以令觀眾難忘,是因為她有著一段極為淒美而悲涼的愛情故事。餘則成和王翠平的愛情悲劇是我所讀過看過的無數個愛情悲劇中為數不多的幾個令人刻骨銘心的愛情悲劇之一。

一、愛情故事感天動地長歌當哭

    翠平奉命單獨撤離頭都不回地跨出家門,餘則成撲向窗口用悲愴失落的目光緊緊追趕著新婚愛妻的背影……那三年多朝夕相處、風風雨雨、休戚與共、命運相連的歲月嗬!

    餘則成與翠平機場相遇,兩人最後一麵咫尺天涯,千言萬語卻隻能化作相視一笑……那跨越數十年悠悠時光的台灣海峽嗬,你竟使親人團圓變成一個遙遠的守望,一個永久的期待!

    翠平懷抱女兒站在荒涼寂寥的山崗上廝守著山下小路,日複一日地翹首等待餘則成的歸來,望眼欲穿……我的大公雞,野母雞勾引不走的大公雞,你那窩裏的母雞在想你,在盼著你回家呢!

    餘則成在台灣新居伴著新娘晚秋眼望著新婚合照,心中在苦苦地思念著永遠離散了的愛人,流下了絕望苦澀的淚水……翠平,我的妻子,你在哪裏?我心如刀絞,痛徹肺腑!“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看到上麵這一幕幕,觀眾的心感受到了一陣陣難以抑製的疼痛,一種撕心裂肺般的痛楚,電視劇所包含的強大的悲劇力量甚至能將心如鐵石的錚錚漢子推入情感世界的深淵……

二、一個心中有大愛的女人

    我以為,文藝作品中的悲劇是否具有震撼力往往並不是取決於其結局的外在的悲慘性,因為人們已經讀到看到甚至在現實生活中也聽過見過太多的各種類型的悲劇,但即使是慘絕人寰也很少真正被深深地打動過;而在於悲劇發生發展過程中所體現出的一種內在的力量,主要表現為悲劇中的主角是否塑造得豐滿生動深入人心、是否具有獨特的個性、是否有著特別的經曆,從而早在悲劇發生之前,人物的命運已緊緊抓住觀眾或讀者的心,觀眾或讀者對悲劇人物感到如此之熟悉、親切與掛念以至感覺他或她似乎就是自己身旁最親的親人,情緒也就因此隨著情節的鋪展而波瀾起伏,忽喜忽憂,時笑時哭,一會兒輕鬆一會兒緊張。《潛伏》中的翠平就是這樣一個人物。

    (一)“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至清至潔的人物個性

    人們在分析翠平個性時往往使用以下這些詞匯:率真、直爽、坦誠、單純、大大咧咧、風風火火、能持家、勇敢、有正義感等等。我認為這些詞匯都不足以揭示或概括翠平這一有別於一般人物的個性中最本質的特點。什麽才是翠平個性中最本質的特點呢?那就是山地姑娘那種清澈見底的山澗小溪般的極少攜帶政治意識與世俗觀念諸如此類“汙泥”的個性特點。在具有這一個性的人物身上我們既能看到一些極為可貴的品質也會發現某些缺點。

    在愛情方麵,雖然在她身上同樣也不可避免地折射出人性共有的某些弱點,但由於沒有左藍所帶有的某種程度的政治色彩,也沒有晚秋所沾染的或多或少的世俗習氣,顯得更其純潔;而在為人方麵,她的身上卻閃耀著光彩照人的善良的一麵。她多次很刹風景地克製不住自己對左藍獲得餘則成的傾心相愛的嫉妒之情,但對左藍的犧牲她是從心底裏真正地感受到了巨大的悲痛,並對於左藍至死也不知道她同餘則成之間隻是假夫妻關係一事不能釋懷而痛苦流涕。她雖然對晚秋同她爭奪愛人的咄咄逼人的舉動深感不安與厭惡,同晚秋當著餘則成的麵爭風吃醋,甚至忍無可忍時將作客的晚秋逐出家門,但對晚秋的不幸遭遇卻抱著深深的同情,並傾心竭力地幫助她脫離苦難。

    她參加革命,參加抗日,憑的更多的是一個中國人的滿腔熱血,不甘山河家園被侵略者霸占蹂躪,家鄉父老遭侵略者淩辱屠殺。她的思想也許不如左藍那麽成熟,目標不如左藍那麽崇高,形象不如左藍那麽偉大,但並不妨礙她成為一個具有強烈正義感使命感的堅定的革命者。特別之處在於,她並不刻意抹殺隱瞞作為一個女人應該有的溫情:她說與站長太太分別心裏竟也會感到難受。

    生在山區長在山區的她,身上缺的是心機以及待人處世的圓熟,多的是純樸,直爽,坦坦蕩蕩,從裏到外能被人一眼看穿。她對餘則成說的話一概相信,真話或蒙人的話;她對餘則成說活掏心掏肺,該說的,不該說的;她對餘則成在感情方麵的“退避三舍”深感哀怨卻束手無策,屢屢碰壁還是直來直去。

