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蜜們一起吃午飯，照例聊起了家中瑣事。
“你們最近都在忙什麽﹖”
“唉﹐還不是家裏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我老公最近工作特別忙﹐成天泡在公司﹐不到十一點回不了家﹐每天晚上都是我一個人帶小孩﹐真累得夠嗆。下班回了家﹐想到一天都沒跟小兒子親近﹐當然想抱一抱他。可是抱了小的﹐大的就不免被冷落﹐自己坐在一邊看電視﹐楚楚可憐的樣子。不過有什麽辦法呢﹖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嘛。”
“公司裏忙一點也好﹐總比裁員強。不過你老公怎麽會這麽忙﹖”
“係統升級換代的項目。你知道這種項目不花個一年半載做不完的。”
“你要小心一點哦。我一個朋友做項目忙昏了頭﹐後來離了婚。”
“我知道﹐最近離婚的不少。我有個朋友﹐也是工作忙﹐天天加班﹐結果和秘書搞在一起了﹐日久生情嘛。”
“哎﹐我告訴你﹐如果婚姻有問題，一定要趁早去谘詢。我前一陣子和老公鬧矛盾﹐去看了婚姻谘詢顧問﹐效果不錯﹐老公有進步。有很多事情﹐兩個人看法不同﹐誰也說服不了誰。有個外人，還是個專家﹐在旁邊分析一下﹐還是有幫助的。”
“應該會有幫助。大家都自我中心，很難從別人的角度看問題嘛。不過想起來也真有意思。我發現每次跟老公鬧矛盾﹐都是因為家裏的某件小事。以前找男朋友時有一大堆標準﹐人品啦﹐學曆啦﹐相貌啦﹐樣樣都重要。現在一看，婚姻其實就是一堆家務的總和。如果件件事情都有人做﹐大家便相安無事。如果有件事情我想要他做他卻不做﹐氣氛馬上緊張起來。不僅因為這件事沒人做﹐我還會想起他這樣那樣的缺點，再想到自己怎麽嫁了這麽一個人﹐越想就越生氣。”
“你說得太對了。我們家也一樣。不過這件事我們也和顧問談過。他的看法我覺得還有些道理。有時候我們可能忽略了每個人興趣的不同。如果你要老公去幹一件他沒興趣的事情﹐他當然給你拖著不幹。比如我喜歡旅遊﹐但我先生對旅遊沒興趣。如果我們想出去旅行﹐要他訂票﹐就不能對他期望太高。他會一直拖到最後幾天﹐眼看來不及了﹐才匆匆忙忙買兩張票﹐當然是貴得不行。我要怪他，他還不高興﹐覺得已經替我做了這件事情﹐算不錯了。所以﹐這樣的事情以後我就自己做了。”
“是這樣的。家裏的事情﹐如果是我感興趣的﹐我通常都自己做。難就難在那些誰都不想碰的事請上。好在家裏大多數事情歸誰幹都已經約定俗成。比如說我做飯﹐我先生洗碗。但他對洗碗這件事情顯然沒興趣。吃完飯﹐把碗一推﹐不是看電視﹐就是上網。一直等到快上床了﹐才突然記起碗還沒洗﹐這才卷起袖子把碗洗了。有時候太晚了﹐就索性留到第二天。所以一整個晚上廚房裏都杯盤狼籍﹐甚至清早起來都沒有一間幹淨的廚房可用。碰到這樣的情形﹐有時候覺得反而不如自己把事情做了省事。”
“但心裏又不平衡﹐對不對﹖看來家家都有這樣的問題。你不要對男人們有太高的期望。你叫他做一件事﹐他做了﹐你就應該謝天謝地。如果還在時間和質量上有額外的要求﹐恐怕不現實。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區別。女人天生是一家之主﹐天生就覺得自己對家裏的一切負有義不容辭的責任，而男人在家裏是推一下動一下。”
“你說得實在是太對了。像報稅吧﹐這件事在我們家是歸我先生做的。但他總是拖到最後關頭才動手。我是希望至少提前一周就把這件事做完的。你知道我這個人最怕把事情拖到最後一分鍾﹐我不喜歡那種壓力。萬一到時候資料不全怎麽辦﹖報稅前那個周末跟一個朋友打電話﹐她說她先生一整天都在忙報稅的事。星期天下午送女兒去朋友家玩﹐朋友的媽媽也說她先生在樓上報稅。隻有我先生﹐好象根本就忘了這件事。其實我想他也沒忘﹐就是不想去做。難道這不是很幼稚嗎？再不愉快的事情﹐再怎麽拖也還是要做﹐早點做完﹐早點放下這個包袱﹐難道不是更好嗎﹖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總而言之他每年都是拖到最後一分鍾才把稅報完，我也每年都跟著心驚膽戰。”
