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英烈舒賽 -連載 - 1.5節 國家興亡 匹夫有責
(2015-07-02 20:4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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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6年12月12日,愛國將領張學良、楊虎城在中國共產黨“停止內戰、一致抗日”主張的感召下,向消極抗日、積極反共的蔣介石進行“兵諫”,發生了震驚中外的西安事變。後經中共派周恩來赴西安調解,蔣介石被迫接受“聯共抗日”的方針。隨之,全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迅速發展,推動了全國民眾的抗日熱潮。扼守華中的武漢,正成為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中心。
求學無路、報國無門的舒賽,打算走出家門,投身到抗日的洪流中去。她和好友鄧繼珪、司瑄光商議後,計劃共同投奔武漢。但在荊沙地區,封建的傳統觀念盛行,女孩兒獨自離家並非易事,何況還在戰亂的年代。為此,她們決定以升學為由,分別去說服家長。
一天傍晚,舒賽陪母親閑聊時說道:“媽媽,您舍得女兒離開您嗎?”
“娃兒,難道你想要出嫁呀?真是‘女大不中留’喲!”王書富吃驚地。
“媽吔,看您說的……”舒賽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那你為啥子要離開我?”
“我想去武漢升學嘛。”
“啥子學校,非要到武漢去?”
“您知道,女兒喜歡唱歌跳舞,我想去上藝專,在湖北隻有武漢才有這種學校。”
“一個女娃兒,獨自出門,不象話。”
“媽媽,我現在不是娃兒,是成年人了。”
“我又不胡塗,你還不到二十歲,就要離開家,我放心不下。何況你伯伯和李媽他們遠在四川。”
“伯伯要是在家,他也會同意孩兒的。再說,我又不是一個人去,還有鄧繼珪和司瑄光哩,她們的家裏都同意了。”舒賽扯了謊。
一連幾天,舒賽和母親不斷地廝磨,終於得到允許。隨後,司瑄光也說服了家庭。隻有鄧繼珪的父母以女兒是待嫁之人,不準她離開沙市。主張婚姻自主的舒賽,力主同伴退掉這樁家庭包辦的婚事。鄧繼珪感到為難,說道:
“看來我不能和你們一起動身了。你們先去探探路,隨時給我寫信。我繼續和家庭商量,爭取盡快地與你們會合。”
1937年春節過後,已是2月下旬。舒賽準備出發去武漢,這是她第一次遠離親人。雖然自己投身抗戰的決心很大,一旦真要離開家庭,心中仍有些依依難舍。一向剛強的舒賽,此時變得異常的溫順,從樓上自己的房間搬下來和母親、妹妹住在一起,日夜陪伴著她們。又拜托好友王海秀,在她離家後,經常關照自己的家庭。出發那一天,舒賽在母親的陪伴下來到長江碼頭,隻見江邊人來人往,江水滾滾東流,她將隨它而去,不知何日才能回還?霎時,她一陣心酸,落下淚來。
在武漢,到處都能感受到民眾抗日的熱情。舒賽沒有報考藝專,也不想滯留武漢,決定去東北參加抗日義勇軍。她將自己在武漢的感受和投筆從戎的打算,寫了一封長信如實秉告母親,請求應允,並盡快寄來路費。同時,給好友鄧繼珪一信,請她幫助勸說自己的母親。
本來就不同意女兒離家的王書富,聽說女兒想到遙遠的東北去打仗,不免大吃一驚。隨即發來一封加急電報:“速歸,否則將停止寄生活費。”母親不同意她去東北,本在意料之中。但連生活費也不給了,卻在她意料之外。顯然是母親擔心女兒遠走,索性逼迫她回家去。隨後,舒賽又收到母親的信,說李媽在四川又生了一個小弟弟,父親就要帶他們回來,令她急速返家。舒賽雖然很想見到數年未見的父親和弟弟們,卻不想放棄離家報國的選擇。
此時,舒賽又得到好友鄧繼珪的消息,她不但未能擺脫家庭和婚姻的羈絆,還被迫棄教而出嫁了。同來武漢的司瑄光,也選擇了升學。隻有她獨自一人被困武漢,進不能進,退不能退,糧草即將斷絕。無奈的她,隻得到父親的世交曾尚武家中去借宿求助。此後,她一麵複習功課,一麵等待機遇。
6月底的一天傍晚,舒賽已五年未見的父親突然來到武漢。她預感父親是“興師問罪”來了,便小心翼翼地侍奉於左右。
祝甘亭確是問罪而來,但沒想到幾年未見的珠兒,如今已是一個明眸皓齒、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他心中說不出地高興,一腔怒氣也就煙消雲散。
“難道伯伯同意我去東北?”舒賽一塊石頭落地,又興奮起來。
“那倒不是。孩子,不是伯伯不支持你的愛國熱情,隻因我和你媽媽已近晚年,你的弟弟妹妹都還年幼。現在時局動亂,你既然沒有升學,就回去幫助媽媽操持家務和教育弟妹們吧。”
“伯伯,女兒已成年,本當應該在家中幫助媽媽……”
“是啊,那你就跟我回家去吧!”
