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 餘生無意

“隨便。”蔚倩今天難哄了。飯菜在嘴裏難以下咽，隻覺得喉嚨梗的慌。
讓蔚倩難受的事情太多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就是秦凱說的那樣，沒用。
一不能生孩子，秦凱總說他本來是沒打算要孩子，人世間太艱難了，他不想自己的孩子痛苦，愛他就不要把他帶到這個世界來。蔚倩不知道秦凱這是真心話，還是安慰她，反正事實就是他們將來膝下無兒無女，更甭說孫輩了。
二是不能照顧老人，以前姥姥在家，蔚倩有個責任感，照顧著姥姥，平日聊個天，聽老人講以前的事情，特別是秦凱小時候的故事，一起商量著一日三餐，一起翻看促銷廣告，陪著姥姥遛彎，或者開車送姥姥去打麻將，等等。現在姥姥搬進了養老院，蔚倩連個聊天的對象都沒有了。
三是沒有一個穩定高收入的工作，這些年都是靠著馬東輝朋友最近是靄青的幫忙，才掙到中介費，她真的不是做銷售的料，轉行從頭開始？她不知道能學什麽？計算機？太難了，她是個文科的腦袋。
三呢，幫廚都做不好，更別提做飯了。她無法像秦凱這樣，欣賞自己做的每一道菜，還能講出用料火候配料的秘訣，蔚倩自己做菜，熟了就行，沒有什麽是特別好吃的，也沒有特別難吃的，不記得秦凱什麽時候誇過她的飯菜，反倒是時不常說說這個菜裏應該少放點醬油，那個菜應該先炒青菜後炒肉，等等批評性建議。
四，五，六。。。
她就這樣度過餘生嗎？好沒意思啊。蔚倩沒忍住，一滴淚掉進碗裏。
“你應該能想到，”秦凱繼續賣著關子，“最近咱們聽了誰的書？當時就提到過？”
蔚倩哪有心情猜？搖搖頭。
“慕尼黑，啤酒節啊。”秦凱說出他們這些日子聽的一個作者的一係列小說，多是以歐洲各國為背景的間諜活動，主人公是個古畫修複師，借這個身份到處亂竄，順便把各地的美食美酒都嚐遍。
深陷在啤酒中的秦凱聽到一集裏的德國慕尼黑，就萌發了去這個啤酒之都的念頭。
“哦，好。”蔚倩吃不下去，放下筷子，“我躺會兒。”
“咋了？”
“頭暈。”
“餓的？多吃點就好了。”
“躺躺。”蔚倩歪進沙發，以前生病常常這樣躺著，橘貓天使，甚至狗狗投幣，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
可他們都不在了，蔚倩默默地流下眼淚，寵物寶貝們都不在了，蔚倩連個摟抱求安慰的都沒有。如果早幾年生個孩子就好了，現在太晚了，無兒無女，無事業，無技能，無寵物，人活著好沒意思啊。
秦凱很響地吃完飯，又喝了一碗雞湯，才覺得飽了。給自己倒了一指白蘭地，一邊搖著，一邊坐在蔚倩身邊，伸手摸了摸額頭，“沒發燒。”
蔚倩閉著眼睛，微微搖了下頭。
“那你躺著，我說一下去啤酒節的打算。”
“咱們就去慕尼黑一個城市，吃吃喝喝，周邊一日遊的地方很多，奧地利，瑞士，都能走馬觀花逛到。嗯？好主意吧？”秦凱自己都覺得是個絕妙的提議。
啤酒節是九月底的兩個星期，留給他們計劃的時間不多了，“那就由你來訂機票訂酒店？找找當地的美食美景，前兩次去歐洲，你都安排的很好。”
蔚倩點點頭，躺著自怨自艾更沒意思，出去旅遊挺好，“要帶姥姥嗎？”
“嘿，虧你想的出來。”秦凱撲哧笑了，“帶著姥姥喝酒去？好，我明天過去問問。姥姥敢去，我就敢帶著。”
見蔚倩對自己的玩笑沒什麽反應，秦凱的笑容漸漸消失了，“我工作上壓力很大，你不能這麽自私吧。”
這話是從何而起呢？蔚倩疑問地看著秦凱。哦，怪我態度不好？什麽人能永遠樂嗬嗬的，傻子嗎？難道你真的不知道是你引起別人的不愉快？
“別用那樣的眼神看我，”秦凱站起來，“隨便，你自己看著辦吧。”
莫名其妙。蔚倩現在反而不傷心了，她暗地裏哼了一聲，慕尼黑還去定了，而且她還要玩的開心吃的高興，甚至喝啤酒也不再是陪著秦凱，她也要好好享受享受。
不止是這次旅行，蔚倩突然覺得剛才生活沒意思的想法是多麽的可笑，她還年輕，好日子就在麵前，一沒孩子負擔，什麽攢學費什麽課外班，通通跟她無關，省下來的這些錢可以去看世界。二不用照顧老人，更沒什麽婆媳關係，哎呀，姥姥怎麽這麽可愛，住在一起時從來不對她指指點點的，現在年紀老了，更不麻煩小輩們照顧，她必須要常去養老院探望姥姥喲。三有秦凱喜歡做飯，何樂而不為呢？她今後要做的是多多鼓勵，並且屁顛屁顛兒地給他切蔥遞鍋蓋。四有秦凱在外麵掙錢，她愁什麽自己的事業？五不缺錢花，攢那麽多錢幹嘛？數數解悶兒？錢要花出去才是自己的。六，嗯，沒錯，未來她生活的目標隻有一個，好好享受。
去啤酒節享受真是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開幕式就是下個星期六，機票還能買到，酒店幾乎全滿了，剩下的特別貴。享受可不是亂花錢，那是傻。
找了半天，找到一家Airbnb，距離啤酒節五分鍾的路程，可以走路到市中心，火車站不遠，地鐵站更近。唯一不盡人意的不是整個公寓出租。主人是個單身母親帶著一個十歲的孩子，一間臥室租給遊客，廚房浴室共用。不過女主人上班孩子上學，每天早早出門，晚上回來較晚，也可以按照遊客日程改變，盡量錯開一起的時間。
讀了讀前遊客們的評價，還都不錯，蔚倩便不再猶豫，發出申請，女主人回複的很快，住宿就這樣訂了下來。
剩下的工作就是查找周邊景點和美食，德國香腸，炸豬排是必須要吃到的，豬肘子有燉炸兩吃，都要嚐嚐。這慕尼黑和巴黎羅馬不太一樣，幾乎不需要跟團旅遊，自由行很方便，蔚倩預定的唯一一個團遊竟然是啤酒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