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6年3月下旬,在中原軍區的一些幹部中,一條消息迅速傳開: “舒賽結婚了,嫁了一個年齡比她小,地位比她低的丈夫!” 這個常常給人們帶來驚奇、被王翰稱之為“奇女子”的舒賽,又一次製造了驚奇。人們不解,在拒絕眾多優秀的追求者之後,何以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能得到她的青睞? 1946年初,集中在河南大悟縣宣化店周圍的大批中原幹部,因國共雙方簽訂了《停戰協議》,部隊去向未定,人們有了空 閑,相互間交往多了起來。年過二十八歲的舒賽,她的婚事為戰友們所關心。熱心地劉放夫婦為她介紹了一位部隊的、知識分子型的領導幹部,兩人見麵後,對方不 斷送來詩、信,表示對她的愛慕。舒賽因和對方接觸不多,不甚了解,遲遲未作答複。 期間,一個中等個頭,白淨麵孔,戴一副近視眼鏡,書生模樣的年輕軍人,登門拜訪舒賽,進門笑容滿麵地說: “舒賽同誌,你還記得我嗎?” “有些麵熟。”舒賽打量這位不速之客,疑惑地。 “哎呀,你怎麽就忘記了,上個月在賀群家裏一起打過橋牌的,想起來了嗎?我還是你的對家哩。”對方似老朋友一樣的口氣。 “喔,想起來了,你姓羅吧?” “對,我叫羅皋。” “你有何貴幹呀?” “不瞞你說,我是特地來為領導送信,為他來做‘紅娘’的哩。” 羅皋笑容可掬地拿出一封信遞給舒賽,正是那位部隊領導幹部寫的。舒賽心想,前次在老鄉賀群家,偶然與這個青年人相遇後 便再無來往,今天他竟冒昧地闖來為其上司當說客了。舒賽感到好奇,接待了對方,也想從側麵了解他的上司,為此樁婚事確定自己的態度。從此,這位紅娘常來拜 訪、聊天。所談內容除上司的婚事之外,海闊天空、古今中外無不涉及。在舒賽眼中,這個年輕人涉獵廣泛,熱情健談,聰明機智,且善解人意。羅皋常在舒賽麵前 表現出天真純樸的學生模樣,流露出一種少見的青春氣息。有時,羅皋和舒賽、小弟弟以及警衛員四人一同玩耍,或撲克牌,或棋類,他樣樣精通。他不厭其煩地教 十一歲的小弟弟,想方設法使舒賽開心快樂。他送來上司情書的同時,也常獻上幾首自己寫給舒賽的讚美詩。不到半月,他上司的婚事毫無進展,他本人和舒賽卻日 漸熟識,或談或玩,甚是投機。從此,舒賽那間原本有些冷清的居室內,便增添了幾分歡樂和朝氣。 有一天,羅皋突然問道: “舒賽,我這個紅娘做的時間也不短了,這樁婚事你到底同意不同意?” “說實話,我對你那位上司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但畢竟是朋友的介紹,雙方接觸不多,相知甚少。隻有相知才能相愛;隻有相 愛才能偕老白頭。我這個人雖然生性開朗,但在婚姻上是希望從一而終的。再者,我又有些個性,如果在這種情況下草率應允此事,難免日後給雙方帶來煩惱與不 幸。” “那你的意思是……” “我考慮再三,還是請轉告你的上司,另覓良緣吧!” “舒賽,我的上司不行,我這個人怎麽樣?”羅皋按捺不住內心的喜悅,迫不及待地。 “你什麽怎麽樣?” “我向你求婚呀!你還不明白?”羅皋激動地。 “哈,羅皋,你瘋了嗎?”舒賽感到吃驚。 “我是認真的呀!” “你這麽年輕,竟要找一個病怏怏的半老徐娘?真是活見鬼喏!” “舒賽,我對你說實話吧,我羅某早就愛上你了!隻是沒有機會向你表白,這次……” “算了,算了,你別給我說這些,我不想聽!