    她的可愛之處還在於她的富於“幽默感”和她那些能“雷”死人的充滿生活氣息的生活用語與行為。“沒心沒肺”的餘則成與沒頭沒腦的王翠平之間的個性碰撞與磨合過程中所鬧出的那些令觀眾捧腹、噴飯的笑料,最鮮明地展示了翠平個性的各個側麵。這些使觀眾倍感親切的插曲並不屬於主要情節部分,但正是這些生活中的細節豐滿與完善了人物,使翠平能最終走進、占據並活在觀眾的心間,觀眾再已無法忘記翠平,就像無法忘記自己身旁最親的親人一樣。讓我們來擷取幾段互相關聯的笑料來看看翠平的雷人係數以及它們是如何生動地反映了翠平個性的某些方麵:因初期翠平的不合作導致被調離,翠平依依不舍餘則成之餘不忘“回擊”餘則成:“喝酒、打麻將、找女人”(管它真假,扣上再說!),“我就是要把你整成臭大糞,讓他們把你也調回去”(好絕!“臭大糞”好詞!);翠平回鄉的路上遭劫被救回後,公眾場合表現得驚魂未定,私底下卻欣喜如狂,不加掩飾,跳起來緊緊抱住餘則成:“這麽巧,該著我不走”(真地好快活!);最後,翠平對自己初期的不合作作了如此的反思:“回來的路上我就想好了,不管以後你怎麽胡來,我都不跟你吵架了”(是因為餘則成“胡來”?雷嗬!)。

    (二)“過眼滔滔雲共霧,算人間知己吾與汝”——柳暗花明的人生際遇

    很多人在分析翠平的個性時往往也會用到“粗魯”一詞,因為在餘翠兩人相處的最初幾個月裏,翠平動不動口出粗言,不分青紅皂白地同餘則成幹仗。誠然,說那時的翠平粗魯確是有憑有據;可是,說翠平的個性粗魯則是大錯特錯。粗心的觀眾易於先入為主,單純地站在餘則成的立場上看問題,而疏於去了解對方,自然會得出翠平個性粗魯的結論;細心的觀眾善於知己知彼,看到那時的餘則成所看不到的,就會發現那時的翠平的粗魯實在大有緣由。

    翠平的粗魯完全是上級的一紙命令一手造成的。一個老遊擊隊長,屁股後麵跟著二十多個弟兄,槍法準,有武功,威風八麵,突然在毫無思想準備的情況下接到命令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大城市環境中做一個陌生人的假太太,動輒得咎,手足無措,像個小醜一樣供人開心遭人圍觀被人當笑話看,這難堪這窩囊,十倍百倍更甚於劉姥姥進大觀園。做人做到這個份上,要不粗魯,難!不信?你試試!當然,作為一個老資格的共產黨員,必須做到無條件地服從組織安排,但那心裏肯定是一千個不情願、一萬個不樂意。我認為,翠平的粗魯除了是一種牢騷的發泄外,更是不自覺地維護自己自尊心的一種心理行為。

    如果觀眾一開始對翠平抱著一種理解、寬容與祝願的態度,那麽不僅能完全原諒翠平的粗魯,甚至還會在餘翠關係中更多地去關注這個生活剛經過一個奇特變故的奇特女子的命運,並熱切地希望她在新的環境中能過上一種在其以前的環境中根本無法想象的物質與精神兩方麵真正幸福的生活。我本人甚至很“庸俗”地替翠平想象其幸福的新生活:難堪是暫時的,窩囊也是暫時的,接著就會感受到一種全新的幸福——見識、領略和享受大城市上層社會高品質的生活。當然,作為一個不貪圖個人享受的革命者,翠平不一定十分在乎這樣的幸福生活,但作為一個十分關注翠平個人命運的熱心局外人,我無法管住自己不這麽樣地去想象。那麽,索性我就把這種“庸俗”進行到底吧。在電視劇的結尾,為了餘則成的安全,翠平被安置在山區中的一個荒僻小鎮,被命令不能以及自己也願意不再跨出小鎮一步。於是,我那“豐富”的想象使我比別人有著更多一層的難受:過慣了大城市燈紅酒綠生活的翠平卻要在寂寞與貧寒中過完淒涼的餘生,這又將是一種何等的煎熬嗬!

    對翠平的物質生活方麵的這種想象相信不少人會認為是庸俗的,但對翠平在精神生活方麵的追求則我敢肯定無人會否定是高尚的。這精神方麵的追求即是愛情。從一開始就關注翠平命運的觀眾都希望老姑娘翠平在新環境中在新機遇麵前獲得真正幸福的愛情,一個各方麵都極為優秀的男士的愛情。可惜這份愛情最終還是隻給觀眾留下了傷痛,一個更大的傷痛。

    生在山區長在山區與農民打了半輩子交道的翠平其實一開始根本不可能看得慣書生氣城市味十足的餘則成,也不會覺得餘則成所從事的諜報工作有什麽特別的重要性。個性等各方麵的差異使翠平感到與餘則成格格不入,而環境的突變,使她有一種虎入平陽被犬欺的感覺。在她的眼裏,餘則成或許就是一個酸溜溜、陰陽怪氣、沒有什麽真本領的人物。這種情形有點像一個人從一個黑暗的環境中突然走到陽光底下眼睛一下子不能適應一樣,但稍後即會發現外麵的世界真的很精彩。沒過多久,翠平就漸漸地發現了餘則成身上的許多優點與可貴之處,而其中很多優點與可貴之處在她以前認識的所有男人的身上都是看不到的,這使她真正體會到了一個優秀男士的無窮魅力。餘則成對她形成的魅力使她最終認識到了她所處的新環境的價值,她已沒有必要再怨天尤人了,於是很快拋棄了本不屬於她的那種粗魯,盡管仍保留了她個性中固有的那種強勁,時時還會用來同餘則成頂牛較勁。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個性中的許多潛在的優點都得到了發揚光大。她變得越來越關心餘則成的生活,開始努力學習認字寫字,逐漸理解與熟悉了諜報工作,變得機智,越來越善於配合餘則成的工作,以至最終做到能與餘則成心意相通。從逆境中走出並奮起的翠平對餘則成也產生了很積極的影響。在諜報工作的極度壓力下,餘則成不僅從翠平那兒得到一份精神上的舒解與慰籍,而且還從翠平身上獲得一種力量上的支持。正如電視劇中所說:“左藍給過他一種信念,但這種信念的力量卻是翠平傳遞給他的”。餘則成與翠平不僅在理想、事業方麵高度一致,而且在精神、力量上也已融為一體。

