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羅倫薩是我最喜歡的城市, 隻因她是文藝複興發源地, 保留下來的文化遺產又多又完好。上回遊覽了最膾炙人口的大部分, 當時寫了遊記, 包括托斯卡納自駕, 以後有時間貼在這裏。這回時間精力都有限, 1月29日星期天, 起個大早九點鍾把我爸送進烏菲茲美術館, 我回旅館陪我媽, 旅館在火車站附近, 回來時路過美第奇禮拜堂 The Medici Chapels, 鑽進去看一眼米開朗基羅的雕塑《晝》《夜》《晨》《暮》。
美第奇禮拜堂 The Medici Chapels是聖洛倫佐教堂的一部分, 所以我登上了教堂台階, 以為從裏麵能走到美第奇禮拜堂。看門老大爺把我客氣地攔住,那天星期日,裏麵人在做禮拜, 不讓進。老大爺叫我繞到教堂後麵, 那才是美第奇禮拜堂的入口。即使不是禮拜日, 教堂也不通禮拜堂。入口很不起眼,一個小玻璃門, 沒有一個人進出, 我在外麵猶豫片刻, 看看左右的店門更不象博物館, 隻好推門進入。門票9歐, 從頭到尾就我一個參觀者。
穿過擺放著家族聖器的陳列室, 先來到的是多邊形的王子禮拜堂(Cappella dei Principi), 在二樓。禮拜堂裏麵所有的地板,牆壁的圖案都是用各種半寶石鑲嵌,深色用價值連城的紫色斑岩和紅色花崗岩,淺色用珠母貝殼,紅珊瑚,青金石等,從地麵一直鋪到穹頂, 眼花繚亂的程度令人咂舌。世代豪門綿延200多年給教皇當金庫, 果然不是虛名。不過一間安放家族棺材的墓室而已!
巨大的棺材雕刻精美,穹頂壁畫卓越精彩, 好似小一號的聖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頂畫。
這個王子禮拜堂是整個家族禮拜堂建築中最晚完工的部分, 它和後麵看到的由米開朗基羅設計的新聖器室(Sagrestia Nuova)在同一時間內構思起意, 可拖到17世紀初才開始建造, 而那個新聖器室, 在16世紀就完成了。
從王子聖堂一角下去就是新聖物室,不過就這'一角'我也找了半天。新聖物室進門是三座雕像,中間的聖母子雕塑出自米開朗基羅。下麵刻著"偉大的洛倫佐和朱利亞諾. 美第奇" (LORENZO IL MAGNIFICO E GIVLIANO DEL MEDICI), 這二位就這麽委屈地安葬在這門口。
這二人是兄弟, 在美第奇家族諸多豪傑中尤其名氣大。不僅因為他們是家族走向鼎盛時期的佛羅倫薩的掌控者, 權力如日中天, 也因為他們各自出了個教皇兒子, 還因為二人遭遇了謀殺, 就發生在聖母百花教堂, 弟弟朱利亞諾死於那場謀殺, 其遺腹子就是後來那個堪稱八旗子弟的教皇克萊芒七世--米開朗基羅最著名的雕塑<大衛>左臂上的裂痕, 就和這位教皇有關。
米開朗基羅是美第奇家族培養的無數文藝複興大師裏最絢爛的一位。曆史上這麽多豪強家族,沒有一個在文化藝術上的貢獻達到美第奇家族的水準。沒有幾百年前的美第奇家族,就不會有今天的佛羅倫薩。米開朗基羅在這個新聖器室(Sagrestia Nuova)的四座雕像作品, 分別貢獻給了洛倫佐. 美第奇(不是上麵那個偉大的洛倫佐) 和朱利亞諾. 美第奇(也不是上麵那個被謀殺的朱利亞諾美第奇)。《晝》和《夜》在朱利亞諾. 美第奇的棺槨之上; 《晨》和《暮》在洛倫佐. 美第奇的棺槨之上。
