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四 金山看帆

兩天後，天使的骨灰回家了，小小的木盒裏也有那首彩虹橋詩，蔚倩流著淚讀了一遍又一遍，祈禱天使走過彩虹橋，找到投幣，一起在天堂裏健康快樂地玩耍。
天使用過的貓床洗幹淨，沒有吃完的貓糧和罐頭，沒有用完的貓砂，玩具，蔚倩捐到寵物醫院，胰島素從冰箱裏拿出來，和針管放一起，血糖儀，試紙，統統收到紙盒裏，放進儲藏室角落裏。
蔚倩收拾這些東西，時不常悲上心頭，腦子裏都是天使最後的樣子，那期待著結束病痛的眼神。而秦凱看到的是黯然發呆的蔚倩，失去天使他也難過了幾天，可早晚要翻篇吧，人不能總是悲傷，影響健康。
他提議再領養一隻貓，蔚倩拒絕了，就像任何狗狗都無法替代投幣，任何貓貓也不能替代天使，她還沒有準備好去愛另一隻貓，或許永遠不會再有寵物，失去他們時的痛苦她不想再經曆，無論他們生前帶來多少快樂，都不能彌補這種痛。
“我們是空巢了，就當是孩子們去了大學，去了外地工作了。”蔚倩說著，可語氣表情並不輕鬆。
“你不能總這樣下去。”秦凱有些不耐煩了，老婆的情緒影響她自己的身體健康，也影響著家裏的氣氛，秦凱必須想辦法解決，“咱們出去玩玩兒吧。”
帶蔚倩散散心，秦凱想著要去歐洲，上次的法國巴黎之旅還是不錯的嘛，隻不過他沒有時間計劃出遠門，那麽就附近轉轉，比如去舊金山看美洲杯帆船American Cup yacht race比賽。
當教授的一個好處是桃李天下，有時候前學生會要“孝敬”一些東西，這不，有學生送來看船賽的入場券。
美洲杯帆船賽是很著名的體育比賽，每四年帆船俱樂部比賽的勝者來挑戰上屆冠軍。今年是新西蘭隊挑戰美國隊，比賽場地在舊金山海灣。
帆船賽源於1851年，曆史上曆屆都是海洋航海國家參加，英國，美國，意大利，澳大利亞，新西蘭，西班牙，加拿大，等等。
帆船運動不是普通人玩兒的起的運動，從一開始就是大財團後麵支持著，美國隊的名字是BMW Oracle，就是說這兩大財團支撐的帆船隊。
Oracle公司的創始人Larry Ellison是個會玩的花花公子，比如買下夏威夷Lanai島建別墅，買架米格29戰鬥機開著玩兒，買個帆船隊拉風，有錢就可以任性的典範。
今年的賽區來到Ellison家門口，他花錢花的高興，買下看台入場劵，送給自己的員工，秦凱的入場券就是在Oracle工作的學生轉送的。
九月初秋的天氣特別好，秦凱和蔚倩坐上輕軌，從快活屯直達舊金山市中心，然後坐鐺鐺纜車到達四十五號碼頭，離看台就是好幾步之遙了。
舊金山位於灣區半島的頂端，西麵是太平洋，西北角的金門大橋連接到北灣，從金門大橋下麵進入內灣，右邊是舊金山海港碼頭區，橋下有個城堡Fort，原是守城駐軍的堡壘，可以進去參觀，那時用的大炮什麽的都有陳列，沿岸下去是一片生態保護區，綠地和沙灘，舊金山人跑步散步野餐沙灘排球曬太陽的地方，再下去就是各個遊艇俱樂部yacht clubs聚集地，然後是碼頭區，就是著名的漁人碼頭fisherman’s wharf。
漁人碼頭現在已經是專屬旅遊區，碼頭單號從四十五號開始，有二戰時期的戰艦供人參觀，有小漁船停泊載遊人出海釣魚，最著名的是熱鬧的三十九號碼頭，幾十號商店禮品店糖果店餐廳，最吸引人的是聚在舢板上的懶洋洋曬太陽睡覺的海獅，偶爾一兩隻為爭奪舢板一角打架，引起圍觀人群的喝彩。再下去是豪華遊輪停靠區，能看清海灣大橋，就快到了一號碼頭，也就是市中心。再往南是雙號碼頭，真正的商業用碼頭，不過舊金山的交通道路無法承受巨大的貨運量，現在大量貨物進入東灣的奧克蘭卸載，這裏顯得很破舊了。市政府將這一帶計劃發展成為商民兩用地區，辦公樓和住宅樓正在建起，輕軌公交也都開始運營了。
四十五號碼頭周圍也是熱鬧非凡，著名的Ghiraradilli巧克力總部大樓是旅遊景點，十幾家海鮮餐館魚市，特別是大海蟹和酸麵包蛤蜊湯，沒吃過都不能算來過舊金山。
從四十五號碼頭向西，翻過Fort Mason梅森城堡，就到了Marina Green海濱公園，看台就搭在公園內。
梅森城堡始建於內戰時期，比金門大橋下麵的城堡要大的多，二戰時發揮了重要作用，現在是國家公園，很多建築改造成為曆史或文化或藝術紀念館。
這裏地勢高，可以俯瞰海岸線，海灣中心的天使島和奪命島，綠地上常有放風箏玩球曬太陽的人，有飛行表演時候可以躺在草地上看。現在也有人伸長了脖子看海灣裏的帆船遊艇。畢竟遠了些，看不清帆船的樣子，等走到看台上，秦凱才慶幸能夠這麽近距離的感受帆船比賽的速度，兩個隊你追我趕的激烈程度。
看台上還有播音講解，加上飛行器和帆船上攝像頭的穿插視頻播放，第一次接觸帆船的秦凱都能看懂了比賽，扭頭低聲解釋給蔚倩聽。
秦凱說渴了，起身去買飲料，蔚倩在看台上伸直了雙腿，抻了個懶腰。陽光從背後曬下來，暖洋洋的，海風微微吹來，蔚倩掀了掀臉上的頭發，抬眼看著蔚藍的大海，黛綠的山巒，紅色的金門大橋，五顏六色的風帆，生活很美好。
蔚倩明白秦凱的用心，她不能永遠沉浸在失去天使的悲痛裏。人的一生不可能總是一帆風順。命運帶給她秦凱，帶給她富裕舒適的灣區生活，通達的姥姥，全家人健康平安，她也沒有養家糊口的壓力，她還能再要求什麽呢？
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世界上的人間悲劇天天在上演，新聞裏報道的都是交通事故槍殺爭吵打架鬥毆搶劫動刀子，她隻不過是失去了兩個毛孩子而已。
可人是感情動物啊，蔚倩越想走出失去天使的陰影，就更多橘貓形象的出現。它在院子裏曬太陽被一隻鳥啄了一下後委屈的樣子，慵懶地躺在地上悠閑撥拉玩具的樣子，張著大嘴盡情打哈欠的樣子，都是健康貓貓應有的樣子。
蔚倩不由得微笑起來，秦凱一手拿著熱狗一手端著酒杯回來，“笑什麽呢？”
蔚倩搖了搖頭，腦袋靠在秦凱肩頭，“今天出來真好，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