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西那時候MBA剛剛畢業,但自己申請的職位還沒有最後確定,想先找一個公司做實習生渡過這個過渡期。夏照在一次吃喝團的聚會中談到了這個小小的煩惱,因為她知道吳行健會以古人易子而教的智慧拒絕崔西在他的公司實習的。馮征珍立即就說,不如讓崔西去唐竟的丈夫陸景生的公司實習。唐竟因為來美國後受馮征珍及夏照吃喝團的照拂彼多,一方麵也想有個回報,另一方麵也趁機炫耀她也是像吃喝團的成員那樣一個電話打過去就可辦成一件事情的精英人物。就這樣崔西順利成章地去了陸景生他們公司做實習。
而陸景生對那些招實習生的事並無過問,所以最開始根本不知道她是吳行健的女兒。因為他們剛到M國的那幾年,崔西剛好就在外地讀大學隨後讀MBA。他們從未碰過麵。
崔西那時還未到二十五歲。正是最好的時光。自從他第一次看到崔西以後,就對她念念不忘。無奈,他生性拘謹,一直都是個模範生,突然碰到自己從未有過的感情不知怎麽辦好。而且,他已婚有孩,現實中大家也都把他當作私生活非常嚴謹的人看待。
他的妻子唐竟就是在那個期間跳樓自殺的。
那他更得約束自己,否則人家會怎麽想呢,自己的妻子剛走不久,他就開始一段新感情,這會把他所有建立的好形象都敗光的。而且他也不知道如何追求一個女孩子,他沒有追求女孩子的經驗。
他對他妻子的離世一點都不同情。因為他與她這些年相處下來,深深感覺到她缺少一個女性的同情心。可能是她的家境太優越,想得到什麽都可以得到什麽,在家裏一直把自己當作女皇。更可怕的是,她缺乏對動物的同情心。雖然他自己也不是一個喜歡小動物的人,但他妻子死前做的一件事,讓他對她充滿了深深的厭惡。特別是當他拿她與崔西作比較時。
那個貓本來是完全可以不死的。
貓即使把它們放到大自然,它們都能自得其樂,自食其力,它們不像狗,狗必須依賴於人類,而貓是能自己捕食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所以貓與人生活在一起,勿寧說是它們犧牲了它們一定的自由來愛這些喜怒無常的人類。
貓是不欠人類的。
而他的妻子養貓也不是因為喜歡貓,隻是因為她的朋友圈朋友大多養貓,為了在她的朋友圈裏有一個共同的話題才養的,就跟她趕時髦買一個名牌的最新款包沒什麽區別。
唐竟的父親是大學教授和學院的院長,母親是醫生,但因為他們太有事業心,對女兒唐竟從小關注不是很多。他們對她的關心主要就在於滿足她的一切物質要求。隻要唐競提出要買什麽要想幹什麽,他們無不想方設法滿足。他們說:“女兒要富養。”可惜隻富養在對物質的滿足上,對於她的情感需求,沒時間了解,也了解不多。
唐竟在朋友中建立的權威也是憑著物質,什麽都要比別人好。別人有什麽,她一定也要有一個更好的。男朋友也是如此,陸景生儀表堂堂又沒有不良習氣,深得她的朋友圈朋友的好感,所以她就要把他攬為男朋友,接著成為她的丈夫。
她到M國後,發現朋友圈開始流行養貓,她也不管自己不喜歡貓毛會掉在家裏到處都是,貓會把她家的家具撓壞,也要養貓。給貓買衣服打扮過生日,各種時髦一個都不落下。貓與陸景生一樣,都不過是她生活中的道具,是可以拿出去炫耀的一部分。
陸景生可以說對於如何追一個女孩子的知識是一片空白。有人追他,家世優越,女孩子也長得漂亮,他好像沒有任何理由拒絕,想追唐竟的人都排到國外去了呢,他不接受這份感情自有眾多的男性排隊等著這份好運。而且唐竟最初也是表現得溫柔可人。誰都覺得娶了她是他的好運,這個婚姻讓他從此穩穩地進入了上流社會。雖然他隱隱覺得愛與被愛,可能還是愛的人比被愛的人更幸福些。象他這樣隻被愛過而從未愛過人的人始終缺少了一個生命的體驗。
陸景生也很快明白了自己在唐竟心中的地位。他無所謂。他以為婚後的生活可不就是這樣的嘛,大家都差不多:無聊,有序,習慣了就可一直將就下去。再說,他的生活中唐竟也沒占什麽重要位置啊,他的生活幾乎都被他的事業所占,留給唐竟也隻是一個模範丈夫這麽一個設定。