這件事根本不可能。” 近來和羅皋的接觸,舒賽雖然感到愉快,對她而言,不過是一個能與之交談和玩耍的朋友而已。他突然改變身份,舒賽十分意 外。對他這種移花接木,取其上司而代之的做法,心中也有些不快。於是,她明確地拒絕了對方。然而,羅皋並不止步,反而對舒賽狂熱地追求起來。三天兩頭跑來 廝磨,口頭、詩書雙管齊下。舒賽為躲避這個年輕人,悄悄從鎮上搬到鄉下居住。羅皋打探到她的新址,不辭勞苦,風雨無阻地跑來求見舒賽。時逢春節期間,他利 用這天賜良機,情密意切地對她窮追不舍,達到如癡如狂的地步。羅皋哭訴道: “舒賽呀,你是不是因為我地位低,一個營級幹部而嫌棄我?” “我才不在乎地位哩……” “那你究竟為什麽拒絕我呀?” 舒賽坦率地說: “羅皋,那我再告訴你:第一,我的年齡比你大;第二,我的身體比你差;第三,我們雙方還了解不多。這些問題,你難道就不考慮?” “舒賽,這些我早考慮過了,你不過才大我三歲嘛,但在政治思想方麵比我成熟,可以幫助我這個各方麵都還幼稚的小弟弟; 我年輕,身體好,正好可以在生活中照顧你這個大姐姐哩,豈不是相得益彰!舒賽呀,兩情真愛時,何在乎年齡與身體的差異?至於了解問題,半個月來,我們的接 觸多麽融洽,多麽愜意,難道還不夠嗎?再說,我們兩人都不曾結過婚,一個玉女,一個金童……” 羅皋口若懸河,舒賽能拒絕那些有君子之風,能“發乎情,止乎理”的大人物,卻無法抗拒這個成天情真意切地用甜言蜜語來廝磨她的小男人。她被對方的“癡情”所動,久閉的愛情閘門終於被他撬開。舒賽墜入愛河之中。 羅皋,湖北鹹寧人,二十六歲,中原軍區六軍分區組織科科長,比舒賽年輕三歲,低一級。為此,舒賽去征詢戰友們的意見。 有人說:“你們的地位不相襯。” 舒賽回答:“我曆來厭惡眼睛向上。” 有人說;“你們的年齡不相當。” 舒賽回答:“有情人應成眷屬,何在乎年齡大小。我比他大三歲, 若幹年後,他若需要,我們可以友好地分手,我絕不會自私的霸占著他。” 有人說:“他有自由主義的毛病。” 舒賽回答:“結婚後,我可以幫助他。” “你知道嗎?他還有些風流韻事呢,曾有人義憤地要用手槍來對付他!” 這個信息,舒賽在乎了。她去質問羅皋,對方無奈地說: “我確曾和某某有過來往,本是純潔的同誌友情,人們卻以封建狹隘的觀點來看問題,誤會我了。組織上也不查明真相,冤枉了好人。” 舒賽曆來反對“男女授受不親”等封建意識,對羅皋的解釋深信不疑。戰友們見舒賽已在“癡迷”之中,也就三緘其口。組織上很快批準了他們的結婚報告。舒賽後來回憶寫道: “‘八•一五’後,邊區時進時退,決策不 定。我上山後,屢有撮合的媒人,以及以詩、以禮於我之追求者,皆拒。而自己卻從小資產階級興趣及溫情主義出發,選中了一個地位比我低,年齡比我小三歲的部 隊政工幹部,以為找了一個誌趣相投、忠實純潔又未結過婚的伴侶。熟人群起反對,認為應該找個年齡大一些的,特別是水平高一些的。我生平最厭惡從地位出發的 婚姻,這更增加我在此事上的盲目與固執。” 3月20日這一天,一反邊區以往女方去就男方的慣例,羅皋一大早就將自己的行李搬到舒賽的住處。警衛員找來一塊門板,將原來的床鋪加寬。興高采烈的羅皋從挎包內拿出一張大紅紙,舒賽問道: “羅皋,你這是幹什麽?” “我要寫一個大大的雙喜字,貼在床頭!” “唉呀,搞這種形式主義幹什麽嘛。” “婚姻大事,人生一次。何況我羅某人娶的是邊區赫赫有名的巾幗 英雄,真可謂喜上加喜,焉能不寫在大紅紙上。” “我要是‘巾幗英雄’,你豈不成了‘白馬王子’?