    (三)“路漫漫之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漫長坎坷的愛情苦旅

    《潛伏》中發生了兩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一場是餘則成同軍統進行的諜報戰,驚心動魄,結局是餘則成方完勝;另一場是翠平跟餘則成展開的愛情拉鋸戰,曆經艱辛坎坷,最終結果卻使觀眾墮入精神煉獄飽受煎熬。也就是這後一場“戰爭”才使觀眾對翠平最後的不幸不能釋懷,將百分之一百的同情毫無保留地全部給予了翠平。

    當翠平以滿腔的熱誠不可遏止地戀上餘則成時,剛從逆境走出的她不幸又陷入了一個更大的困境。按理說,像餘則成與翠平這種處在特殊環境中的假夫妻是最容易弄假成真,水到渠成順理成章地成為真夫妻的,就像影片《永不消逝的電波》中的一對假夫妻,沒有經過任何波瀾起伏就很快喜結良緣。但是,愛的征途上,在翠平麵前展開的卻是一條坎坷崎嶇得多的路,在被丘比特之箭射中之前她注定先得飽嚐愛情的酸甜苦辣,尤其其中的苦。

    翠平很不幸。她並不知道餘則成早已有了心上人,左藍,就是那個天津軍調處八路軍女代表;左藍犧牲後,沉浸在巨大悲痛之中的餘則成在相當長的時間裏很難移情別戀;而在這之後,處在巨大的工作壓力之下的餘則成又實在無暇顧及也沒有心思去談情說愛。

    更不幸的是,翠平知道在這樣的環境中,她身上沒有任何能打動餘則成的地方。在這場愛情的角逐中,餘則成是一座強大的堡壘,而她必須收起所有有效的武器,要憑著兩拳雙腳去擂倒踩平這座堡壘,執行著一項“不可能的任務”。她長相普通,沒有文化,土得掉渣;除了充當假太太,幫不了餘則成任何的忙,而說得難聽一點就是,隻要做到不捅婁子就是對餘則成工作的最大支持。她曾無比氣餒地對餘則成說:“幫不上你,我就是一個木頭,還是朽的,一點用也沒有。”

    最要命的是,剛從山溝裏滾爬出來的她,根本不知道戀愛為何物,受了餘則成的啟發之後才似乎悟出所謂戀愛就是“鑽玉米地”。她根本不懂得怎樣去同餘則成作感情交流,不懂得如何去取悅餘則成,不懂得使用何種手段去俘獲餘則成的心。沒有左藍的那種情調,缺乏晚秋的那些手段,她隻會使用一種隻對輕薄男子才能產生作用的方式去挑逗、“色誘”極其講究情調的餘則成。可想而知,她的這種近乎霸王硬上弓的方式每次給她帶來的往往隻會是自取其辱。但對此翠平自己並沒有起碼的覺悟,她隻是認定餘則成並不待見她,對她無感,所以她曾羞憤交加地破口大罵自己:“王翠平,你個二百五!”為此,她感到極端的無助,心裏充滿了委屈與絕望。

    愛情上的屢遭挫折對翠平的心理造成了的兩個負麵影響。一是點燃了她內心的嫉妒的火種。她嫉妒已犧牲了的左藍獲得餘則成的傾心相愛:“你是不是就喜歡左藍那種女的,有文化,有覺悟,出槍也快,長得也還算水靈”。她嫉妒晚秋,責怪餘則成從來不對她像對晚秋那樣的溫柔熱情。她嫉妒一切可能吸引餘則成的女人,盡管她知道她沒有權利這樣做,因為:“領導上以前囑咐過我,你要是有了別的女人,我不能真生氣”。但是,“(雖然)她沒有權利指責餘則成,也沒有權利嫉妒其他女人,可是她就是嫉妒,讓她裝得無所謂,她很難做到”(旁白)。二是放大了她心中的自卑感。她似乎過多地看到她與餘則成之間的差距,而忽視了自己曾有過的一段不凡的經曆以及值得自豪的自己的另一麵。送晚秋去延安的路上,兩人相擁告別時晚秋開導翠平:“別老是假的,還是姑娘身子,這麽生活幾年下去,你不虧呀!”“這由不得我呀,妹子。”翠平神情極為沮喪,“我土,我知道。”如果說她還有那麽一點自豪感,那麽她的那點自豪感卻主要得之於她那個在延安的有文化的親妹妹,陳秋平。“我傻呀!”她對餘則成說,“你不喜歡我,說不定能喜歡她。”

    如果說剛來天津時她還可以以粗魯為武器捍衛自己尊嚴的最後一道防線,那麽身負嫉妒與自卑兩大創傷,她現在已什麽都沒有了。她感覺自己仿佛在光天化日之下赤裸裸地完全徹底地暴露在敵方槍口之下,浴血掙紮在鋪天蓋地的槍林彈雨之中。她的痛苦隻有她自己最清楚。已當了兩年假太太的翠平一天不由地哭了。“你怎麽啦?”餘則成問。“哭了,看不見?”“為什麽哭啊?”“想男人!”當有一次晚秋竟向翠平坦露她總是將她家裏被窩裏的那個男人想象成餘則成時,翠平終於有了機會將心底的痛楚盡情地發泄了出來。“你個破爛貨!”她淚流滿麵地對著被她趕出家門的晚秋的背影“指桑罵槐”地大喊大叫,失聲痛哭,泣不成聲,“他沒心沒肺,你還惦記他!你傻呀你,你傻呀!”

