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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五千年”第二部《西風烈:西周篇》(四十八)

(2016-12-14 20:06:53) 下一個

第九章 大封天下

 

        姬發割了帝辛的頭,取了帝辛的寶玉,還是顧不上發表重要講話,因為那時最重要的事對於姬發來說是洗臉,否則那麽一副煙熏火燎的財迷嘴臉出現在公眾麵前,聖人們會不高興的。當然,對於孟子來說,姬發洗沒洗臉根本就不是個問題,隻要孟子認為他洗了臉就行。

        姬發擦把臉,顧不上休息,扛著兩把鉞,四處尋找那隻禍國殃民的狐狸精妲己。《封神榜》繪聲繪色地描寫周軍抓住潛逃的妲己,押往刑場處決。可妲己太動人了,劊子手愣是下不去手,最後還是薑先生親自充任劊子手,祭起飛刀斬下那顆顛倒紅塵的頭。很多人雖然不相信薑先生的無厘頭飛刀,但都以為妲己是被周軍處死的。

事實上蘇妲己像她的丈夫一樣,死得很有尊嚴,並沒有被周兵推來搡去。她性情很剛烈,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她一定知道了丈夫的結局,於是也不願苟活,自縊而死,追隨她愛的人去了。帝辛的另一個妃子也選擇了同樣的方式結束自己的生命。帝辛走得並不寂寞,一路上有兩個有情有義的美女相伴,並不比有妺喜相伴、去巢湖吃螃蟹的履癸差。

姬發在宮中找到兩個女子的屍體後,重複了一套對帝辛屍體所做的羞辱流程,“武王又射三發,擊以劍,斬以玄鉞,縣其頭小白之旗”。仔細看,這兩個流程還是有區別的,斬二女之頭的是黑鉞而不是黃鉞;二女的頭被掛在小白旗而不是大白旗上。周朝的等級製做得太好了,在對敵人屍體的處理上體現出無微不至的差異。

周軍高舉著大白旗和小白旗,姬發手握黑鉞和黃鉞重新回到檀車上,想必他一定端詳著掛在大白旗上的對手吧,那個曾像雄獅一樣威武、咆哮的人那時在半空中一言不發。帝辛以那樣的方式最後一次巡視朝歌,以及他的商朝。朝歌依舊在,隻是五百多年的商朝就此成為曆史。

看著大小白旗上的三顆人頭,姬發徹底安心了,高興地出城而去。他出城回到軍營,是為了第二天更好地進城,大張旗鼓地慶祝大周的誕生,慶祝自己登上天子之位。

第二天,對於姬發是大日子,對於中國曆史同樣如此:中國國祚最綿長的朝代誕生了,那一年據說是公元前一零四六年。

姬發進城時,路麵已經被清掃得幹幹淨淨,沒有狼藉,更沒有血跡,一切都顯得那麽有秩序,昨天的陰謀與血戰如同謊言。在改朝換代之際,沒有什麽是真的,連謊言都不是真的。

姬發走在通往帝辛社廟的途中,有點頭重腳輕的眩暈感,仿佛從夢中醒來,更像是走入另一個夢中。

帝辛家的社廟和宮室都被草草地整修了一番,抹去煙熏火燎以及被劫掠的痕跡,靜等一個陌生人的到來。一百名周軍儀仗隊走在最前麵,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麵“罕旗”。“罕旗“是罕見的旗子嗎?答對了,確實罕見,因為那是周朝的王旗,白色,旗幟下方裝飾九條流蘇。晉人孔晁在《逸周書》注裏說:“(罕旗)素質白旗,前為王道也”。《周易》裏九是至數,代表乾(天),王道霸業,大吉。在我們現代人看來一百人舉著白旗,這明顯是要把投降搞上頭條的架勢,對於姬發來說,那是勝利的旗幟,輝煌得炫目的顏色。

一百麵白旗的後麵是依仗車隊,車上插著繪有日月的太常旗,所以叫“常車”。姬發的弟弟振鐸指揮車隊。振鐸應該不是姬發的同母弟弟,有說振鐸是姬昌六子,似有誤。姬昌的第六子是衛康叔,封國在康(今河南禹縣),但他把康國改稱衛國,他沒有改名的嗜好,他是為了被忘卻的紀念,具體原因後麵再說。振鐸的封國在曹,今山東菏澤(帝舜的故鄉之一,舜的另一個故鄉是河北,有大於一個故鄉的人,一定都非常人),振鐸由此成為曹姓的宗祖。從振鐸與衛康叔兩人封國的地理位置來看,他們不可能是同一個人,後來衛國版圖擴大,菏澤有一部分屬於衛國。

當時姬發站在常車的正中央,兩側分別是四弟周公旦和第十五弟畢公,四弟持大鉞,十五弟持小鉞,這一大一小兩鉞就是姬發砍下帝辛和妲己頭顱的黃鉞與黑鉞。《周本紀》說:“周公旦把大鉞,畢公把小鉞,以夾武王”,不過司馬遷出錯了,在後麵的《魯世家》裏持小鉞的是大名鼎鼎的召公姬奭(shì,請不要念三聲,即使你有口音),這與《逸周書•克殷》的記載也相符。召公也非姬發的同母兄弟,按年紀排行他是姬發的五弟,這說明姬昌至少在太姒生了四個孩子之後,就娶了至少一隻“雌雎鳩”。姬奭的食邑在召(陝西岐山西南),所以叫召公,後來他被封於燕國,又叫燕召公,是燕國的祖先。

除了手握大小鉞的姬旦和姬奭外,“文王四友”裏的三友散宜生、太顛和閎夭持劍環衛在側。

姬發在如此豪華的依仗陣容簇擁下,進了朝歌城。姬發站在帝辛社廟的士兵左邊,他的庶出弟弟毛叔鄭(因其封國在毛,陝西境內,他是毛姓人的祖先)端著“明水”,六弟衛康叔封鋪草席,庶出五弟召公奭奉上彩帛,薑子牙牽著將要獻祭的牲畜。需要說明一下“明水”,我們都知道“明鏡”,“明水”是什麽東西?明鏡為陽,取火於日,所以又叫“明火”,“明水”則是陰鏡,取水於月,故謂“明水”。古人比現代人其實講究多了,在大場合裏,每樣東西都有說道。

按說姬發當時應該要的是“明鏡”而不是“明水”,改朝換代,多麽意氣風發,多麽陽剛,為什麽以陰鏡取水?我不知道姬發有什麽講究,幸運的是“明水”此後再未在曆史中出現,所以我們不用太傷腦筋。

姬發的特立獨行還不僅限於“陰陽怪氣”,他的“獨立宣言”更奇怪。首先他不自己念,而是尹佚宣讀竹簡上的祭文:“殷商的末代子孫紂王,廢棄先王美德,對神明不尊重,對百姓不仁慈,這些不端行為天帝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接下來該說什麽呢?按常理起碼得表態“新政府”將以何種意氣風發的態度帶領人民走上奔小康、謀和諧的宏遠藍圖,尹佚沒有下文,你沒看錯,祭文到此戛然而止。也許在竹子上刻字不易,能少刻就少刻,可這少得也太離譜了。據《大戴禮》,尹佚與太公、周公、召公並稱周初“四聖”,中國的聖人實在多得厲害,都來不及自豪了。帝辛正是在自己的家廟前,被首次蔑稱為“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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