你這張油嘴呀,還是少吹噓些吧,我看過不了一年半載,你這喜上加喜恐怕就要憂上添憂喏。”舒賽嫣然一笑。 “哪裏的話,我與你可是要歡度白頭的。”羅皋口氣認真地。“好了,請‘大姐姐’快來幫我一下嘛。” 舒賽幫他將紅紙展開,羅皋挽袖提筆,在紅紙上工整地寫了一個鬥大的雙“喜”字,將它端端正正地貼在床頭,這是他們“洞房花燭夜”的惟一標誌。 “你這筆美術字寫得不錯嘛。”舒賽誇獎道。 “承蒙誇獎,這是本人多年寫標語口號學得的雕蟲小技,難比你出生於書法世家。” “你又來了……” 傍晚,警衛員在夥房弄來幾碟炒菜,一小瓶本地出產的高粱酒,新郎、新娘加上小弟弟和警衛員白薇四個人圍坐在一張小桌前,沒有鮮花,沒有喜糖,也沒有親朋好友的祝賀,他們互相舉杯,開始這簡樸而愉快的婚宴。 婚後,羅皋在妻子麵前既溫順又勤勞,千方百計給她帶來歡笑。舒賽像對弟弟那樣、以她那女性的溫柔和細膩,無微不至地關 心著他的小丈夫。此時,羅皋才發現這個曾經出生入死、使敵人為之喪膽的巾幗奇女,原來還是一個柔情無限的好妻子。他們婚後的生活,沉浸在“一片春色的氛圍 裏”(羅皋回憶)。 兩個月後,夫妻二人發生首場風波。 國民黨違反《停戰協議》,秘密調集三十萬大軍,將中原解放區六萬部隊團團圍住,妄圖一舉消滅。中共中央決定部隊分路突 圍,轉移至鄰近解放區,或另建根據地。為保存幹部,組織上決定將三百餘名縣、團級以上幹部,化裝從國民黨統治區秘密轉移。舒賽的三個弟妹除大弟弟將隨軍突 圍外,妹妹已疏散回家。從邊區實驗小學回到她身邊的小弟弟,將隨他們夫婦一同化裝秘密轉移到其它解放區去。 5月中,舒賽一行三人離開宣化店,來到武漢附近的漢川縣境。天漢中心縣委書記吳雲鵬為他們準備了化裝費、路費和假證件以及武漢的秘密關係。行前,他們住在一戶農民家中準備便衣行裝,編造個人假曆史以及練習如何應付沿途哨卡的盤問。 有一天,舒賽和弟弟正在家中演練對話: “你叫什麽?” “我叫王行。”弟弟回答。 “他們是你的什麽人?” “姐姐王瑛和姐夫張…傑。” “他們是幹什麽的?” “是縣裏的小學老師,” “哪一個縣?” “江陵縣。” “你們到武漢來幹什麽?” “到鹹寧的姐夫家裏去。” “你怎麽不在父母的身邊?” “我們沒有父母,他們被日本鬼子炸死啦。” …… 羅皋從外麵歸來,見姐弟二人認真的樣子,往日很溫和的他突然拉下麵孔問道:“舒賽,你真的打算帶小三和我們一起走嗎?” “你這是什麽話?他和我們一起走,是組織上決定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看還得研究研究。” 舒賽對小丈夫的話感到詫異,便讓弟弟出去玩耍。然後問道:“羅皋,你說研究研究是什麽意思?” “舒賽,你想想,我們進武漢是要冒生命危險的,你在那邊的熟人多,萬一被人認出來,不僅我們遭殃,也會連累他的。” “我看你是怕他的嘴不嚴,會連累我們吧?” “這也是我所擔心的。” “你看,我不是在訓練他嗎,哪些話可以說,哪些話不能說,他都 記住了。我想你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嚴重了。” “我的意見,小三還是不要和我們一起走。” “你為什麽不早說?現在已經走到武漢附近了,難道把他丟下不成?他才十一歲,還是個孩子哩!” “正因為是個孩子,這幾天才使我放心不下。” “羅皋,我們身邊有個孩子相伴,也可以起到掩護的作用,敵人不會認為有這樣小小年紀的新四軍。