    偉大領袖毛主席教導我們:最後的勝利往往“產生於再堅持一下的努力之中”。於是,奇跡發生了。三年多的時間,憑著她對愛情的勇敢與真摯,憑著她對事業的忠誠與執著,憑著她對工作的努力與勤奮,憑著她對學習的刻苦與認真,憑著她對生活的信念與信心,憑著她的善良與真誠,憑著她的……一切一切,餘則成這座強大而頑固的堡壘竟奇跡般地出現了裂縫,搖動了……並最終轟然倒塌在翠平最後華麗的“臨門一腳”之下:百步穿楊的女遊擊隊長雄姿英發,刺殺軍統高幹陸橋山一槍斃命,盡顯女中豪傑的英雄本色,讓餘則成——一個真正的男子漢徹底折服。

    在解放天津戰役的隆隆炮聲之中的一個夜晚,餘則成點燃了紅蠟燭,兩人終於成親了。翠平眼含熱淚跪拜父母雙親:“爹,娘,我嫁了,明年給你們生孫子。”

三、餘則成最愛王翠平

    電視劇演到後來,我們可以看出,餘則成對翠平已有了一種近乎深入骨髓的愛。當得到翠平的“死訊”時,餘則成心裏的難受遠甚於左藍犧牲時的情形。巨大的悲痛壓在心頭,使這個意誌極為堅強的男子連連幹嘔癱倒在地,幾次爬起來又幾次癱倒在地。遭吳站長的挾迫飛往南方,這意外的變故使餘則成失去了馬上與翠平重逢的機會,飛機上的餘則成簡直像丟了魂似的。在香港,餘則成仍在苦苦地尋找翠平,打聽著翠平的消息,盡管兩人“已經不可能在一起了”(上級語),理智、冷靜的他已不再理智與冷靜。在台灣,身伴嬌妻,餘則成卻無一日不思念著翠平,他那悲傷的眼神看了真讓人心酸。

    其實,在正常的環境中,溫文爾雅、受過良好教育的餘則成幾乎沒有可能與大字不識一雙長相普通的鄉下女子翠平產生愛情。盡管餘則成與翠平這種純屬日久生情、“先結婚,後戀愛”的戀愛模式其實可能是最牢靠最溫馨的,但一般人們在尋找終生伴侶時,首先總是考慮那些與自己各方麵條件相近的或更好的,沒有人真正會異想天開地不現實到撇開一切去單純地尋覓日久生情式的愛情。餘則成與王翠平之間的美麗愛情是特殊年代特殊環境造就的天作之合,在正常的生活環境中很難複製。

    在革命戰爭的環境中,左藍也許是餘則成心目中的最佳伴侶。左藍有文化,懂外語,長相不錯,性格溫柔,氣質高雅,具有堅定的信仰,是餘則成革命的引路人,在餘則成的眼裏,左藍是近乎完美的。在和平的環境中,晚秋應該是餘則成最理想的戀人。晚秋出生豪門,富有才氣,寫詩彈琴俱佳,氣質溫婉,個性既嫵媚又開放,也頗具姿色。

    人為的擇偶標準是理性的,但是愛情尤其是純潔的愛情的產生卻往往是感性的,是不以理性的擇偶標準的意誌為轉移。電視劇中的“事實”證明,貌似最不般配的一對配偶也能發生羅密歐與朱麗葉、梁山伯與祝英台式的愛情。

    當然,如果給予左藍像翠平那樣與餘則成“親密接觸”的那種機會與時間,餘則成對左藍的愛也會進一步得到某種程度的升華。但是,由於左藍在餘則成心目中的過於完美以及強勢地位,這種升華更多是理念上的而較少為情感上的。就情感而論,左藍對餘則成的征服是平麵型的,兩人一見鍾情、互為欣賞,可能就那麽簡單;翠平的“進攻” 則為立體化的,四麵八方的攻勢使負隅頑抗的餘則成顧此失彼,無可抵禦,最終還是淪為翠平感情上的俘虜。翠平的情感“攻勢”上麵已多有披露,下麵再集中揭秘其中主要的四種。

    善解人意。兩人一開始各方麵的差異很大,但時間越久卻越見融洽,這完全跟翠平的善解人意分不開的。善解人意是牢固愛情的基礎,也是溫文爾雅的餘則成愛上沒文化的鄉下女子翠平的重要原因之一。翠平很清楚在這樣的環境中她所應扮演的角色以及如何在各個方麵最好地去配合餘則成。她除了努力學習認字,盡快熟悉諜報工作,力所能及地替餘則成分擔工作上的一些事外,很好地充當了一個家庭主婦的角色,將家裏的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條,把餘則成的生活照顧得舒舒服服,使餘則成在緊張的工作之餘能夠充分感受到“家庭”的溫馨以及做個“丈夫”的幸福。

    可愛的個性。翠平天真開朗的個性以及“雷”味十足的話語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必定給餘則成留下難忘的記憶。重感情的男子最容易墮入可愛的女子無意之間編織出的情網。翠平的可愛有她自己的特色,表現為多個方麵:被餘則成糊弄時那種天真無邪、毫無心機的憨態;與餘則成鬥嘴磨嘴皮時那股爭強好勝的強勁;嘴上占了便宜時的蒙被大笑;用枕頭擊打餘則成時的那種嬌嗔;得意時不加掩飾的那種滿足感;受到表揚時臉上展露的那個燦爛笑容;自身難保時還忙著替對方張羅替對方傷心的行為;熱心辦事辦成兒戲的風風火火的作風;更有同餘則成齟齬爭吵時令人忍俊不禁的“妙語”連珠。

