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湘的六維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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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的故事(6)—中國版“摔跤吧,爸爸” :分別的日子

(2017-07-14 16:05:38) 下一個

6.

月珠開始了做陪練的生涯。打乒乓球已經成了一件例行公事了。她的激情早就無影無蹤了。她也慢慢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不然又如何?如果沒有能力改變命運,那麽也就隻能隨遇而安了。隻是她一直沒敢告訴鐵淩她已經離她的夢想漸行漸遠了。她現在唯一的想頭就是去北大,她答應了做那家學生乒乓球俱樂部的教練,她其實也是想借著這個由頭去找躍華。她能覺得躍華也是希望見到她的。或許是因為她長得像姐姐?又或者是他想彌補內心的愧疚?

他們兩個走得越來越近了,可是又不敢走得太近。大概還是因為月珍的緣故,心裏那道坎都還過不去。

月珠20歲的生日,躍華特意跑到東城區的國家體育總局。他們在附近找了一家川菜館。

“抱歉,這附近好像沒看到湖南館子。” 躍華摸了摸腦袋。

“川菜挺好的。有辣的菜就行。”月珠說。

“你去了國家隊,將來是要拿世界冠軍的吧。”躍華笑著問。

月珠心裏一緊,還冠軍呢,自己早淪為二等公民了。若不是為了留在北京和他見麵,她早就走人了。她不好說這些,隻是輕描淡寫地說,“世界冠軍,算了,哪有那麽容易。”

吃了飯,兩個人在路上走著,月光照在她的臉上, 有了一絲絲皎潔的光暈,她的皮膚像珍珠一般柔潤。“你…真像你姐姐。”躍華歎了口氣,低低地說。

“姐姐什麽都比我強。人比我好看,又比我聰明。”月珠低下了頭。

“你們不一樣…可是都好看的…”躍華說。 兩個人心裏都有了小心思。

沉默了片刻,躍華閃閃爍爍地說了句,“月珍…她應該不會有意見吧…”

 “姐姐…大概是放心的…她了解你的…”月珠也閃閃爍爍地說了句,可是兩個人都聽懂了,但是又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隻是靜靜地往前走,然而卻是走得很近了,近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不知道什麽時候躍華伸出了手拉住了月珠。月珠猛地一顫,心裏頭又酸楚又高興,萬千種滋味在她心裏回轉,她隻覺得眼淚都要掉了下來。

一年眨眼就過去了。有一天月珠到北大,躍華說暑假不回老家了,要準備上新東方,考G去美國。月珠看他雄心勃勃的樣子,心裏為他高興,可是自己怎麽辦呢?

 “我知道你是一心奔著世界冠軍去的…”躍華說。

“世界冠軍。”月珠突然又難過又別扭,“你都不知道我這一年怎麽過來的。”她突然就再也忍不住了,眼淚嘩嘩地往下流。

躍華慌了,“怎麽了?”月珠一五一十把自己被淘汰做陪練的曲折跟他說了。躍華一聽就握住了她的手,“原來你是因為我才留下來做陪練。走,你跟我走,我們一起去美國!”月珠笑了, “你還是先好好考英語吧,這個暑假我要去河北正定集訓中心陪著練球,不能常過來看你。”

“嗯,你先熬過這一年。”

躍華果然就更用心更發狠念英語了。他學習成績一直好,英語卻是他的短板,可是如果英語分數上不去,就沒法拿獎學金。他覺得現在身上背負著兩個人的前途和道路,學習的勁頭更足了。那年秋天,他GRE考了2100,跟別的同學比起來不算出色,可是對他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

來年開春,躍華拿到了個好幾個學校的獎學金。去美已成定局。夏天月珠作為陪練前行去了一趟美國參加奧運會的比賽,月珠陪練的小個子乒乓明星拿了奧運會的冠軍。月珠看著體育館高高升起的國旗和旗下流淚的明星,心裏又高興又有一絲酸楚。報紙上,電視上到處都在報道,可是沒有一個字提到陪練。他們永遠是上不了台麵的。從美國回來後,總局的劉教授沒有食言,真給月珠安排了一個回省隊做教練的機會。

鐵淩幾經輾轉也知道了月珠做陪練的事情,他難過了好幾天,可是又能如何? 命運似乎一直沒有對這個乒乓之家開眼。隻是知道月珠能進省隊做教練,他還算高興,自己是在小城市裏做個體校教練,女兒至少這點比自己強吧,興許到時候能培養出一個世界冠軍呢。沒想到月珠支支吾吾,說是不回省隊。

 “不回省隊,你做什麽?這個機會可是不錯的。再說你除了乒乓球,還會啥?”鐵淩問。

月珠半響終於在電話那頭說了要和唐躍華結婚去美國。

鐵淩大吃了一驚,“他可是你姐姐出事的由頭,你這樣對得起你姐姐?”