老外就這點特不好。就不能整出點多樣性的名字麽? 本來姓氏就相同, 名字還重複用, 想要區分出誰是誰及其燒腦。這個被米開朗基羅精雕細刻《晨》和《暮》的洛倫佐, 是上麵提到的偉大的洛倫佐的孫子, 他還有個稱謂是烏比諾公爵,而偉大的洛倫佐沒有爵位, 烏比諾公爵1519年死於梅毒, 隻有26歲。他有一個女兒, 出生在他死前的21天, 就是法國曆史上赫赫有名的黑太後,傳說中慣用香水毒死對手的凱瑟琳.德.美第奇。
而他對麵安置的棺材是他的叔叔朱利亞諾. 美第奇的, 這位朱利亞諾是偉大的洛倫佐的兒子,死於1516年,他也有爵位叫內穆爾公爵, 是由法王授予的,這位和他侄子烏比諾公爵去世的時間相差不遠, 所以當時的教皇,也是上麵提到的他們家族的克萊芒七世委托米開朗基羅設計建造這二人的墓室, 就是這間新聖物室, 米開朗基羅於1534年完成了這幾座雕像。他原本計劃了四個美第奇的墓,但是偉大的洛倫佐和他的兄弟朱利亞諾·德·美第奇的陵墓始終沒有建造,他們的屍骨仍然謙遜地埋在門口祭台下麵。其結果是現在兩個宏偉的陵墓屬於相對微不足道的兩位美第奇:洛倫佐二世·德·美第奇和朱利亞諾·德·美第奇 (內穆爾公爵)。兩個陵墓的建築結構相似,隻是雕塑形成對比。
朱利亞諾. 美第奇的棺墓。其上右為《晝》, 左為《夜》。《晝》是強健的正在睡醒翻身的男子;《夜》為睡眼惺忪的女子。
《夜》:
洛倫佐. 美第奇的棺墓。其上右為《晨》,左為《暮》。《暮》是垂垂老矣的男人, 《晨》是長發垂地慵懶而起的女子。這個很好理解。連薛蟠薛大傻子, 不是都吟出"女兒喜,洞房花燭朝慵起"的詩句麽, 可見把早晨擬人化為懶懶起身的女子, 是中外相通的。
離開時回望美第奇禮拜堂, 覺得這建築就是小一號的聖母百花大教堂, 穹頂尤其象,隻是外牆壁沒那麽花哨。那個穹頂就是前麵提到的豪華至極的王子小堂之所在。這是從聖洛倫佐教堂正麵照過去的。教堂外觀很樸素。
此時已是10點半, 街上依然人煙稀少。中央菜市場Mercato Centrale 邊上一圈的義烏小商品攤剛擺出貨架, 各色皮包紀念品還有印著惡搞大衛美杜莎的體恤衫, 被攤主懶洋洋地掛起。這天是禮拜日, 市場裏那個特別有名的網紅牛肚店關門, 好在外麵有個流動小車照樣出攤, 趕快買了兩盒燉牛肚帶走。去年在市場裏的佛羅倫薩燉牛肚, 好幾種, 都特別好吃, 直今念念不忘。今年買的這兩盒不如網紅店的, 巨鹹, 淹沒了lampredotto本身的味道。
中午時跑到火車站找輛出租車, 帶著爸媽去那幾個名勝古跡打卡留念。佛羅倫薩沒有uber,我手機沒有電話, 所以隻好包出租。也沒提前講價, 全程打表,最後花了80多歐。路程不長, 停的時間長, 因為我媽移動速度很慢。先去領主廣場找到從烏菲茲出來的老爸, 在那裏和傭兵長廊的露天雕塑同框。雕塑有的是原作, 有的是複製品。那個大衛是複製品, 所擺放的位置, 其實就是原作在完工後所在的位置, 在舊宮大門的左邊。
前麵提到的那個來自美第奇家族的教皇克萊芒七世, 在梵蒂岡時遭遇過一次叛亂, 差點喪命,幸虧瑞士雇傭軍的拚死保護才得以幸免。當時克萊芒七世倉皇逃進聖天使城堡,保衛他的瑞士兵十死九傷, 屍體填滿聖天使橋。克萊芒七世接著喬裝逃回家鄉,沒想到家鄉人也不歡迎他, 他的到來影響到了佛羅倫薩的政治格局, 而舊宮正是佛羅倫薩共和國的政治中心所在。1527年舊宮裏發生騷亂, 一張從高層辦公室仍出去的桌子砸傷了大衛的左臂, 此時距大衛完工24年。之後大衛依然擺在原地, 直到1873年從舊宮門前移至現在所在的美術學院。。