    使人憐愛。第十八集有這樣一段旁白:“餘則成聽著翠平驕傲的述說,心頭忽然感到陣陣淒涼,他覺得有些對不起翠平,怎麽對不起,他也說不清楚。在這樣的環境裏生存,翠平比他還不容易。”餘則成那時其實就是兩種心情交雜,內疚與同情。當一個強勢的男子對一個弱勢的女子懷有內疚與同情時,該男子往往會產生一種充當該女子的保護人的心理,而這種心理在一定時候極易轉化為愛情。隨著餘則成對翠平的感情的不斷加深,在他的頭腦裏一定不時閃現當初翠平調回老家時翠平那委屈的眼神。雖然他知道他是問心無愧的,但感情這個東西有時是不講道理的,他會有一種“內疚”感不明不白地留在心底。當然,這件事令他記憶深刻的還有翠平遭劫被救回後使他油然產生憐愛之情的翠平那種快活之極的神情舉止。使餘則成真正感到有愧於翠平的是他對翠平多次示愛的刻意回避。其實他已經不知不覺地漸漸地愛上了翠平,而愛得愈深,他就愈來愈難以麵對翠平那哀怨的目光,他心裏的內疚感也就會愈強;而內疚感愈強,同情心也就愈甚,同情心愈甚,在情網裏也就陷得愈深。餘則成對翠平最深切的同情發生在翠平驕傲地提及她的親妹妹陳秋平的時候:她若知道妹妹已經不再人世她該多麽傷心難過嗬!餘則成此時才開始完完全全地站在翠平的角度想象翠平的處境,切切實實地感受到在目前這樣的環境裏生存對翠平來說該是多麽不容易的啊。翠平經過不斷努力克服重重困難為他營造了一個溫馨的家,充當了一個十分稱職的“妻子”,然而他又給了翠平什麽,除了……他對翠平的愛情正在經受內疚與同情這兩種感情的急劇發酵、催化……

    令人驚喜。有一天餘則成突然發現他手中那塊從不離身的十分好用的石製用具竟是一方價值連城的璞玉,他那時的驚喜之情肯定是不言而喻,難以言表的。為行刺在打靶場試槍時,翠平方顯現出她的本來麵目:一個英氣逼人的女俠,一個能令真正的英雄也為之折腰的女中英豪,一個裙釵不讓須眉的當代穆桂英。“我發現你拿起槍,跟以前完全不一樣”,餘則成兩眼不禁為之一亮,不由地讚歎,“很有魅力!”現在,餘則成還有什麽不滿意的?!餘則成虧不虧?一點不虧!

    餘則成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愛上翠平的呢?有些人認為是自翠平打靶場試槍始。其實要早得多。如果餘則成那麽晚才愛上翠平,那麽餘則成得到翠平“死訊”時也不會表現得如此的悲痛欲絕,失去與翠平重逢的機會後也不會感到如此的悲傷。兩年多的風風雨雨、耳鬢廝磨也沒能產生愛情,突然某一天因某種原因愛上了,這樣的愛情能有什麽深度?!我認為,餘則成愛上王翠平是一個漸進的過程。早在翠平調回老家路上遭劫被救回後,餘則成對翠平應已有一定的感情,如果沒有左藍,可能很快就會愛上翠平。真正有意識地愛上翠平應在送晚秋去延安的時候,而在這之前一年多的時間裏,餘則成是在翠平感覺不到的情況下不自覺地逐漸加深對翠平的感情,自覺地一步一步減少對翠平示愛的刻意回避。

四、觀眾心中一個永遠的痛

    現在,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盤點一下,在這場情感的大角逐中,編導、劇中有關角色和觀眾各方到底誰是獲益者,誰是獲大益者,誰是受害者,誰是深受其害者呢?

    左藍是受害者。為了照顧劇中愛情這條線索的發展,編導安排了左藍英年早逝。左藍為了劇情而犧牲,在編導眼裏也可謂是死得其所。編導還算有良心:劇中的左藍死得很悲壯,所以正像後來餘則成祥林嫂般地反反複複念叨“左藍是為人民利益而死的,她的死是比泰山還要重的”。另外,將革命事業看得比生命與愛情還重的左藍深感欣慰與感謝不盡的是,編導在她犧牲之前就讓她知道她所深愛的餘則成早已反正成為一名光榮而堅定的我黨地下工作者,而非“死不悔改”的軍統特務。她可以死得無憾了。

    晚秋是獲益者。編導組織了一場幾乎貫穿全劇的馬拉鬆式的愛情長跑:翠平和晚秋兩人誰能追上餘則成,誰就能獲得終身幸福的愛情生活。生性脆弱的晚秋奔跑過程中因心靈受傷,中途棄權退出比賽,但當弱女子翠平憑著不懈的努力、頑強的意誌和超人的毅力經過千辛萬苦終於追上身強力壯的餘則成時,編導卻出於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突然宣布比賽作廢,由抽簽決定,就是說兩人的命運交由上帝來決定。可是,事實再一次證明,上帝管的事太多,所以對很多事情的判斷能力還遠遠不如我家那顛三倒四的九十高齡的姥姥。結果,上帝判決由晚秋終生陪伴餘則成,過一輩子幸福的愛情生活,而翠平必須打鋪蓋回老家,與山上的岩石為伴,餓了吃沙塵灰,渴了喝西北風。餘則成在飛往台灣的軍機上曾感慨萬分地說:“命!”

