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梔子花開
（一）
天氣陰沉，飄著毛毛細雨。 吃過早飯我問Bill什麽時候去買菜，Bill說，總要等雨停了吧，也許下午？ 等的就是這句話，待Bill的話音落地，我接過話茬，那我先出去逛一圈兒啊。
雖然車道兩邊的雪早已化盡，我們家的周末還是延續著大雪封門時形成的規矩，每個周五下了班Bill到小房子裏吃晚飯，然後把我和Allen接到大房子裏過周末，星期天吃完晚飯再送回去。
現在意識到這個模式的缺點，就是周末我們兩個成人在家，卻隻有一輛車。這在天寒地凍的時候不是什麽問題，可現在春暖花開，我的買花買樹的心思開始複蘇，有了逛苗圃的欲望。開車出行需要協調。
啊，下著雨你要去哪裏逛？ Bill表達了不解，為了突出效果飛了飛眉毛。 我去看看Lowes的園藝中心開門了沒有，我慢悠悠地答道。 Bill表示懷疑，又加了一句，你這興致不小啊。 那當然，我白了他一眼，一本正經地說，我躍躍欲試，我蠢蠢欲動，現在有點興致很難得，你不覺得在淅淅瀝瀝的小雨中看花看草看樹木是件很浪漫的事嗎？
開車出門，先到了Lowes，園藝中心開了，但是貨架上基本上是空的，隻在一個角落裏堆了不少一人高的柏樹苗，不知道是不是去年的存貨。 我圍著柏樹們轉了兩圈，確定隻有柏樹，沒有果樹。
從Lowes出來沿著肯尤街向南，出門前查過了，舍容園藝開了，去那裏看看。舍容是韓國人經營的家庭店，父親母親還有一個叫舍容的女兒。跟肯尤街上北邊的意大利人開的大型苗圃相比，我更喜歡舍容，不隻是因為店主的亞洲人麵孔，還有它的小巧，細致的店麵布置，和微風拂麵一般的服務風格。 當然重要的還有花草的質量和合理的價格。
舍容上架的花草有一些，但也不多。 玉蘭樹，山茱萸，我先圍著樹苗們轉了一圈兒，隻看到一棵蘋果樹。 迎春花，紫丁香，山梅花，繡球，各式各樣的玫瑰，灌木不少。 還有一些草本花草， 鬱金香，水仙，鬼臉花，康乃馨， 或者打起了花骨朵，或者怒放著，在小雨迷離的天氣裏，花葉帶雨，清新動人。
我問店主Kim什麽時候會有桃樹賣。他說下周，店裏這周剛開門，打掃整理一下花草樹木就可以上架了。
（二）
桃樹是我今年的主要目標，還有就是尋找一株星茉莉 （star jasmine）， 都是給小房子的後院物色的品種。
因為喜愛，我種花種草總有點用力過度的感覺。去年住進小房子， 前院種了一棵加拿大紫荊花樹， 客廳的窗前並排兩株灌木玫瑰。玫瑰花壇向前一點是原房主留下的兩大叢貓薄荷，是我喜愛想要留著的。整個夏天秋天，喝茶做菜，它們保證了充足的新鮮薄荷葉供應。
後院靠籬笆搭了花架子，種了三棵鐵線蓮，一株爬藤玫瑰。花壇裏稍稍出來離籬笆遠一點，有一棵木槿，兩株杜鵑。 後院的中間， 陽台正對著的地方，把寄養在大房子菜圃裏的一棵蘋果樹移栽過來。想著春夏之際，坐在陽台上喝茶看書曬太陽，可以麵對滿樹的蘋果花開，看花瓣飄落如星似雨。 可是事情十有八九，往往不隨人意，蘋果樹移栽後一直沒有緩過勁兒來，在秋天裏徹底幹枯死去。 這棵蘋果樹是前同事舍巴斯送的，我一直苦惱著，他下次問起來，我該以什麽方式作答，感覺像是人家把自己的孩子或者寵物送給了我，結果讓我給糟踐沒了。