舊宮旁的傭兵涼廊(Loggia dei Lanzi)曾經是一個集會場所,因科西莫一世時期駐紮過海外傭兵而得名,現在擺了幾幅著名的大理石雕塑。
詹博洛尼亞(Giambologna) 的《海格力斯與半馬人涅索斯的戰鬥(Hercules and Nessus)》。這是原作, 完工於1594年。
它旁邊的《強擄薩賓婦女(The Rape of the Sabine Women)》同樣出自詹博洛尼亞, 也是原作, 完工於1579-1583年。 這幅作品名氣很大, 複製品到處可見。<大衛>所在的美術學院一進門, 就是這幅雕塑的石膏複製。
本韋努托·切利尼(Benvenuto Cellini) 的青銅像《玻耳修斯與美杜莎的首級(Perseus with the Head of Medusa)》。這是複製品,原作收藏於旁邊的巴傑羅美術館。這是美術史上最成功的珀爾修斯形象。珀爾修斯站在美杜莎的軀體上,一隻手持利劍,另一隻手將美杜莎的頭顱高高舉起, 腳下踩著美杜莎因極度痛苦而扭曲的身體。看看那基座, 一個基座也雕刻得四麵玲瓏, 裏麵四座小青銅像。
傭兵涼廊的台階上坐落著兩尊獅子,其中一尊來自公元2世紀古羅馬時期,另一尊雕刻於16世紀。我忘了哪尊是哪尊了, 也沒時間細查, 注意力全在我媽身上, 胡亂照了像走人。後來查了一下, 好像左爪玩球的獅子是16世紀的, 就是我腦袋後麵這隻, 右爪玩球的是古羅馬時期的。
下一站是阿諾河以南的米開朗基羅廣場(Piazzale Michelangelo)。這裏是居高臨下觀賞佛羅倫薩的最佳觀景台, 尤其是在天氣好時的黃昏, 觀賞落日籠罩古城。網上對此景點的介紹和照片多如牛毛, 就不再羅嗦了。
接著開車回城裏, 去聖母百花教堂, 開車比走路慢, 因為到處單行線。早上八點多和我爸路過這裏, 當時幾乎沒人, 廣場特別安靜, 教堂鍾樓和洗禮堂都孤零零地佇立著, 顯得特別龐大和淒涼。下午遊客多了些,也比去年我來的時候少太多。去年為了節省時間爬穹頂和鍾樓,訂的旅館就在教堂對麵, 距離隻有30米。
當天下午3點離開佛羅倫薩, 坐火車西行到比薩。到站前才訂好旅館, 也是離中央車站很近, 在阿諾河邊上。把父母安頓好後獨自出來逛, 阿諾河兩岸的風光,在夕陽映照下古典而優雅。
比薩不止有斜塔。河邊一座聖母瑪麗亞斯皮納教堂, 袖珍如珠寶店櫥窗的精巧擺件, 可外部雕飾極盡奢華。
這條阿諾河與穿過佛羅倫薩的是同一條河。兩岸風景也與佛羅倫薩阿諾河兩岸類似。14世紀保留下來的老房屋鱗次櫛比, 小酒館咖啡屋熱鬧非凡。當天禮拜日的黃昏,河畔的年輕人,大學生三三兩兩聚於堤岸, 或小酌或高歌, 吉他小提琴隔著水波傳來仿佛仙樂, 格外出塵。
從河邊走回旅館,剛好穿過鬧市區。不起眼的小門臉排長隊, 門口小黑板上寫著比薩特產, 走近一看原來是巨大的donut, 夾心醬有20多種, 買了個夾開心果醬的, 特別甜, 可是特別香, 一種獨特的麥香。吃完後揉著撐飽的肚子, 進超市買水。超市外糖炒栗子爆香, 又忍不住買了一包。路過Gelato店, 再義無反顧地衝進去, 最後撐的走不動路, 步履蹣跚踏在幾百年的青石板路上, 發出空曠的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