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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五千年”第二部《西風烈:西周篇》(七十四)

(2017-03-07 20:04:25) 下一個

呂思勉先生在《中國通史》裏說:“據鄭玄的說法……攝政之後,管叔、蔡叔散布流言,說周公要不利於成王,周公乃避居東都。成王盡執周公的屬黨。遇見了雷風之變,才把周公請回來。周公乃重新攝政。此說頗不合情理,然亦不會全屬子虛。”,呂先生質疑得有道理,鄭玄的說法首先在時間上就不對:那絕不可能發生在“三監之亂”之際!當時的周公“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是主人翁”,哪裏需要“避居”二線?更何況當時還沒有東都!東都是在平“三監”、滅東夷之後才開始營建的。另外,當時的成王還是個雛兒,哪來的力量和膽量“盡執周公的屬黨”?

“周公乃避居東都”發生在成王大權獨攬的時期,攝政時的周公君臨天下,該“避”的成王——乖乖躲一邊玩泥巴去!呂先生說“然亦不會全屬子虛”指的是周公“避居”——逃往楚國,並引證《史記•蒙恬列傳》裏的周公奔楚之說。其實無需舍近求遠,《魯周公世家》裏就明確說了成王掌權時,有人說周公壞話,周公嚇壞了,就逃往遙遠的楚國。(“及成王用事,人或譖(zèn,誣陷)周公,周公奔楚。”)根據這個記載,我同意呂先生的猜測:“周公奔楚及其屬黨被執,乃是歸政後之事。”,而且我認為周公是從東都出逃的,所以鄭玄關於周公“避居東都”的說法倒也不完全胡說八道,隻是他把水攪得太渾了:時間和目的地均有誤,東都充其量是周公的中轉站而已。

周公在東都“度假”時,意識到自己犯了個錯誤:一旦成王要對自己動手,作為洛邑市長的兒子勢必受連累。周公確實是個好父親,為了不影響兒子的政治前途,他於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帶上幾個隨從奔向陌生的遠方:楚國,那是陌生的異鄉,那是蠻荒之地,那是被文明遺忘的角落,那是煙瘴之地,用現在的話來說,那是霧霾之地。

別忘了,周公長子伯禽在魯國為君,可他沒有去魯國,不是他忘了有個叫做伯禽的大兒子,而是他不願意讓兒子為他承擔任何風險,再次證明了周公是個好父親,為了兒子他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當時周公年事已高,楚途漫漫,他隨時可能死於饑寒交迫甚至傷風感冒,為了下一代,周公踏向一條不歸之路,置生死於度外。

周公之所以選擇投奔楚國,不僅僅是因為楚國天高皇帝遠,吳國、越國跟楚國為鄰,也都遙遠得和“中國”通不上電話,但吳國和周室的關係太好了,他若去了吳國等於自投羅網,越國則不斷地向周朝示好。楚國一直不買周朝的賬,周武王克殷之後,楚國沒有“來賓”。楚國先於周朝兩百多年就存在了,當年楚部族的領導人季連曾娶商王盤庚的女兒妣隹為妻,所以楚人有殷商情結,不願臣服取商而代之的周朝。

《魯周公世家》說成王發現了周公剪指甲以身替死的禱文之後,大為感動,痛哭流涕,把周公從楚國迎回來(“成王發府,見周公禱書,乃泣,反(通返)周公”)。

“指甲宣言”為周公回歸提供了一個不錯的理由,但迎周公回朝仍然有疑問和技術上的問題。其一,成王怎麽知道周公去了楚國?如果他知道周公出逃路線,周公根本不可能到得了楚國;其二,以當時的通訊及交通條件,就算成王有迎回之心,周公也未必有回返之力;其三,成王迎回周公的目的是什麽?讓老人家重新攝政?恐怕隻有鄭玄才想得出這樣的餿主意。

可能的情形是,成王根據國安的線報,得知周公已經在楚國申請了社會福利和醫療保險,但他沒有發出紅色通緝令,要求楚國遣返姬旦,這就是最大的善意了。周公回朝,無論對於成王還是周公都無所適從,最理想的方案就是讓周公“生活在別處”。

呂先生說:“周公是否是善終,亦頗有可疑,殺害了一個人,因迷信的關係,又去求媚於其鬼魂,這是野蠻時代常有的事,不足為怪。”,意思是成王很可能殺了周公,後來因為颶風之類的天災,心裏害怕,又給周公平反了。 這個說法有道理,不過筆者個人認為周公客死異鄉的可能性也不小。成王如果真想殺周公,周公根本就沒有奔楚的機會。當然,周公被殺或是客死異鄉都隻是推測而已,按史書上的記載,周公還是回來了,被成王供在豐京養老,死於豐,後來葬於畢國——和周文王、武王做鄰居。

成王政治上的情商比周公強很多,盡管出現了周公“奔楚”這一惡性政治事件,周公當時可是大周的首席大臣,其性質和嚴重性遠遠超過一個地方官員“奔”某國使館。但成王麵對如此重大的政治事故,處理得當,秩序沒有出現任何動蕩,兩個最敏感的地方:魯國和洛邑均風平浪靜。成王如何把事故平息成故事的手段不得而知,從後來發生的事情來看,他很好地安撫或者摁住了伯禽和君陳兩兄弟,這與周公的“配合”也有關。

周公逃離洛邑,便說明君陳沒有收容之實;周公沒有“奔魯”,表明魯國並不魯莽,沒有和他這個甲級逃犯同流合汙,於是乎成王也就找到了台階下。對外他可以說額的兩個堂哥是無辜的,他們也對父親跑到楚國大使館表示遺憾;對內他可以實話實說:莫要辜負爾等父親的苦心啊,額也必不負爾等!額就是這樣的漢子,爾等不負額,額也必不負爾等!

伯禽和君陳兄弟倆不傻,如果他們圖謀叛逆,那就讓父親的一片苦心孤詣付之楚水東流,而且以他們的實力根本不足以和朝廷抗衡。齊國足以對付魯國,至於洛邑純粹就是餃子餡兒,區別僅在於是韭菜餡兒還是茴香的。兄弟倆的妥協也為他們的父親身後哀榮留下進退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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