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湘：春風十裏揚州路

從前，有一個著名的文藝胖子，說了一句文藝青年人人皆知的名言，“生活不隻是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 文藝青年們頗受鼓舞，沒有錢，沒有車，沒有房，沒關係，隻要我們有夢想，有詩歌，就有遠方。麵包會有的，姑娘也會有的。原諒我一生不羈放縱愛自由勝過愛房子，愛詩歌勝過愛鈔票。

 

其實這樣的文藝青年在文藝鼻祖瓊瑤筆下就有一位--《在水一方》裏的盧友文。友文是個眼高手低，能力稍遜的文藝青年， 他瞧不起寫劇本的同行，一心要寫純文學作品，隻是現實麵前碰了跟頭，沒有錢養家糊口，還迷上了賭博。女主角杜小雙隻好帶著女兒離開了友文。最後小雙又找到了貧窮落魄的盧友文，還記得小時候看李芸版的《在水一方》，杜小雙找到盧友文的時候，他站在一片蘆葦從裏，手裏拿著口琴在吹，聽到腳步身，琴聲嘎然而止，友文回頭看著小雙，看到那個黯然的場景，年少的我默默的擠出了兩滴眼淚。

 

前一陣，這個著名的胖子寫的一篇“不買房，買夢想”的文章瘋轉，“所以我跟我妹走遍世界，然後我倆都不買房，就覺得很幸福。我媽說生活不是眼前的苟且，生活有詩和遠方。生活就是適合遠方，能走多遠走多遠。”原來那句名言的出處在這裏。

 

隻是後來，有網友求證，其實胖子高寫這篇文的時候還沒什麽錢，他出了名以後有了money，立馬就買了兩棟house。原來沒有錢的文藝青年愛自由，愛詩歌，愛遠方，有了錢的文藝青年和煤老板一樣愛美女，愛票子，愛房子。 

 

所以，遠方的詩歌固然好，隻是先得把這苟且的生活過下去。咱們中學時候學馬克思的時候就知道了，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先填飽了骨感的肚子，再去談美好的風花雪月。

 

不過也有一種情形，就是不得誌的文人，躲到風花雪月裏尋求安慰。自己買不起房子，就寄住在青樓裏。你比如說杜牧，是的，就是晚唐那個著名詩人杜牧，一個真正可以稱為詩人的詩人。杜牧有句“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幸名。”可以為此佐證。

 

想一想，唐朝那個時代倒是比咱們這個摩登時代來得有情有義。小杜那麽個落魄的文人在青樓頗受歡迎，拚的就是才華，可是咱們這個時代更看重的是財，沒錢泡什麽妞？

 

不過說起來，杜牧其實是個官二代，他爺爺是三朝宰相，學問好的不得了。他老爸官至駕部員外郎，專門管皇帝出行的車馬裝備，相當於現在的交通司副司長，可惜早逝。小杜牧有一個幸福快樂的童年，家裏書多的是，他有一首詩“第中無一物，萬卷書滿堂。家集二百編，上下馳皇王 。”瞧瞧，咱家的書比皇上家的都要多呢。

杜牧出生官宦書香世家，基因好，環境好，自然是有才的很。二十三歲就寫出《阿房宮賦》這樣的大部頭。 可惜他空有滿腹才學，卻沒有官運，一直也升不上去。人家是“腹有詩書氣自華”，他是“腹有詩書氣自己”。 這麽有才，仕途卻這麽擰巴，最後落魄到揚州做幕僚。想來這也是個閑差。文藝青年杜牧彼時剛剛三十出頭，才華橫溢，揚州的青樓到處是他宿醉的身影。 青樓這個地方其實跟現在的某些高級會所差不多，裏頭的這些歌妓從小就受過正規訓練，棋琴書畫，無所不會，且容貌秀麗，嫵媚動人，更要命的是一個個風情萬種，最懂男人心思。詩人們不僅愛歌妓的身體，也愛她們的才華。他們飲酒對歌，吟詩作畫，好不風雅。

 

當然，文藝青年的感情都是真摯的，杜牧是真心愛他的紅顏知己的，不然也不會寫這麽多詩給她們。事實上，她們也是他創作的靈感和源泉。愛情的荷爾蒙催生了一首首詩句。沒有美人兒巧笑嫣然，哪來他那麽多美妙的五律，七絕。

 

現如今，杜牧那些精忠報國，憂國憂民的詩流傳的都不多了，倒是那些傷春感懷，抒情寫景的詩大家都知道的很。 比如：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 ”

 

又比如：“遠上寒山石徑斜, 白雲深處有人家。 停車坐愛楓林晚, 霜葉紅於二月花。 ”

還有一首大家不太知道的詩，是杜牧寫給一個歌妓的。“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春風十裏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對了，馮唐也有一首現代詩：“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風十裏，不如你。”

 

春天來了，詩意徐徐，我在的一個文青群以“春風十裏”為題仿寫小杜的這首詩。這個群裏的人大多是工程師，但是大家寫起詩來跟寫代碼一樣快，這裏摘錄幾首：

思無慮

青鳥不傳月下痕，

滄桑度盡共前塵。

春風十裏江湖路，

依舊桃源夢裏人。

 

絳芸無歌

月朗雲柔風浥塵，

含煙輕雨度初辰。

春風十裏鶯聲漫，

滿路桃花不見人。

 

一江水

青草含珠點點塵，

翠枝搖露問星辰。

春風十裏桃花漫，

不是魂牽夢裏人。

 

張海峰

陌上行人茅店早，

紫騮貪綠馬行遲。

春風十裏煙花路，

吹斷離腸總緣癡。

 

桑尼樹歌

飛花漫絮碧空揚，

塵煙暮酒意倘佯。

春風十裏長亭路，

肝膽相傾詩為行。

回到開篇，詩和遠方當然也是要想望的，不然流年似水，白開水的日子隻能保證不渴死。說到底，這個遠方就是羊羔眼前的一把草，逗著它前行，至於能不能吃到真的是要撞大運。在夢想沒有實現之前，做點白日夢也未嚐不可。隻是，切記，千萬不要把詩歌當幹糧。春風十裏，陽光燦爛，該幹嘛幹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