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利福尼亞州,是北京人2015年後對通州的戲稱。因為那年定下來,北京市府將大舉移居那裏,通州一夜之間身價百倍,名字自然也另起一個洋的,就象張有財進了外企改叫約翰張一樣,與身份相配。既然加利福尼亞州可以簡稱加州,那麽通州當然也可以繁稱通利福尼亞州。
其實'通州是副首都'的認識是錯誤的。因為遷到通利福尼亞的是北京市政府,不是中央政府。所以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首都是首都,北京是北京。北京現在遷到了通利福尼亞。遷移的規模不小,因為除了所有北京市機關裏上班的公務員外,他們的家、孩子上學、看病等等都需要解決,那麽原來城裏的設施,比如重點中小學,四中八中什麽的,北大醫院…都需在通利福尼亞設分部,那麽原來在城裏上班的醫生,教師,還有其他七七八八為公務員服務的機構,都需派出人來。如此一來就十分龐大了。當然,遷徙是自願的。無論是公務員自己,還是他家孩子的班主任,不願意把家搬過去的,每月給你五六千元的通勤補助(通勤所耗費的心理損失比如不得不早起晚歸的自憐感也包含在這筆錢裏);你要願意搬過去成為通利福尼亞州的永久居民,那就沒這五六千塊,但給你免費提供寬敞住房,但這房子隻許住,不許出租,更不許賣,因為不是你的。
我有親戚就是北京市政府的公務員。但他的情況不屬於上麵兩種中的任何一個選項,因為他在通州還沒叫通利福尼亞州之前十年,就在通州置了兩室的房子,當然,不是他自己買的,全是父母的錢。十多年前還是剛畢業的學生,哪裏能有百八十萬去買房。那時候通州的房價已經每平米上萬了。這也是北京乃至全國的八零後九零後買房的現狀,全靠父母。父母得給成年孩子置產業,否則這個成年孩子活的會非常苦。我媽以前經常在我耳邊羨慕地說,看誰誰誰的日子多幸福,然後回過頭來看著我,歎息:"看你多可憐,什麽都得靠自己。"她口中的誰誰誰就是親戚朋友裏比我小十歲的,都是一結婚就有現成兒的房子,公婆給的,沒一分錢的貸款,沒負擔。高昂的房價,成了國內年輕人心安理得依靠父母最天經地義的理由。誰都這樣,要不就是'拆二代'。住上自己房子的,沒有一個全靠自己力量的。我要是不出國,也同樣。
"我要是不出國…"。這是我出國以後聽到過的、在中國人裏比較多的遐想。出國第二年在大學裏上課,第一天進教室坐好,身後一個大嗓門"我要是不出國,我現在早是科長了!"。驚愕地回頭,坐我後麵年齡>30的中國男人,正不無遺憾地和他旁邊剛認識的國女攀談,而那女同學聽了這句話後,麵上露出一點點鄙夷,出於禮貌一閃而過。後來我們都熟了,幹脆管他叫'科長',他也不以為忤。
輪到我自己,我要是不出國…後麵該接什麽?我有時候也想這個問題。肯定不是科長。最大概率的可能,應該是在外企的圈子裏拚搏奮鬥,幾番跳槽然後幾番升薪幾番被擂然後幾番再就業最終老得沒人要,現在閑置在家琢磨是跳廣場舞外加旅遊,還是掏寶上開個小買賣打發時光的中年婦女。當然,手裏肯定有三套房(自己住一套剩下的租出去),這是我前麵這麽多年奮鬥的成果。但第一套的首付款肯定是家裏給的,盡管我剛工作月薪就兩千,是當時北京平均工資三倍,但當時商品房的房價也是我望塵莫及的,三環的最低也到3000一平方米了,按這個價格首付要七八萬,靠我自己,等攢夠了那房價早翻倍不止了。不過憑良心說我們70後是幸運兒,比前比後都是最幸運的一代。我們趕上了商品房最便宜的時候。比前,六零五零後們雖然不用花錢買,那時的住房不是商品,可他們趕上了饑荒;比後,八零後們趕上了天價房,還碰上了太多的抽瘋一樣的調控政策,一會兒一個政策朝令昔改,他們要比我們掏空更多老人的錢包,才能買上和我們一樣的商品房。