來到M國的第五年,事業起來了,財務上也富裕起來了,他們就著手換房,通過夏照吃喝團的一個房地產中介也是馮征珍貸款公司的合作夥伴高以群在一個豪宅區買了個豪宅,貸款則還是通過馮征珍的貸款公司。占地二英畝。六個房間八個全廁一個半廁,各種功能廳,室外遊泳池,網球場等一應俱全。唐竟和陸景生在Z國時就已經有不少的房產,有公寓有別墅,Z國房價的飛價讓他們來M國前兌現了不少現金。到了M國後不久第一件事就是買了一個挺不錯的連棟別墅。很快又換成一個獨棟別墅。所以唐竟對這個第三個房子的要求是一定要豪,比他們在M國的前二個房產都要豪很多,大很多,要一切符合想象中豪宅的樣子。否則就失去了搬家的意義了。特別要求豪宅必須有很大很寬敞的入門大廳,要有上去和下來至少兩個實木的獨立的超大樓梯。她們吃喝團在夏照家聚會時,特別喜歡在她家兩邊的超大樓梯上拍合照。唐竟對此印象深刻。所以也一定要求自家的豪宅也有這麽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拍大合照地。
那時候,她可以拿出去炫耀的道具就變成了她的房子。她拿出全副精力來裝扮這個新家,什麽都是最高級的。等著新家裝扮完成後,她可邀請她的朋友們來開派對。她唐竟既然要開派對,那自然是要非同小可。於是她忙著裝修新家,把貓忘記在老家了。那貓是活活餓死的。那怕她想起那麽一次,就算棄養,把它放到野外去,它都能自已活得好好的。但她就是根本沒想起搬家還需要把那個貓也搬過來。他有時候甚至想,她是故意把貓忘記在老家的。因為她不喜歡貓撓壞她新家全新的豪貴的家具,而如果她棄養貓,在她那個愛貓的朋友圈裏是會被鄙視的是不可被接受的,從而會把她踢出朋友圈,所以她可能就是故意把貓忘記在老家。這個想法讓他覺得唐竟太可怕了,沒想到自己與這麽可怕的女人已經生活了那麽多年。
所以,他對他妻子的自殺沒有很多想法。特別是他妻子是在他遇到吳崔西以後離世的。那時,他的心已經被這個年輕貌美的實習生所占據。當然,正因為他妻子離世不久,他更不能對其他異性有所表示。
但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感情。他每天渴望碰到她,每天以見了她的一麵為樂。但其實吳崔西根本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在關注著她。她甚至不認識他。隻知道他是這個公司的老總。這又何妨?這一切都擋不住陸景生對她一廂情願的愛戀。
陸景生變成了感情的奴隸,他由不得自己。就好像有什麽神秘的力量驅使著他像著了魔一樣不給他一絲一毫的自由。深夜的時分他也常常同情自己,為什麽會被這樣一個從未體驗過的激情的枷鎖鎖住了自由,讓他由一個很瀟灑的人變成了一個自己也不認識的怪人。但每天醒來卻又壓製不住自己隻想看到她。
為了創造與她見麵的機會,他把她調到了他直接負責的項目做實習生。這樣,會議的時候,他可以有機會偷偷地觀察她。也有機會借著找其他同事聊工作經過她的身邊。會議的時候,也有機會聽到她的說話。每次看到她時,他的心跳就會加快,呼吸就會急促,他會手足無措,不時撞到東西。這份感情對他來說是嶄新的,是從未體驗過的。也是隱密的。
然而,他根本沒有在她的視線中存在過。她是吳行健的女兒,吳行健那時已經小有名氣,家裏什麽都不缺,做一切事都可以隻憑著自己的興趣。去他的公司實習隻是因為母親恰恰給她介紹這個實習工作,而她父親恰恰不願意自己的女兒在他自己的公司實習,而她的永久職位恰恰還沒確定下來,恰恰有這個時間的空餘,所以無妨接觸一下因為機緣巧合而進入的全新的領域。
更何況,她已經有林之峰這個男友,他們倆深深相愛。當然對於這一點,陸景生是不知道的。
要是知道的話,也不會有後來的陰差陽錯,而整個星球的因果循環都將因為這個陰差陽錯而重新改寫。但是,這個陰差陽錯是不是恰恰就是上帝的旨意呢?這是我們凡夫俗子所無法參透的。
事實上,她與林之峰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林之峰甚至都已經在開始設想如何求婚的環節。她無所謂結不結婚,但林之峰卻一心想娶她。那時候M國的人相對還是保守,終生單身的人還未那麽多,結婚還是一個正常的飲食男女大多數人要進行的一個環節。
陸景生甚至沒想到其實他連單獨與崔西說話都沒有過一次。然後,在六月底的那天,他看到她在往車上搬東西。他實在忍不住,問了她的主管。原來,她要走了。
陸景生心中生出無限恐慌。怎麽?以後他再也見不到她了,再也聽不到她說話了,再也不能借會議觀察她了?