    餘則成既是受害者也是獲益者。編導讓他正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突然失去了他的愛人,所以也是個受害者無疑;但從第一集開始直至最後一集的整部劇裏,他的桃紅運接二連三,雙手擋都擋不住,而在感情上經過鳳凰涅磐浴火重生的這樣一個過程後他將最終獲得又一次理想的愛情,說他是個獲益者也絕對沒錯。電視劇導演曾這樣解析:翠平是第二個左藍,而晚秋是第二個翠平。我以為:翠平並不完全是第二個左藍,而晚秋遲早遲晚必定會取代翠平在餘則成心裏的位置。所以最後的結果是,就像翠平剛來天津時,“難堪是暫時的,窩囊也是暫時的”,餘則成對翠平那種刻骨銘心的思念也不會是永久的,在時光那溫柔得像水一樣的手輕輕撫慰下,餘則成那種痛苦的思念必定會慢慢地轉化為一種既辛酸又甜蜜的回憶,伴隨著的隻有一顆對翠平始終抱有歉疚的心。

    翠平是受害者。這是毫無疑義的。編導設計這個苦命的角色就是用來使觀眾難受的,這是編導的終極目的,就是被觀眾打死也是不會改變主意的。不過,編導在斷送翠平幸福的同時,卻給她留下了希望,使她對自己的命運遠不如深切關心她命運的觀眾清楚。她隻知道餘則成去了南方,又繼續潛伏了下來,但人民解放軍對兵敗如山倒的國民黨軍隊展開的摧朽拉枯式的軍事攻勢使她堅信全國解放的日子很快就會到來。真的去了台灣又能怎麽樣?全國那麽大的一片都那麽快就打下來了,那麽小的一塊還不是秋後的螞蚱,長得了?!她不知道的是,餘則成已參加了那個“海峽行動戰略籌劃委員會”,需要長期潛伏;她不知道那道細細的台灣海峽比拆散牛郎、織女的那條可惡的天河還要無情十倍;她不知道那道海峽將橫亙在她與餘則成之間達幾十年之久,而幾十年的時光占去的是人的一生中的半生,幾十年的時光占去的是人的全部青春年華,物換星移,桑田滄海,幾十年的時光足夠使人世間發生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如同她是逐漸俘獲餘則成那顆心的,她的希望也將是逐漸失去的,她的那顆心將是慢慢死去的,隻不過過程更為漫長。對她來說,隻是難熬,但並不是痛不欲生的。

    編導是獲大益者。很多人都認為編導太殘忍,安排了這樣一個結局,編導似乎有點變態,大有以虐待觀眾為樂趣的嫌疑,所以主張以大團圓為結局。殊不知,編導與觀眾兩者之間的關係,說得難聽一點本來就是騙與被騙的關係,若故事不是蓄意編出來騙人的,還會有人心甘情願地花大量時間坐在電視機前?!觀眾要看電視劇,就得規規矩矩充當被騙的二百五的角色。同理,觀眾要看悲劇,就得忍受悲劇的殘忍,就得準備大量的手紙擦眼淚。明明知道是假的是騙人的,眼淚還是控製不住嘩嘩地流,不怪自己還能怪誰?!柏拉圖曾說過:“悲劇都被認為是智慧的”。《潛伏》的編導無疑是智慧的,打死也不改初衷,堅定不移地堅持悲劇的理念,不將悲劇進行到底就誓不罷休。如此,觀眾才會爭先恐後地蜂擁到電視機前,才會被悲慘故事感動得大把大把地拋灑熱淚,才會為悲劇主角傷心得食不甘味而三月不知肉味、寢不安席而四月不知春至,才會一遍一遍地重溫電視劇,才會牢牢記住這部毀了自己幾個月正常生活的電視劇,媒體、娛記也才會覺得有利可圖而搞它個洛陽紙貴網路阻塞,劇組、編導也才會金錢滾滾、笑逐顏開。當然,悲劇有其更積極的意義。悲劇的意義在於悲劇主角以有限的生命運動來體現人類精神的永恒價值;將人生最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以激起人們普遍的悲憤與崇敬,從而達到提高人類思想情操的最高目的。

    觀眾是深受其害者。影片《英雄》中的悲劇主角有這樣一段台詞:“大王,這一劍臣必須刺,刺了這一劍,很多人都會死,而大王會活著。”所以,《潛伏》編導也必須在觀眾的心坎上割上一刀,割了這一刀,很多人都會痛不欲生,而電視劇會不朽。魯迅認為,假如熟睡的人們在昏睡中被悶死,他們是不會感到死的悲哀的。可是,《潛伏》的觀眾太清醒了,他們都是被編導大聲叫嚷喚醒以後再受活的煎熬。魯迅曾稱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殘酷的天才,因為他布置了精神上的苦刑,一個個從他的小說中拉了不幸的人來拷問給我們看。而《潛伏》的編導是心靈殺手,專門對付觀眾,手提一把鋒利的尖刀,一個個從觀眾席裏拉出不幸的觀眾,毫無憐憫心地在每個人心上毫無例外地割上一刀。而且,他的這一刀割得過於凶殘毒辣,使觀眾心頭留下一道永久的傷痕。觀眾怎麽也忘不了電視劇結尾翠平懷抱嬰兒站在荒涼寂寥的山頂上等著餘則成歸來的那幾個令人心酸的鏡頭。

    有人說,隻要心誠石頭也會融化;可是,翠平因為心誠卻使自己變成了石頭。在冀中一個荒僻小鎮附近到處都是石頭的山溝中,人們總能看到一個女人的身形佇立在一座山崗上,經受著冬天的淒厲北風,夏天的烈日酷暑,春天的傷感,秋天的思念。春去冬來,年複一年,那女人的身形越來越像一尊石像:臉上有刀刻般的皺紋,那是歲月留下的;身上是石頭般的膚色,那是風沙造成的;神情木然,那是因為心早已死了。心死了,夢未絕,在這尊“石像”的腦海裏每時每刻都活躍著同樣一個美麗的夢:一群雞,一隻公的,一隻母的,帶著一雌一雄兩隻小雞,咯咯咯,咯咯咯……