“可是,現在國難當頭,日寇在搶占我國的土地,屠殺我們的同胞,您的女兒怎麽可以無動於衷?”舒賽見父親沒有生氣,理直氣壯地說。
“這個道理我還不懂嗎?隻是現在家裏很需要你呀。”
“女兒記得,小時候您給我講過‘國將不國,何以家為’。還講過‘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哩!”
“人人都應該救國。但是,一個女孩兒去當兵打仗,作父母的放心不下!
“女孩兒不是應該學習穆桂英和花木蘭嗎?這是您親口說的呀!伯伯,媽媽不理解女兒的心願,難道您也不理解?過去,您為反對外族壓迫,也曾投筆從戎,又參加武昌起義,推翻滿清王朝……這些事,女兒沒有忘記。如今,女兒正是學習您,才放棄了學業,決心去前方參加抗日。您應該為女兒感到高興呀!”
祝甘亭被女兒的一番話問得啞口無言,他微笑著說:
“珠兒,你好一張利嘴!”
父女的辯論沒有結果。
一周後,1937年7月7日,時局驟變。日寇在河北宛平縣蘆溝橋對中國軍隊發起進攻,開始全麵侵略中國。抗戰爆發了!全國各地掀起一陣抗日救國的熱潮。武漢各界民眾更是群情激奮,奔走相告:
“抗戰爆發了!抗戰爆發了!”
大街小巷到處響徹振奮人心的歌聲:
“敵人從哪裏來,把他打回哪裏去!敵人從哪裏進攻,把他消滅在哪裏!中華民族是一個鐵的集體,我們不能失去一寸土地!”
舒賽後來回憶當年的心情時,寫道:
“七•七抗戰炮響,多少年恥於國事的抑鬱情誌,一旦舒振,揚眉吐氣。猶憶當年是日,我熱血沸騰,欣喜若狂,手執報紙、號外遍告親友之狀。”
在形勢的感染之下,祝甘亭放棄要女兒回家的打算。舒賽為了避免父母擔心,也決定不去東北,就地加入了曹孟君主辦的“婦女戰地工作團”。她積極投入群眾性的抗日活動,或在街頭作抗日宣傳演講,或教群眾唱抗戰歌曲,或在大街小巷書寫標語、散發傳單……晝夜忙個不停。
不久,家中傳來噩耗,未到而立之年的李媽染病不治,突然辭世。舒賽請假一周,陪同悲痛中的父親回家奔喪,並協助母親為李媽操辦了隆重的喪事。返武漢前,她為多年不見的兩個弟弟趕織了毛衣,又將大弟弟在沙市上學的事宜安排妥當。當時,長江夜航未通,由重慶開往武漢的輪船,途經沙市要在江心停泊一夜,次日續航。舒賽臨行前夜,將大弟弟帶到船上陪住。當晚,姐弟二人擁坐船頭,聽那江中的濤聲,看那岸上的燈火。她叮囑弟弟,要努力學習,要孝敬父母,長大後一定要報效國家。