月珠沒想到他會這樣想,電話裏就說不出話來了。月珠更沒想到躍華家裏也不同意,說躍華年紀還太小,月珠的姐姐出事又是因他而起,兩家人原就有芥蒂。其實他們也是嫌月珠書讀得不多,連正式的高中都沒讀。這話傳到秦爽耳朵裏,她更是氣不打一處出。本來就怨躍華,現在更是不肯把第二個女兒送到他手裏。

兩個年輕人沒想到兩個人的事成了兩家人的事,兩邊的大人還都不同意,都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一時都沒了主意。

“不如我們偷偷結婚吧。”躍華說。

“不,兩邊的大人都不祝福的婚姻有什麽意思。我還是先回省隊,你先一個人去美國吧。”月珠是個好強的,不願勉強人。躍華摸著腦袋,不說話。

 “我們先分開一年吧,如果我們的感情經過了時間和距離的考驗,我們就在一起。”月珠又說。好半響,躍華說,“好吧,那先這樣。我相信自己,你要相信我。我們慢慢做兩邊家長的工作。”月珠默然點了點頭。

兩個年輕人就這樣分開了。夏天快結束的時候,月珠到首都機場給躍華送行。她從身上拿出個絲絨袋子遞給躍華,“這裏裝著姐姐的珍珠項鏈,你一半,我一半,等你回來,我們把兩堆珍珠湊在一起做一根項鏈。”躍華把袋子放進自己的口袋, “好,你等我回來接你。”他擁抱了月珠,然後拿著行李進了安檢。月珠一個人站在安檢門口,看著他的背影,目光有些迷蒙,她擦了擦眼睛,轉身出了機場。外麵的陽光很刺眼,從屋瓴上射下來,像一把光亮閃爍的劍,一直刺到她的心窩。             

一個人在省城的日子是難熬的。她又住進了當年的省隊,她有時候走過那些熟悉的角落,想起許多年前是和月珍在一起的,如今卻是一個人,由不得心裏發酸。

她每天還是起早貪黑,隻是,現在自己是站在了桌子的那一端,成了個小教練。她這樣沒有什麽光環又沒有什麽背景的人,到了省隊也沒有特別受重用,倒是有些打雜的意味。她整日裏盼著的就是躍華的信。可是一封信總也要好久才能過來。長途電話又貴,躍華給她打過一次,她一接到電話眼淚就湧了上來,等了半響,終於平靜了才和他說上話,可是沒打多久她又催他趕緊掛了,她心疼他的電話費。放下電話,她心裏高興又難過。這樣生生的離別真是折磨人,她有些後悔當初怎麽就那麽硬,兩個人結了婚,去了美國,生米煮成熟飯,家裏哪裏還有不同意的道理?現在山高水長,他那邊哪知道會不會有變故?她坐在那看著窗外發了呆。窗戶頂上有個月亮,圓圓的,白白的,像個乒乓球,沒著沒落地掛在天邊。

一年後的夏天,躍華沒有回國。“夏天我去做實習,我要賺很多錢,要你爸爸媽媽知道我有能力養活你。”她心裏有些灰心,再多的錢也比不上他的人回來。她沒有多說,兩個人還是通著信。她還是很盼著他的信。他的信息成了她平淡日子的希望和亮光。她暗暗祈禱希望的火不要滅了。

冬天的時候她有好一陣沒收到他的信了。那天她去郵局又寄了封信給他,回來的時候她心裏突然砰砰地跳。會有什麽事嗎,她平日總是有些預感的,心裏就有些慌張。她住在省體校的單身宿舍,走近宿舍那棟灰樓的時候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躍華!月珠簡直不敢相信她的眼睛。真的是他。還是那個高高瘦瘦的他,頭發長了些,站在那,朝她笑。月珠奔了過去,兩個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原來躍華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冬天回國的事他一直也沒有告訴她。

(未完待續,全文發在作者個人公號“二湘的六維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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