他不知該怎麽辦才好。他很想衝上去,喊住她。但他沒有這個權利。當一個員工走時,他已經沒有任何對她的約束力。他已經不再是她的老板。
他變成了她的一個陌生人。
他坐在自己的辦公室六神無主,就像世界末日就要到來。
這個時候吳崔西突然記起,她在陸景生的辦公室還遺留了一件物件。她對幫她一起搬東西的好朋友說:“我還要去陸總經理的辦公室取一件東西。”
“你怎麽會有東西留在他那兒?”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想起來確實是有一個什麽東西留在他那兒。”
她的朋友就是後來證明是吳崔西自己去的陸景生辦公室。而吳崔西就是在他的辦公室昏迷的。她是突然昏迷的。她的朋友就是見證者。
因為她的朋友覺得吳崔西突然去陸景生辦公室非常奇怪,於是也跟了上去。她親眼看到吳崔西昏迷,而且,她昏迷的時候,陸景生沒有與她接觸,甚至與她保持有一段很大的距離,因為陸景生的辦公室很寬大,陸景生的辦公桌也很寬大。
出於恐慌,陸景生很想逃離現場,但,那是他的辦公室,他沒法逃離。而且還有第三者在場,他隻能強自鎮定。出於關心,他還是跟隨著崔西的朋友把崔西送入了醫院,直到確信她被得到救助才離開。
吳崔西正在車上搬東西的時候,陸景生的眼中隻看到吳崔西,根本沒顧及到她的旁邊還有一個女性朋友在幫她搬東西,更沒想到那個朋友居然會跟著吳崔西進來。
不過這倒好,等於是有一個人證明吳崔西的暈倒與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這是上帝要的效果吧。陸景生想。
但這以後,吳崔西一直成了陸景生的一個心病。他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她。
吳行健與他並不是很熟,隻在一二次大型的聚會中碰到過他,當時陸景生這顆科學界的新星雖然開始嶄露頭角,但還未到萬眾矚目的程度。吳行健認為吳崔西的昏迷就是一個意外,怪不得任何人。為了安慰陸景生,不給陸景生造成失去妻子以後的更多的心理負擔和壓力,吳行健甚至從此以後沒在陸景生麵前提起過這個意外。而夏照則認為吳崔西的昏迷是因為她以前貪口腹之欲太重,平生為兒女所積的福德太薄,以至於出現了這個意外,如果是個積福深厚之家,肯定不會有這類事情發生,所以從此以後改成了吃全素。而且因為唐竟和吳崔西接踵而來的兩件悲劇都發生在陸景生家或陸景生公司而對陸景生有了忌諱而從此再也不與陸家有任何聯係。
畢竟這意外就發生在自己的辦公室,陸景生本人則一直暗暗地責怪自己。
崔西從那時候開始昏迷,直到五十年後才醒了過來。
而陸景生是唯一一個在最初的幾十年裏每天都關注著她的消息的人,除了吳行健和夏照。直到吳行健和夏照搬去了無盡莊園。
所以吳行健以為他已經保守住了的秘密,於陸景生其實已經不是秘密,而且反而是陸景生一直深藏的一個秘密,一個不被任何人所知道的秘密。
但吳行健雖然不知道陸景生的那個秘密,卻還是做到了沒讓陸景生知道她醒來容貌未改以及送到了朱盡夏那兒的事。
陸景生是在陸有鬆的婚禮上才知道吳崔西已經醒來並搬到了東方世界以及容貌不變這件事的。
(未完待續)
PS:
《半夏星球》已出版:
朱朱莉(Julie Zhu)著作的科幻長篇小說《半夏星球》(The Half Summer Planet) 書Amazon
朱朱莉(Julie Zhu)著作的科幻長篇小說《半夏星球》(The Half Summer Planet)書Barnes & Nobl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