舒賽返回武漢,適逢湖北省政府開辦了一個“戰地救護訓練班”。舒賽崇拜南丁格爾,想作一名戰地護士,隨即離開“婦女戰地工作團”,考入了救護訓練班。這時,她意外地和幾年未見的陳鍾萬相遇。陳當時是中共荊沙地下黨支部(後改“荊沙特別支部”)的組織委員,經常到武漢向“八路軍武漢辦事處”負責人董必武匯報工作,有時暫留武漢。在“八中”時,陳鍾萬已注意到這位進步女青年,曾打算在政治思想上引導她。後因被迫離開荊沙,失去聯係。重逢後,他們經常在華燈初照的夜晚,以逛馬路的方式進行接觸。陳鍾萬介紹舒賽閱讀黨的秘密書刊,如中國共產黨的理論刊物《解放》、《群眾》和《共產黨宣言》等,使她開始接觸共產主義思想。又組織她去參加各種政治性集會,如聽李公樸、郭沫若、洪深的報告等。舒賽從中受到教育,常有茅塞頓開之感。有一次,她到中華大學參加“雙十二”(“西安事變”)周年紀念大會,國民黨憲兵、警察突然出現,衝擊會場。她與青年學生們一起和對方發生衝突,遭到毆打。這件事,更增加了她對國民黨的憎恨。在陳鍾萬的引導下,舒賽在救護訓練班一麵學習,一麵利用課餘時間,聯絡進步的男女同學組織起業餘宣傳隊,自行編排節目,每逢假日,在武漢三鎮的街頭進行抗日宣傳演出。
洪山,是武昌城內一處幽靜的風景區,山上鬆柏青翠,鳥語花香。舒賽自幼熱愛大自然,在武漢,常抽暇來此地消閑散心。在一片參天的鬆柏林中,她喜愛躺在草地上,閉目聆聽那陣陣鬆濤。每當此時,她心曠神怡,浮想聯翩,心情格外地舒暢。
年底,中共湖北臨時省委在黃安縣七裏坪,由方靜吉(方毅)主持,開辦了一個“抗日幹部訓練班”(又稱“遊擊幹部訓練班”),正在武漢招收進步青年學生前去培訓。舒賽收到陳鍾萬一封充滿詩意的短箋,上寫道:
“別流連,
這長江的景色;
別迷戀,
這洪山的鬆濤。
到七裏坪去吧!
去看那人民的苦難生活;
到七裏坪去吧!
去聽那抗日的群眾怒潮。”
適逢“救護訓練班”結業,舒賽接受陳鍾萬的建議,報名參加“抗日幹部訓練班”。出發前,她和陳鍾萬相約來到洪山告別。舒賽感謝他對自己的幫助,表示決不會辜負他的期望,決心到抗日群眾的大海洋中去鍛煉。為了紀念自己即將實現救國夙願,她征得陳鍾萬同意,決定改名換姓。經兩人反複推敲,選定“舒賽”二字。“舒”由“舍、予”兩字組成,意在今後的生活道路中要牢記“忘我、無私和自我犧牲”,“賽”為進取向上之意。舒賽一生多次改名換姓,隻有此名,在漫長的歲月中一直伴隨著她。
分別時,陳鍾萬意味深長地對舒賽說:
“舒賽,此行一別,後會無期。願我們在不惜自我犧牲的救國道路上,友誼地競賽吧!”
“願我們在抗日前線再見!”
此後,兩人再未重逢。直到八年後日本投降前夕,舒賽在新四軍豫鄂邊區驚聞噩耗,已改名“鄭重”的陳鍾萬,作為某部指揮員,在一次和國民黨頑固派的戰鬥中身先士卒,不幸犧牲,實踐了他在洪山上的諾言。舒賽感到悲痛,對這位革命道路上的引路人,懷著深深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