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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序曲》(三皇五帝到夏商)之一百一十七

(2016-02-21 12:23:11) 下一個

         祭祀這種事一般都是國君在自己封國內舉行的。畢國是當時的一個小諸侯國,姬昌是個大諸侯,他憑什麽拿自己不當外人在別的國家舉行祭祀儀式?他憑的是以力服人,以大欺小。當年成湯幹過同樣的事,熱情洋溢要葛國讚助自己的祭祀大典,葛國國君對他有怠慢之嫌,於是成湯一不做二不休把葛國的命給革了。姬昌和成湯驚人地相似,工作作風和方法一般無二。姬昌後來把畢國封給自己的第十五子姬高,姬高因而叫畢公。畢國這個名字好歹保留了下來,隻是換了人間而已。姬高之後四百餘年,春秋時畢國為西戎所滅。
  帝辛在位第九年,他率軍攻打有蘇氏,其戰利品便是有蘇國君之女,中國人民家喻戶曉的大美女蘇妲己。(”九年,王師伐有蘇,獲妲己以歸。”)有蘇也算是”曆史名勝”,夏帝芬在位第三十三年曾封昆吾氏兒子於此。

        帝辛獲得妲己的經過與履癸得到妺喜的方式一樣一樣,《國語·晉語一》載:”昔夏桀伐有施,有施人以妺喜女焉”,妺喜是有施國君之女,被父親作為求和的禮物送給履癸。這兩大美女其實挺可憐的,她們不過是戰爭的犧牲品而已,犧牲她們的是她們的父親。

後世的聖人們以及他們的徒子徒孫們為什麽一提到她們就做咬牙切齒狀?因為這些飽讀詩書的聰明人懂得如何以最小的代價搶占道德製高點和話語權,被取代的前朝已經是昨日黃花,君臨天下的新朝春意盎然,正適合種桃種梨種春風,到秋天且看收成喜人,不亦樂乎?站在一個腦子正常的路人甲立場,誰都不好意思把亡國的責任算到那兩個女人身上,江河日下,大勢已去,你們指望弱女子用她們的雙肩擔起社稷的重擔?為了詆毀她們,後人甚至不惜采用誣陷、栽贓的卑鄙勾當,比如妺喜愛聽裂繒之聲、住在建築學奇跡的傾宮裏、在”小學校園”裏舉辦三萬人的舞會、可以行舟的酒池……魯迅說中國的史書裏寫滿了”吃人”兩字,我說中國的史書裏充滿了謊言。

太史公司馬遷被公認為了不起,《史記》寫得好沒有疑問(越往後寫得越好)。我覺得《史記》更了不起的地方在於司馬遷刻意回避某些東西,比如緯書裏那些關於三皇的神話,他不願意把它們當作史實的一部分,因此《史記》裏才沒有《三皇本紀》,否則我們該叫”三皇子孫”,而不是炎黃子孫了。《夏本紀》裏提都沒提被春秋戰國時的儒生們津津樂道的妺喜,因為他不相信那些荒唐的指責,他有自己的判斷和思考能力,不屑於人雲亦雲。

妲己出現後,帝辛立刻”活色生香”地上了頭條,掛了幾千年都下不來。關於帝辛所有的腐敗、昏聵、殘暴一下都找到了理論根據,根據就是妲己。中國人對紅顏禍水有種變態、曖昧的正義感,一麵橫眉冷對地指責,一麵津津有味地砸吧著流傳了幾千年的唾沫,心馳神往地感慨:”夏桀、商紂,該死!”
  《竹書》說帝辛為妲己”作瓊室,立玉門”,正好對應履癸為妺喜”築傾宮,修瑤台”,多麽神奇的對應。履癸和帝辛這對相隔五百年的兩朝君主怎麽看都像一對心有靈犀的雙胞胎,他們的”雙胞胎化”恰恰說明妖魔他們的手法是體係化的,是可持續發展的。我甚至懷疑編排妺喜和妲己故事的是同一個人。