用什麽去填補蘋果樹逝去留下的空白？我想過新的一棵蘋果樹，櫻桃樹，或者梨樹。 最後打算嚐試一下種蟠桃，一是桃之夭夭，花事誘人，二是圖個新鮮。我自己試種過櫻桃樹 （雖然沒有成活），左鄰右舍也多是櫻桃樹，後院正對著的鄰居靠著籬笆就種了一棵，枝條帶著花朵和果實伸到了籬笆這邊，我家的院子裏來。大房子後院我自己家一棵梨樹，鄰居家一棵蘋果。 春天的時候，雪白的梨花先開，梨花謝時，蘋果花開得正盛，蘋果花花瓣帶著隱隱的緋色， 比梨花開得喜慶。
老一些的住宅區也有人種杏樹，夏日炎炎，我曾經跟Allen騎車到舍巴斯家摘杏子，舍巴斯家的房子比我們家的老了許多，他家的杏樹高過了屋頂，枝繁葉茂，小鈴鐺一樣威風凜凜披掛了一樹金燦燦的果子。杏樹太過高大，恐怕不是小房子的院子可以承受的。 再有就是俗話說的桃養人，聽上去吉祥。 當然風水也說桃帶邪氣，不易種前院，但是種後院可以化解。
（三）
雖然沒有桃樹和星茉莉，但是有其它花草抓住了我的眼睛，心癢癢了幾下決定把它們帶回家。
這種一年生草花我以前沒見過，花朵巨大，玫瑰的形狀，花瓣重重累累，柔嫩嬌豔， 它們讓我想起中學同學李敏作文中寫石榴花的語句， “好像吹一口氣就化了呢”。顏色一共有七八種，我使勁壓製欲望說服自己不能一個顏色拿一棵。每個顏色都買當然是最省事的辦法，不用比較來比較去選擇哪一個才是自己喜歡的，最喜歡的， 可是都買回去放哪裏種哪裏呢？小房子現有的花壇去年都讓我種滿了。最後選了四個花色，清淡的兩種，豔麗的兩種。
又順手拿了一盆梔子花。一個盆裏四五個植株，葉子匯成大大的一蓬，花苞多得數不過來，小荷尖尖，從繁茂的葉子中間露出頭來。我喜歡梔子花綠油油的葉片和純白的花朵，沉靜的碧綠和細膩的白色搭配在一起，是一種特別的雅致與清新，讓人不由得心生喜愛。還有它著名的香氣啊，放一盆在陽光明媚的客廳裏， 香氣浮動，盈盈滿堂，在梔子花香裏流過的光陰，應該是愜意美好的吧。又去查梔子花是否可食，說是無毒性，可入藥。 那麽應該也是可以入茶的了，於是又有了不一樣的期待。
在微信曬剛買回的花，有南方同學一眼認出了梔子花， 說她們那裏遍地都是，再有一個月就要開了。 我很憧憬，說到時候香氣鋪天蓋地，該是多麽宏大的景象。 同學說，不是什麽高大上的樹木， 前些年綠化到處都栽， 路邊栽，小區裏也栽，跟桂花樹似的。而且長在室外，招惹小蟲子的。 可能因為太香了吧，我有點心不在焉。
高大上，原來也可以用在花木上，這個高不是高矮的高，大不是大小的大。 我有點驚訝。什麽是高大上的花木？ 我不知道。 在加拿大擺弄了十幾年花花草草的我隻關心什麽花木我喜歡，什麽花木潑辣我能種好，什麽花木合適我的院子。評論一家園藝的好壞看整體的設計造型，和根據花期的早晚長短的搭配組合，講究從春到秋，每個月都有鮮花開放，不同的季節呈現不同的景象。 當然花也如人，各有各的品相特點，雍容華貴如牡丹，氣質高雅如玉蘭，清新雅致如梔子花，親切質樸如牽牛花。在我的心中，它們都是美麗的，沒有高下之分。這些話我沒有說出口。
容易招惹小蟲子這點需要注意，好在我養在室內，希望情況不至於太糟。
梔子也很久沒出現了。
飛揚之後，
有的人，乘風破浪。
有的人，麵朝人海，春暖花開。
有的人，玉壺冰心。
種的過程就是學習過程，慢慢會好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