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時的路》1.8 拉上的窗簾

1.8      拉上的窗簾

門外，躍躍，又一次正好路過弈田姐的家，又一次抿著唇，咽下對屋內一而再，再二三的精彩帶來的驚歎，接著又一次風一般地滿意地奔回家。

“對不起，我錯了。我好好檢查。我，程弈田，以後不抓蚱蜢了。以後不把蚱蜢放在車龍頭上了。以後不在過橋的時候去玩蚱蜢了。以後夏天要好好學遊泳了。。。”躍躍誇張地模仿著弈田姐姐說話的樣子，惹得奚濤忍不住笑出聲來：“真的啊？”

“是啊，她是誰啊？弈田姐姐啊！”躍躍看看奚濤，彎彎的笑眼中仿佛藏著一絲隱憂，說：“別擔心啊。她過關了啊。後來說你們要寫周記，然後大家互相批閱。”

“過關了？”

“哦，忘記說了，賴老師說不許你和弈田姐一起玩了。”門外一陣聲響。“不好，賴叔叔來了。”說著躍躍開門請賴老師進去。

“噢，奚濤也在啊。我不進去了，躍躍。你媽在嗎？我找她有點事。”賴老師神秘地往廚房裏探了探頭，示意正在洗衣服的梁玲出去聊聊。躍躍想跟著，被賴老師擋了回去。

躍躍悻悻地走回客廳，聳聳肩，“哥哥，我幫不了你了。”又是大人極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梁玲回來之後，把一直在奚濤屋裏轉悠的躍躍支了出去。梁玲拉過一把椅子，在奚濤身邊坐下。頓了頓，笑著跟奚濤說：“沒關係，奚濤。賴老師沒說什麽。就是說以後你們班要開始寫周記了。挺好的主意，我覺得，正好讓你練練寫作。也可以用英語的。多好的機會。”

“哦。”奚濤的回答平靜，沒有任何波瀾。

“程弈田的作文寫得挺好，你多看看她的。篇篇都可以當作範文來讀的。”

“是的，梁阿姨。”回答得仍舊禮貌周到。

“媽媽，奚濤哥哥跟我說，弈田姐姐的作文好美的。他們語文老師上課讀來著。”不知道什麽時候躍躍又鑽了進來，“她還會寫詩。哥哥還給我背了那首心心相印。”

“是嗎？我聽他們語文老師老劉說過，是運動會上廣播過的那首吧。”梁玲拉過躍躍的手，“讓哥哥好好做功課，你也該睡了。”

那首詩，奚濤聽過一次。他在運動會上拿了標槍冠軍，去領獎台領獎的時候廣播裏放的就是那首《心心相應》。後來就記住了。那張蒙在打字機上麵，一半被翻成英文的詩，被奚濤重新譯了回去。躍躍拍著手跳躍著說“哥哥真棒”的時候，奚濤告訴她，不是自己翻譯的好，是程弈田寫得好，況且，他也聽過。

心心相應

釘鞋掀起的土

是在回應

那一根根橫在終點的紅條嗎？

騰空躍起的沙

是在回應

那一次次高高掉落的竹竿嗎？

 
脫手而去的槍

是在回應

那一條條滾輪劃下的白線嗎？

是的

場上的呐喊

是他們在對話

你說你的

我聽我的

不同的語言

相同的心境

因為它們

心心相應

心心相應。隱約的，他遇見了30米外的目光。太遠了，他看不清。想來，一定還在調皮地閃著。可是，為什麽透過眼前的玻璃窗，他看到的卻是自己眼中的些許悲傷，些許擔憂？他不忍再看下去，拉上了窗簾，躲了過去。他不敢承擔直視那模糊的卻清澈見底的目光的後果，即便梁老師並沒有那麽跟他說。

這所近百年曆史的亥山書院每年都會有保送清華的名額。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程弈田會以絕對的優勢勝出，順利進入清華。17歲的他，即便也有想整個晚自習什麽都不幹，就盯著對麵的窗戶看的衝動；即便也有愣愣地跑去敲門，讓她輔導自己作文的衝動；即便也有無限期望下一個去吳花奶奶家的周日裏再一次男子漢似地保護她的衝動；可是，他不該去打擾她，不該成為她清華路上的絆腳石，哪怕程弈田並不在意，哪怕隻是他的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