“其實你也不用這麽緊張。你先生願意做這件事﹐而且最後也做了﹐已經不錯了。我認識一個朋友﹐家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全由太太操心﹐連院子裏的樹葉都由太太來掃。你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唉，總覺得現在日子也沒什麽意思。成天圍著柴米油鹽打轉﹐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前幾天到一個朋友家﹐聽他們講了一個故事。一個中國女孩﹐有點五大三粗﹐一心想嫁個中國丈夫﹐找來找去就是找不著。倒是有個美國小夥子喜歡她。美國小夥子挺帥的，但有點蔫﹐她又不太喜歡。不過這小夥子很執著﹐每天給她送花。後來她搬家到別州﹐小夥子也追了過去﹐終於感動了她。現在他們孩子都有了。我就說﹐這也不錯了。我先生一共沒送過我幾次花﹐怎麽糊裏糊塗就嫁了他。”
“我老公求婚時倒是送了九十九朵玫瑰﹐送到公司﹐讓我大出了一回風頭。還有一次，那時候我先生在東部念書﹐我的室友是個美國女孩﹐男朋友在MIT，情人節的時候有人在樓下按門鈴。我們問是誰﹐回答說是flower delivery。我們都好緊張，不知道這花是給誰的。你想﹐都是年輕女孩﹐人家有人送花自己卻沒有﹐多沒麵子。還好﹐那人上了樓﹐拿來一大把紅玫瑰﹐是給我的。那一刻真高興﹐也如釋重負。”
“不過﹐大多數中國人好象天生不會做浪漫的事情，有時候想浪漫一下反而好奇怪。我來美國的時候﹐我先生來機場接我﹐買了一束花卻不好意思帶去﹐就藏在房間的壁櫥裏。我一到他宿舍﹐看到裏麵又髒又亂，說我來幫你收拾吧。收著收著﹐看到了壁櫥裏的玫瑰﹐心裏就猜到了八九分。等他扭扭捏捏地把花拿給我的時候﹐我還裝出驚喜的樣子﹐你說別扭不別扭？後來他找到了工作。第一個情人節﹐他買了玫瑰花來送我。我一聽他花了八十塊錢﹐差點沒把他的耳朵給揪下來﹗”
“這就是你不對了。要是有人給我送花﹐我高興還來不及呢。不過中國人的確不夠浪漫。前幾天下班時走在一個法國同事後麵﹐正好看到他太太開車來接他。車一停﹐他太太下了車﹐兩人就在對方嘴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我當時可能臉都紅了。我喜歡看歐洲電影也是這個原因。電影裏那些女主人公﹐初看並不覺得特別漂亮﹐生活環境也很普通﹐甚至有點拮據﹐做的事情也很瑣碎﹐但一舉手﹐一投足﹐就有一種浪漫。”
“我看你多少有點崇洋媚外﹐中國人這樣的也很多。說到送禮﹐也不是人人都像你這種態度。前兩天我看到報紙上一篇心理醫生寫的文章﹐提到兩個因婚姻問題來做谘詢的案例﹐居然兩個做妻子的都怪丈夫經常買些昂貴又不實用的禮物送給她們。”
“你說的文章中的人可能年紀比較大﹐經濟也寬裕﹐送件昂貴的禮物是舉手之勞﹐至少比真正地關心愛護妻子容易﹐所以做丈夫的才試圖用昂貴的禮物來取代對妻子的關心。妻子看穿了這一點，所以才不高興。我的一個印度同事則是用禮物來和丈夫開玩笑。情人節什麽的總是買些香水之類的送給先生﹐因為她知道先生一定不會買禮物送她﹐她故意送他一樣禮物﹐讓他難堪。”
“你說得沒錯。其中一個做妻子的就是這麽說的。丈夫老在外麵打高爾夫球﹐一天到晚不著家﹐心裏內疚﹐才會源源不斷地給她買些貴重禮物。”