何況,我做過地下工作,知道怎樣應付敵人,你大可以放心……”舒賽試圖說服丈夫,羅皋卻堅持自己的意見。次日,他一反常態對妻子發起火來: “舒賽,我現在就告訴你,你要是決意帶上他,我和你馬上分東西,各走各的路!沒有哪個像你這樣愛弟弟勝過愛丈夫的。我可不想跟著你們去賠命!” 舒賽十分驚異,新婚不過兩月,這個原本很溫存的小丈夫,居然會對她如此蠻橫,下了最後通牒,隻覺得一陣透心涼。她曆來 不會吵架,再次耐心地向丈夫解釋,她隻有兩個弟弟,大弟弟將隨部隊突圍,生死難料。小弟弟遠離家鄉和父母,當姐姐的怎能丟下他不管……舒賽的苦口婆心,仍 不能打動小丈夫,他堅持分開走,並以離婚來威脅。舒賽想,如果是以往,她絕不會屈服。但自己新婚不久,又有組織交給的轉移任務,怎能就此分手?她妥協了, 同意羅皋的意見,由一個被疏散回家的、名叫榮龍的通訊員負責將小弟弟送回江陵家鄉。 當晚,舒賽強壓內心的痛苦,去做小弟弟的動員工作。她寫道: “我從未如此受製於人,為顧全大局,忍著痛 苦,當晚便動員小三。我以極耐心和溫婉的態度告訴弟弟,明天由榮龍送他回家,幾乎說破了嘴,他卻以為是在哄騙他……弟弟雖小,自相處以來,已識其姊不是拋 棄他之人。他愈不相信,我愈心痛。此時,羅皋坐在裏屋默默地聽著,毫不動心。我隻得狠下心來,佯裝大發脾氣地說:‘姐姐真的要送你回家,不能帶你走!’當 他意識到回家是真時,‘哇’的一聲如山搖地動,嚎啕大哭起來。嘴裏不停地嘟嚕:‘我要跟姐姐走!我要跟姐姐走!’我心如刀絞,摟抱著弟弟百般哄勸,他不停 地嚎叫痛哭,直到困倦了才停泣睡去。我們家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一旦知道事情不可逆轉時,決不再爭。次日,弟弟的神情如失魂落魄,一片慘然,任憑他姐 姐的安排,再無異議。” 舒賽為弟弟準備了充足的路費和衣物,又將組織上給 她的兩斤銀耳讓弟弟帶回家交給媽媽。她特意在弟弟的襯衣內縫上一小塊白布,上麵寫了家鄉的地址和父母的姓名,以備必要時用。舒賽叮囑榮龍,在途中兩人以兄 弟相稱,一定要親自將她的弟弟送到父母的身邊。榮龍滿口保證,堅決完成任務。次日清晨,舒賽含淚摟著弟弟,將他送到村頭大路上,她望著弟弟的背影,直到他 消失在大路的盡頭,心中陣陣酸楚。 夫妻的首次風波,因舒賽的妥協而平息。此後,她日夜盼望著小三弟弟能夠平安到家。不幸的是,丈夫所推薦的“忠實可靠”的榮龍, 一到自己的家鄉沔陽,便把小三的財物席卷一空,又將他賣給地主當了放牛娃。兩年內,小三在奴役中生活,被折磨得差點送了命。多虧一位好心的商人,到江陵做 生意時,按照舒賽留給小三的地址,找到他的父親,才來人將他贖出虎口。 5月底,舒賽和羅皋秘密進入武漢。通過地下黨的安排,7月初,又輾轉來到上海,見到在此做地下工作的張執一夫婦,得到他們的幫助。不久,夫婦兩人又轉 道蘇北、膠東解放區,再經朝鮮人民共和國,於10月中旬來到東北解放區的丹東(今安東)市。11月初,他們抵達目的地——中共東北局所在地哈爾濱。 在將近半年的旅途中,舒賽夫婦雖然多次經過國民黨地區,由於地下黨的周密安排,他們又格外謹慎,或行或止,有驚無險,一路平安。未能將小弟弟一同帶出 來,舒賽耿耿於懷。夫妻間時有齟齬發生,她在日記中寫道: “結婚半年多以來,我們的錦文少而杈椏多,真是命也,運也!” 到哈爾濱後,東北局組織部鑒於羅皋是部隊幹部,先將他分配至第四野戰軍總政治部工作。