《夏本紀》對夏桀的”倒行逆施”說得非常含糊、籠統,隻有這麽幾個字”桀不務德而武傷百姓,百姓弗堪。乃召湯而囚之夏台,已而釋之。”,再沒別的了。平心而論,這行文字寫得實在太草率了,有糊弄之嫌。”乃召”轉折得莫名其妙,為什麽百姓受不了,夏桀就要雙規成湯?緊接著成湯又被無罪釋放?明明是有麻子的袋鼠讓你看不順眼,你偏偏把田邊老農抓起來,你想幹嘛?老農剛舒舒服服吃了幾天牢飯,你又把他放了,你還是人嗎?如果沒有其他史書為佐證,這行文字簡直就前言不搭後語,如果在法庭上如此起訴夏桀,法官可能會以藐視法庭罪直接把律師抓起來。

寫到商紂,司馬遷終於憋不住了,開始數落起帝辛來。就像他憋著不言《山海經》、《禹本紀》,臨了在舜的”四門運動”和大禹的慶典上大言特言怪異之事來。算帝辛倒黴,司馬遷把憋了一肚子的千言萬語全朝他”傾訴”了。

《殷本紀》關於帝辛的大字報顯然延用了戰國時諸子百家的”研究成果”,司馬遷把各種言論糅合在一起,亂成一鍋漿糊,所以讀者絕對看不出來帝辛的編年史,隻有一筆糊塗賬。

司馬遷介紹完帝辛的身體和智力特征後,馬上就迫不及待地說”愛妲己,之言是從”,給我們的感覺好像帝辛跟妲己青梅竹馬一樣,事實上,帝辛是用戰馬把妲己駝回殷邑的,沒有青梅,隻有怒放的心花。心花怒放的帝辛得到花枝招展的妲己時正值壯年,他喜歡她、寵愛她是可以想象也可以理解的,但說帝辛唯妲己之言是從就不太符合帝辛的性格了。帝辛強悍而且精明,非常能幹,這樣的帝王怎麽可能對一個女子唯唯諾諾?

司馬遷批評帝辛的”大字報”博采眾家之長,從中我們可以看見履癸和妺喜的影子。帝辛混跡於以妲己為首的一幫後宮狐狸精當中(按《封神演義》的說法,妲己乃千年狐精轉世),命令禦用音樂家涓創作”十八摸”之類的靡靡之音作為文娛活動的主題曲,還有不知道什麽東東的”北裏之舞”助興,估計是脫衣舞之類的,大禹的兒子啟據墨子先生反映曾在露天舉行過此類黃色舞蹈派對。

為了裝滿鹿台的錢櫃和和修建於巨橋的糧倉,於是乎,帝辛大大增收苛捐雜稅,《殷本紀》的原話是:”厚賦稅以實鹿台之錢,而盈巨橋之粟”。敢情帝辛是個財迷,錢櫃不滿、糧倉不滿他就不甘心,一般有這種變態斂財心態的人多是鳳凰男,以帝辛的生活環境,他對錢財怎會如此病態地依戀?潛台詞當然是帝辛積攢錢財為了充分腐化,但是以帝辛的權勢、地位他需要錢嗎?談錢太傷感情了,他要的東西自有諸侯上趕著送給他,哪裏需要他親自花錢?再說他要那麽多糧食幹嘛?釀酒嗎?他確實需要糧食,因為他的軍隊需要,但他能傻到把軍隊的糧食集中到一個地方:巨橋倉庫?

帝辛還在宮室裏修建動物園,收集狗、馬等珍奇動物(狗、馬珍奇在什麽地方?和明武宗朱厚照的豹房相比弱爆了)。帝辛在宮室外的沙丘又建了個動物園,豢養很多飛禽走獸在裏麵。帝辛怠慢鬼神,這大約是真的,從他爺爺武乙開始就不再殺人為祭了,曾經最紅火的祭司全都失業在家,嘴角長滿了水泡,一邊擠水泡一邊寫大字報。帝辛腐敗的關鍵詞全都有了:狐狸精、狗馬及飛禽走獸,錢多糧也多,完全就是紈絝子弟的代言人。

以上關於帝辛的大字報不是特別有條理,但《殷本紀》就是這麽寫的,我也沒辦法。接下來就是著名的”酒池肉林”了,我在”履癸履曆”一節裏詳細寫過,我懶得再說了,怕自己會醉倒。不過需要強調的一點是司馬遷沒有采用誇張修辭,沒說什麽讓人腦子錯亂的酒池行舟、三千人裸男裸女在池子裏亂性的說道,還算比較收斂,比戰國的那幫掉書袋、滿嘴跑火車的書生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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