“看來高爾夫球確實是婚姻殺手。我先生也是一門心思都在高爾夫球上。星期六要去打﹐星期天也要去打﹐一打就是一整天。上個星期天﹐我讓他下午兩點陪我一起爬山。他十一點左右出了門﹐直到三點才回來。我說﹐你今天說好隻打九個洞﹐應該兩小時不到就打完了﹐怎麽現在才回來﹖他支支吾吾地說，打第二場球有折扣，就又打了一場。你看，這就是我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還不如高爾夫球重要。”
“不光是高爾夫球﹐男人啊﹐就是會享受。我先生每天才上四五個小時的班﹐一有時間就玩電子遊戲﹐一玩起來就廢寢忘食。我的房地產經紀人就說﹐男人是長不大的。小時候他們是小男孩﹐後來他們就成了大男孩。”
“跟我先生一起打球的朋友就更不像話了﹐家裏小孩才不到一歲﹐也一天到晚在外麵打球。還振振有詞地說﹐家裏嶽父嶽母都在﹐反正沒他的事。男人就是不懂女人的心理。其實我們在家裏多做些家務也不是那麽不情願﹐隻是他們要意識到這一點﹐要有點感激才好。否則他們把我們的忙忙碌碌看成理所當然﹐甚至還借此機會自己好好享受﹐我們心裏怎麽能平衡？”
“你先生好歹還是在外麵運動﹐鍛煉身體。我先生膽固醇過高﹐萬一以後中風癱瘓怎麽辦﹖但我要他鍛煉他也不去。做家務也行啊。我在家裏做著無數小事情﹐在他旁邊走來走去恐怕一百趟也有了﹐但他好像根本沒感覺，眼睛盯在電視屏幕上﹐一動也不動。”
“所以我現在決定了﹐不要老把自己埋在家務裏，也要做點自己的事。以前我很少出去。先生出去玩﹐我隻好在家裏做家務﹐帶孩子。現在我幾乎每個周末都和朋友去爬山。如果我星期六要爬山﹐我先生就隻好呆在家裏看小孩了。”
“你哪來的時間﹖我每天下了班回家就忙孩子的事﹐把周末都搭上也忙不過來。”
“你兩個孩子當然更忙。不過﹐我也感覺好累。上了一天班﹐還要回家做飯﹐監督孩子做功課﹐彈鋼琴。要能改成part-time就好了。”
“我先生就想要我呆在家裏。前一陣子我們公司不太穩定﹐有謠言說要裁員。我先生就興奮得很﹐巴不得我被裁下來。我說﹐我要是丟了工作﹐家裏錢不夠用怎麽辦﹖他說不要緊﹐好好計劃﹐節省一點總是可以的。你看看，我從來沒見過這麽無所謂的人。”
“如果房貸不太高的話﹐辭職呆在家裏的確也不錯。我女兒一個朋友的媽媽最近就辭了職﹐專門在家做主婦。她丈夫和孩子都說﹐生活品質提高了很多。我問她辭職後的打算﹐她說早就想好了。第一當然是照顧孩子﹐第二是鍛煉身體，第三是學彈電子琴﹐第四是學西班牙語﹐第五是寫作。你知道嗎﹐這些事情都是我想做的。我早就想過﹐如果辭了職﹐第一照顧孩子，第二鍛煉身體，第三寫作﹐第四彈鋼琴﹐第五讀書。你看跟她的計劃像不像﹖所以我真是好羨慕她。她自己開玩笑說﹐上班時像個女王﹐辭了職則成了仆人。不過這個仆人當得高興。”
“辭職的人的確讓我羨慕﹐首先日子就過得清閑嘛。不過要下這個決心也不容易。不但少了個經濟來源﹐也失掉了一個社交的機會。辭職後雖然還是有自己的生活﹐也可以交到新朋友﹐但畢竟生活的重心都轉移到了老公和孩子身上﹐與外界的接觸也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他們。如果不是對老公有極大的信賴﹐對這個家死心塌地﹐我看下不了這個決心。所以﹐這些願意辭職的人也算是婚姻生活達到了某種境界。”
“我也有朋友在家裏呆了兩年最近又回來上班的。我想主要還是個人定位吧。即使條件許可﹐每人也會有不同選擇。不過婚姻要經營好不容易﹐全時在家總歸可以把更多時間花在婚姻上。”
“一定是的。看來退休是解決家裏這些雞毛蒜皮的問題的最佳辦法。我們要有耐心，等哪天退了休，一定什麽問題都迎刃而解。在這之前，還得忍一忍，經常一起吃飯，喝咖啡，發發牢騷，排解心中的怨氣。”
閨蜜們都笑起來。午飯已經吃完，該回去上班了。但這個話題是永遠講不完的。為了接著聊，大家約好下個月再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