為“照顧夫婦關係”,讓舒賽同去。舒賽反感這種重男輕女的“照 顧”,要求在地方工作,遂被分配至東北局社會部(公安總處)。 舒賽和羅皋開始安定的生活,有了自己的小家,每天相聚一起。哈爾濱有“東方小巴黎”之稱,這裏的一切使他們感到新鮮和興奮。與半年前的農村和茅屋相 比,有天淵之別。在這嶄新的環境中,雙方很快便忘掉此前的一些杈椏,又回到新婚初期的那種和諧與快樂之中。 11月底,羅皋被派往延吉,臨時到吉林省軍區政治部做調查研究三月,這是他們婚後的首次分別。雖然是暫別,卻使這個曾經不知寂寞為何物的舒賽“相思之 甚,寸陰若歲”。在下麵的日記和書信片段中,洋溢著這個剛烈的革命女性對丈夫的深情厚愛與似水柔情。 “涼寂的夜——真是‘教我如何不想他’的日子。未婚前我總說‘不知寂寞為何物?’如今乍別後,卻如有所失。三個月呀,就是兩個日也感到悠長!……此時 的他,正在延吉濃睡中吧?” (12月2日晚) “別來十餘日,無時不在想念中。今天才知道,我竟有這樣纏綿的情懷,這樣的難於別離。假如婚後的生活沒有杈椏,全是錦文的話,那不知又是怎樣的一番思念 了!往昔,看到別人家夫婦分別一年半載,甚或二、三年的,以為平常之事。如今,方知那些女兒們或為了工作,或為了自尊好勝,不知忍受了多少相思之苦!” (12月12日晚) 12月底,國民黨軍隊向東北解放區大舉進攻,哈爾濱形勢緊張。為備戰,組織部決定將各單位的老弱病人和家屬疏散到後方的佳木斯,舒賽也在名單之內。她 以“自己從來都戰鬥在第一線”為由,要求到前沿地區吉林省工作,組織部同意了。她未和羅皋聯係便立即出發,經牡丹江繞道圖門,於12月16日抵達延吉,被 分配到吉林省社會部(公安處)工作。夫妻分別不到一月,又要見麵。她難以抑製地高興,在日記中記著他們相見的一刻: “到延吉已兩日,還未見到皋……等等複等等,本來窗戶麵臨他歸路,我耐不住的心情竟兩度跑至樓下大門前,倚門盼望,凝想著他走路的模樣。望望複望望, 直到我第三次跑向樓下時,便見他蹣跚而來(穿得那樣的臃腫)。我驚喜欲狂地又轉身急衝回樓房內,如孩提時代躲迷藏似的藏於門後,心中說不盡地喜悅。他被意 外的相逢驚愕了片刻才意識過來,雙雙緊緊地擁抱別後。如我所料,他瘦了……這一夜,是幸福、融洽而舒甜的一夜。” 1947年的新年緊接春節,他們婚後的第一個年節是在愉快和幸福中度過的。 不久,羅皋接到電報,令他提前結束延吉工作返回哈爾濱。夫妻在一起不到三月,再次分開,她再度陷入不盡的思念之中。3月25日晚書信片段: “皋!我真是滿腹柔腸地在這裏呼喚你,呼喚你呀!剛剛從街上回來,又是 9時過後那寧靜的夜晚。正坐在桌前便飛來你19日的信,羅喏!你的信攪亂了我的安寧,使我又沉浸在不久前的蜜偎裏。……我們在搞個人生產了,我有一頭母羊 哩,是琿春公安局送的,你要嗎?望你在哈也快買雞、羊喂上吧!隻是,你這個連自己也照顧不好的男人,能將它們照顧好嗎? 喂!喂!我要睡啦!我要睡啦!願你,與我同夢! 你的龍3月25日11時。” 近半年來,舒賽和羅皋雖然各自忙於工作,時聚時散,卻是他們婚後的一段“杈椏少、錦文多”的歲月。舒賽作為一個妻子,對丈夫充滿著愛心,對他百般地眷 戀。與此同時,從中原突圍時分手的兩個弟弟,至今音信全無、生死不明,也經常使舒賽牽腸掛肚。她四處托人,打聽他們的下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