    我們借用電視劇的主題歌詞來作為主文的結束,以此寄托我們心中無限的哀傷:

        在黑夜裏夢想著光

        心中覆蓋悲傷

        在悲傷裏忍受孤獨

        空守一絲溫暖

        我的淚水是無底深海

        對你的愛已無言

        相信無盡的力量

        那是真愛永在

        我的信仰是無底深海

        澎湃著心中火焰

        燃燒無盡的力量

        那是忠誠永在

        溫暖若停在你心裏

        願用一生祝願

        生命隻為一個信仰

        無論誰能聽見

五、關於編導、主演

   文章寫到這裏其實已經寫完了,但很想就有關編導、主演等問題再絮叨幾句。在編、導、演方麵,網上、媒體已經談得夠多夠深了,本人無意重複別人說過的話。這裏,就簡略地談談自己對編導以及兩位主演的一些個人看法。

    編導薑偉。以前看過他編導的電視連續劇《沉默的證人》(《死亡日記》),其超強的編劇能力給我留下了極深的印象。該劇講述的是一樁心理犯罪案件,案件本身有點荒誕,但故事非常合情入理且驚心動魄,情節構思奇巧,想象力極為豐富。而且演員無論主配角表演都十分出色,這一方麵由於劇本出色,演員有施展發揮餘地,另一方麵作為導演的薑偉非常善於選擇演員。演員選得合適、到位,表演已成功了百分之八十。這是我極少幾部看過兩遍的電視連續劇之一,我曾寫貼將其列為本人看過的最好的十部電視劇連續劇之一。這次《潛伏》給我以新的驚喜。除了情節跌宕起伏、引人入勝,極具娛樂價值外,《潛伏》尤為注重人物刻畫。這兩者結合本來就極不容易,何況在一部電視劇裏竟能塑造出眾多的性格各異的頗有深度的人物形象,這簡直可稱為一個奇跡,我本人不記得還有別的哪一部電視劇在這方麵也曾做得如此之好。就憑《沉默的證人》與《潛伏》這兩部電視連續劇,我認為中國電視劇編劇的第一把交椅非薑偉莫屬,誰要覬覦這一寶座,我先跟他拚命。

    男主角孫紅雷。同網上的很多筒子一樣,原來我並不欣賞孫紅雷。沒有看過他出演的任何一部電視連續劇,僅看過他出演的一些影片,但無非是黑幫之類,表演雷同,也許是因為影片本身的質量不高。看了《潛伏》後,才知道孫紅雷給我這種印象並不是孫紅雷本人的錯,而是導演們的錯。平庸的導演如同平庸的牧人,屈將千裏馬當作蠻牛使用,隻知其力大而不知其善跑,隻知其一而不知其十。餘則成這一角色是《潛伏》所有角色中表演難度最大的一個,而孫紅雷卻演得輕車熟路,駕輕就熟,舉重若輕(原諒我有點羅嗦)。具體的我這裏就不細述的,要細述也細述不過網上的一些高手,我曾看到過一些很有水平的評論。我不妨大而化之,隻用四個字來表達,那就是:出神入化。我在看這部電視劇時,絕大部分時間根本感覺不到那是孫紅雷,感覺好像就是餘則成本人在演餘則成。這說明孫紅雷是完完全全地進入了角色,盡管這是一個非常複雜非常難演的角色,他並不是在表演,而隻是在再現當時的餘則成。我發覺,孫紅雷表演的特色就是自然,幾乎沒有表演痕跡。這是表演的最高境界,正如手中無劍心中也無劍,製敵於無形是傳說中的劍法的最高境界一樣。表演這一行同其他藝術行業一樣,天賦是成功的首要條件,看來孫紅雷具有這樣的天賦。在影片《三槍拍案驚奇》的片場,導演張藝謀目光如炬,一眼就看穿了孫紅雷的本質:“你氣場足夠強了,往那站著就行了,千萬別演”(一演就從一流“升級”至三流),類似十年前出演《我的父親母親》時張藝謀向他提出的要求:如果這戲在電影院放映後,有人找你簽名,你就是敗了(就從一個演技派“進化”為偶像派)。就憑《潛伏》這一部電視劇,紅雷同誌再也不需要給我進一步的證明,我即認定該同誌屬中國目前少數幾個頂尖演技派演員之一。

   女主角姚晨。知道姚晨這麽一個人還是在《武林外傳》的“時代”。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她的大名叫姚晨,不怕大家笑話,我遲至四、五個月前才知道有“姚晨”這麽一個人名。這不能完全怪我,要怪主要得怪媒體什麽的,因為我每天平均大約化兩個小時的時間上網瀏覽各式各樣的新聞,我記得很多不入流的小演員的名字,就是不記得看到過“姚晨”這兩個字,盡管我自認為自己的記憶力還是很不錯的。很無奈很鬱悶,在當今這個“偶像”社會,“粉絲”年代,就是需要“芙蓉姐姐”們比“芙蓉妹妹”們知名度大上至少一百倍。

