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戰國時代,不少諸侯國也設立五官,比如孔子就做過魯國的司寇。為什麽會出現這種僭越的現象呢?用孔子的話來說是“禮崩樂壞”,他老人家做司寇做得帶勁得很,上任第七天就殺了少正卯,效率很高。諸侯按照天子官製封官,這比“八佾舞於庭”要“崩”得多“壞”得多,那麽公亶父豈非“崩壞”的始祖?太史公的筆法是“春秋“還是”冬夏“?他把公亶父置於一個可疑而且尷尬的位置。
雄起的公亶父,為了接班人的問題傷透腦筋。季曆精明能幹,既有雄心也有孝心,公亶父和太薑都非常喜歡這個小兒子,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可以做下一任崎周之王(還不能叫周王),因為姬家講究名分。
他們得天下後,由周公旦把他們家的禮儀係統化,那便是著名的“周公之禮”,簡稱“周禮”,一躍成為儒家經典之一,為“三禮”之首,另兩禮為《儀禮》和《禮記》。“周禮”之“周”有雙重含義,既指周公,亦指周朝。王位繼承權的定位是“首禮”,西周實行的是嫡長製,但奇怪的是,周公的封國魯偏偏實行類似於殷商的繼承製,傳子或傳弟,但是比殷商有規律得多,其模式是“傳子,傳弟,再傳子,再傳弟……”,魯人稱之為“一繼一及”製,子承父是“繼”或“世”,弟繼兄曰“及”,又叫“世及”。
按照姬家的禮製,繼承大統的應該是長子泰伯,而且泰伯也相當賢,雖然可能比季曆差點;從他後來創立吳國的事跡來看,他同樣是個有雄心壯誌的人,公亶父並沒有充足的理由廢除泰伯的繼承權。
公亶父偏偏找到了理由。那個理由與“理”無關,僅僅是個由頭,還挺無厘頭的。季曆之所以獲得父親力挺上位,竟然是因為他兒子姬昌!因為公亶父認定孫子有“聖瑞”,是聖孫,於是隔代指定接班人,為了將來姬昌順利接棒,必須先傳位於季曆,季曆原來是個“啃兒族”。那個所謂的“聖瑞”是什麽?據《尚書帝命驗》披露“季秋之月甲子,赤爵銜丹書入於酆,止於昌戶”,赤爵是什麽?神鳥火鳳凰;丹書又是什麽?天書。火鳳凰為姬昌傳遞天書,這簡直是“神瑞”,說“聖瑞”都是謙虛的。“止於昌戶”有點含糊其辭,不知道是否發生於姬昌誕生之際,但後來的帝王不管三七二十一,把“聖瑞”或者“神瑞都定格在出生的刹那,那一刻,萬種風情更與何人說?不用他們說,儒生全替他們說了,而且說得文采飛揚、天花亂墜!
有一點可以肯定,火鳳凰嘴叼天書“止於昌戶”時,根據《周本紀》的說法“生昌,有聖瑞”,姬昌肯定還在繈褓之中,也就是說他還跟母親太任住在一起。姬昌肯定沒有能力描述“聖瑞”場景,最有可能的講述者是太任,其次是他爸爸季曆。還有一種可能,講述者是後世的書生們。不管是哪種可能,公亶父聽了“聖瑞”的報告,心情巨爽,對未來產生了無限的向往說:“我世當有興者,其在昌乎?”
《呂氏春秋·應同》也提到“聖瑞”:“及文王之時,天先見火,赤烏銜丹書集於周社。”,乍看起來和《尚書帝命驗》很合,其實有差別:時間差太大了!《尚書帝命驗》裏出現“聖瑞”時姬發還隻是“聖孫”,《呂氏春秋》裏姬發已經是“聖王”了,它讓“隔代指定”的傳說一下子沒了出處。看來那些書生各寫各的,私下裏沒有交流,也難怪,當時交通和通訊手段都極其低下,交流很困難,於是我們可以看見很多顧此失彼的烏龍。烏龍們很可愛,天真爛漫地暗示了那些老氣橫秋、世故的言辭裏的假象。
讓我們暫時妥協一下,就當季曆是因為兒子的“聖瑞”而幸運地成為周侯吧,否則我無法寫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