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老虎終究敵不過清掃落葉的秋風。開學不到一個月,滿滿的,教師大院便鋪上了厚厚的一層法國梧桐葉。出落成大姑娘的程弈田趁晚飯前的時間,領著教師大院裏的弟弟妹妹們充分利用這層西風的禮物。每年這個時候,她都會去外婆家的地裏挖些紅心甜薯,埋入事先挖好的大坑中,指揮弟妹們收集樹葉,填入大坑。啪的一聲,打火機嘴尖的火苗瞬時串入大坑。“好,一個小時後,就等著吃吧。炎炎,記得去年的味道吧!”弈田看著眼巴巴盯著火坑的炎炎說。搓搓手,拍掉手裏的土,弈田繼續說:“小韻,剛剛,繼續掃樹葉啊,要保證供給。對了,大侃,看著點風向,不行就往坑裏填土。就你有力如虎,執鏟如組。注意安全,安全第一!”
“好香啊,弈田。”是梁阿姨,“打字機給你準備好了,隨我去拿?”程弈田嘀咕著,“不知道什麽時候爸爸問梁阿姨借打字機的,明明是範叔叔的打字機輕便好用嘛。最煩梁阿姨了,明知道我大蝌蚪就是記不住,她在課上還非點名讓我唱譜。我一世英名不是全掃地了嘛,不懂不會的時候我希望我能沉默。那是金那,不知道的人就權當我是害羞,不愛表現得了。”當然,除了音樂課上程弈田還能守得住一些碎金片之外,大多數的時候,她便是那個把金條使勁往別人口袋裏裝的人。
“梁阿姨,陳叔叔讓我來跟你說飯好了。”一個穿著迷彩服的男孩剛要跨出梁玲的門,突地出現在他們麵前,差點要撞上,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
“奚濤,給你介紹,她就是程弈田,是你要插班的高一三班的體育委員。”梁阿姨好像不太滿意這個介紹:“初中年年都是班長的。同學們都聽她的。就是啊,越大越淘,快中考了還帶幾個膽大的翻牆出去偷西瓜。現在降級了,成體育委員了。”說著,輕輕拍拍弈田的頭:“喲,又長高了。這下麻煩了,小賴的對手越來越強大了。”說完樂嗬嗬地進屋取打字機。
“梁阿姨!”程弈田不樂意了,對著梁阿姨的背影說:“我是申請了的。摘桑椹之後,我就學會要申請了。誰讓賴老師不讓我們出去。我一個人哪裏搬得了5個西瓜嘛。再說了,也不是偷,是我小學同學家的瓜田,我跟她買的。我用外婆家的葡萄跟她換的!小躍躍可以證明,她還吃了我的葡萄呢!”
屋裏的小躍躍竄出來,高興地過來拉弈田姐的手,“媽媽,是真的,是姐姐換的。”
“我們田田從來最有理!”屋裏邊傳來梁老師的聲音:“那也不能翻牆啊,多危險啊。”
“就亥山那牆,小學4年紀就爬過了,上下幾百回了,您就別擔心了。”程弈田自豪地應答道,側目將一旁的男孩上下打量一番。他好像不知道將手放在哪裏,先是插在迷彩褲的側兜裏,可能是覺得太隨意,又趕緊抽了出來,背在了身後,挺了挺身子。目光無意中跟程弈田交匯的一刹那,白淨的臉龐浮上了一絲緋紅,尷尬得連忙往梁老師的裏屋望。
“田田,拿住了啊,有點沉,別砸著腳。”梁阿姨將那台德國老古董牢牢地抱在胸前,小心翼翼地遞給程弈田。“小濤,男子漢,要先自我介紹的。。。還是別介紹了,趕緊抱著這個。”
“哦。”男孩趕緊接住打字機,轉向程弈田,“你好,程弈田。我叫奚濤,奚秀蘭的奚,濤是波濤的濤。咱們很快就是同班同學了。”說著騰出一隻手要跟程弈田握手。
在亥山大院,程弈田是個一百多個老師都認識的小精靈,嘴甜得跟抹了蜜似的,見了老師們和他們的家人都會老遠就打招呼了。但是握手,多麽正式的形式,程弈田還沒有經曆過。她有點猶豫,從奚濤懷裏搶過打字機,“我抱得動的。”咧開嘴笑笑,“你好,嘿嘿,有點沉,就不握手了啊。誒,少了三點水啊。我最喜歡奶奶家門前的溪水,不過小溪很小,哪有什麽波濤。我是程弈田。博弈的弈,田地的田。”
“謝謝梁阿姨,我走了。”弈田做完自我介紹,想著她那坑紅薯,急著抱著打字機往回走,臨走也不忘跟奚濤打招呼:“奚同學,班裏見哦。躍躍,姐姐走了啊。”
出了樓門,弈田也不走遠,衝著紅薯坑這邊喊:“大侃,等紅薯好了,給音樂梁老師家送兩根,那兒有我哥們。秋的禮物!”
大侃揉揉被火烤得辣辣的眼睛,直起身體跟遠處的弈田姐揮揮手,“好的,沒問題,弈田姐。”
“我今晚還有晚自習,要準備秋季運動會的宣傳單呢, 我走了。”弈田將沉沉的機器靠著牆,挪動了一下身體,將重心轉到左邊,轉頭往自家的前樓走去。大侃見狀,恭敬地回到:“再見,弈田姐。”
“同學們,讓我們歡迎奚濤同學加入我們高一三班。奚濤同學的父親剛剛調入附近的炮兵部隊,奚濤和母親隨父親從蕪湖過來。奚濤,跟我們做做自我介紹吧。”奚濤個子很高,在最後一排從座位上嗖地站起來,像火山爆發形成的一座山。他剛要開口,弈田雙手做喇叭狀對著奚濤:“小溪裏的波濤,紅薯好吃嗎?”
“Can't you just be a little quiet,Miss Cheng?" 賴老師總是利用他當班主任的便利訓練大家的英語聽力。“很好,謝謝你,程弈田。”全班頓時一片嘩然,紛紛或低頭,或側目,小聲議論起這位新來的還有點帥的男同學跟他們的靈魂人物程弈田的關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