   言歸正傳,當時我自己並沒有看這部電視劇,隻是別人看的時候在一旁稍微看了一點。即便隻是看了那麽一點,姚晨的表演即給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姚晨表演時臉部表情層出不窮,肢體語言豐富多彩,渾身上下都是戲。更難能可貴的是這一切又表現得那麽自然,完全不同於趙本山、宋丹丹以及吳君如等那種舞台味很重的小品式的喜劇表演方式,即主要是通過扭曲臉部將自己搞得醜陋不堪來達到喜劇效果,姚晨在《武林外傳》中的誇張而極為自然的喜劇表演反而使她的形象顯得更加可愛,演繹出一種獨特而非常可取的銀幕喜劇表演方式。即使在她的大幅度誇張的表演中,也完全找不到做作、賣弄和嘩眾取寵的痕跡。我那時就有一種強烈感覺,姚晨的演技絕不僅僅限於喜劇。

   我平時並不化很多時間看電視劇,一般都是有選擇地看一些,平均一天也看不了一集,而且有個同看書一樣的習慣,同時看十幾部電視劇,哪一部先到高潮了,就盯著哪一部看,所以等看完一部電視劇,該部電視劇也就差不多成為曆史了。我看《潛伏》很大原因是因為姚晨。聽說劇中女主角就是那個演郭芙蓉的,名叫姚晨,頓時興趣增加了十倍,抽空找來看了,並以平時看電視劇十倍的速度一氣看完了全劇。

    說到她在該劇中的表現,如果也要我用四個字來表達,那麽我就用這四個字:如魂附體。詳細的我也不多說了,這裏我隻想說的是,我實在想象不出其他別的什麽人會比姚晨更適合扮演翠平的了。原定出演翠平一角的朱媛媛我也很欣賞,她在《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中扮演女主角李雲芳也已差不多到了如魂附體的程度。但我覺得她就適合扮演李雲方,而姚晨更適合翠平一角,這沒有什麽道理可講,要講道理的先到一邊站著涼快去。姚晨就是翠平,翠平就是姚晨,人們看到姚晨,想到的就是翠平。一個角色演到如此之程度,我們才知道什麽才是真正的成功。哪個要講道理的現在還能不能說出更合適的人選來?如同《武林外傳》中不能沒有姚晨扮演的郭芙蓉,《潛伏》中不能沒有姚晨扮演的王翠平。

   雖然孫紅雷扮演的餘則成的戲份多於姚晨扮演的翠平,並且孫紅雷的在劇中的表現似乎更出色些,但姚晨在這部電視劇中的作用卻比孫紅雷要重要得多,因為換個男主角演得差一點也不會特別減低諜戰情節的觀賞性和餘翠愛情的震撼程度,而換個其他什麽人演翠平如果演不到觀眾的心裏去,人們對翠平最後的不幸就不會如此的痛心,電視劇也就不會如此的成功。嚴格地講,姚晨本人並算不上美,但她將她的人物演得特別的美。隻有人物被演美了,人們才更會去關注她的命運,為她的歡樂而歡樂,為她的不幸而痛心。所以從這個意義上我們幾乎可以這麽說,《潛伏》的成功主要是姚晨的成功。

    姚晨很具表演天賦,無論演什麽角色,既給人以驚喜,又自然而不露痕跡,潛力很大。她的音色醇美悅耳。她是目前我最欣賞的幾位中國女演員之一。不過,長期以來,她一直被人僅僅作為一個喜劇演員看待,同孫紅雷的遭遇極為相似,而原因竟是因為她在《武林外傳》中的表現過於出色了。其實換個角度,與其說她善於演喜劇,毋寧說她實在太會演戲了,連喜劇都能演得那麽好。我認為這種說法似乎更能反映事物的本質。薑偉真是個伯樂嗬,一眼認出了兩匹千裏馬:他既成就了孫紅雷,使他得以脫離黑幫,走上正道,更成就了姚晨,助她一步跨越了喜劇與悲劇之間的巨大鴻溝。

    向薑偉同誌致敬!

六、劇中的一些瑕疵

    我沒有刻意去尋找劇中的紕漏,隻是無意之間發現了少量疏漏以及我認為不妥或不足之處。

    其一,餘則成從保密局刑訊室出來時,外麵正下著大雪,回到家後聽有關錦州戰役的廣播。錦州戰役是一九四八年十月十六日結束,天津不應該那麽早就下大雪。

    其二,許寶鳳大約在一九四八年四月(延安收複)被廖三民關起來,在第二十八集被李涯找到,那時餘翠已成親,關的時間未免長了些。

    其三,翠平問了餘則成兩次:你能當站長嗎?第二次在第二十二集,第一次不記得在哪一集了。

    其四,當聽到翠平的“死訊”時,站長太太基本沒有什麽反應,她同翠平兩人走得那麽近,無論如何也得哭上幾聲嗬。

    其五,那個錢教授怎麽看都不像個學者,倒挺像一個不良資本家什麽的。我認為這是劇中最失敗的一個人物。

[ 打印 ]
閱讀 ()評論 (4)
評論
白雲藍天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謝謝你-' 的評論 : 謝謝百惠賜讀!這是我當年寫的文章,最早以《留給觀眾的是一個永遠的痛––餘則成和王翠平之愛情悲劇分析》的標題發在百度潛伏吧。一晃眼已經過去了7年多了。再在這之前,我看過沈傲君與唐國強演的《大唐情史》,她在劇中演高陽公主,很有功力。唐國強在該劇演的唐太宗,我也很欣賞。
謝謝你- 回複 悄悄話 分析得真到位,電視劇看了兩遍,很喜歡翠平
跟著翠平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勇敢一起冒傻氣
左藍的扮演者沈傲君,大氣,氣質超群,也是我喜歡的類型

白雲藍天 回複 悄悄話 回複 '苦人不哭' 的評論 : 歡迎!
苦人不哭 回複 悄悄話 搶占沙發,大PG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