象我們70後的要是放開膽子借貸,貸了還還了貸,隻要資金鏈不斷,現在在北京城裏有幾套房產是正常情況。喔對了,肯定還有一輛車,別克奧迪之類的中款,是幸運地從2600分之一的搖號裏脫穎而出的結果,然後隔三差五的和人為小區裏的停車位、你家的狗到處亂poo poo而打架。我原來在外企時的同齡人,都是這麽過的。也有至今都沒搖上號的,幹脆放棄了。反正在北京開車也是受罪,甚至你就是想受這份罪也不能--每星期都有一天,五環內禁止你行使。
對大學畢業直到出國前那段短暫時光的回憶,讓我想到了通州。因為我工作的美企是個輕工製造業,廠房設在那裏,當時不僅沒有通利福尼亞,甚至還叫通縣。剛好最近也是看到了一篇關於通利福尼亞的軟文,寫的很有意思。寫文章的女孩子大概不過25歲,文章寫於今年五月,所描述的生活狀況竟然和20多年前、我也是'女孩'時的生活高度相似。於是借用過來緬懷一下年輕時的自己。括號裏是我的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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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利福尼亞名媛絕不認輸
帝都向東,燕郊以西,有一片神奇的土地…我們稱之為Tolifornia---通利福尼亞州。
這裏是城市副中心,住著全京城最有希望的白領新貴;這裏的薪資甩東城傳媒之花、西城IT民工幾條街;這裏的房產限購政策比市區都嚴。
不要小瞧它,更不要小瞧這裏風姿綽約地登上北京曆史舞台的通州名媛。
……
與昌平不同,通州坐落在東長安街的延長線,距離天安門不到30公裏。傳媒大學、國貿、東單的花蝴蝶常聚集於此,到通州安家。通州名媛自然較昌平名媛更洋氣一些。
地鐵八通線,通利福尼亞名媛的精神半徑,也是上帝賜予的一場修行。
在八通線,卡戴珊小姐與早餐無緣。車廂內別人的煎餅味兒迅速向她襲來,緊貼著門扶手的她在無數聲“下嗎”“不下”中要緊牙關,胃裏陣陣抽搐,腿有些軟。卡戴珊小姐閉起雙眼,心中默念:今天是CPB口紅。瞬間,饑餓感煙消雲散。
洗頭,是卡戴珊小姐早上唯一的執念。尤其是燥熱的夏天,擠完地鐵再好的愛馬仕香水也抵不住民工大叔留下的荷爾蒙濃香,隻有頭發是自己的味道。
(評論:這段擠地鐵的描寫特別真實傳神,和我在北京上班時的感覺一模一樣,雖然我至今也用不起愛馬仕香水。那時北京才隻有兩條地鐵線,1號和2號環線。我那時上班要用盡各種交通工具,先騎車20分鍾到地鐵站,因為沒有合適線路的公交,然後地鐵2號轉1號,然後上了地麵再坐近一個小時的公交,才到我上班的地點。擠車真苦啊,人進去像片出來,餅幹進去麵粉出來。早上五點多就得出門,北京黑夜寒冬的大風到現在都記憶猶新,吃不了這份苦就打車,曾經有一個月之內打車費上千的記錄,那時出租車一公裏才一塊二!上下班路上的辛苦是我打算移民的第一個原動力。)
隨著“國貿站到了”廣播響起,卡戴珊小姐跟CBD所有妝若光鮮的OL一樣,逃難似的衝出車門。火速竄入洗手間,熟練地補妝,整理好被擠歪的短裙,左右兩把搞定中空的罩杯。出來時,換個了人。
(評論:也是我當年的經曆,隻不過這位的方向和我相反。她從東邊的通州到國貿,我從西城一路往東到國貿再到通州,下了車都跟難民似的衣冠不整,下車本身就是場戰鬥,進了辦公樓第一件事是去廁所恢複人樣。感覺有尊嚴地活著真難呀。)
她身上穿的是新買的行頭。
上周末,卡戴珊小姐在通州名媛的朝聖之地SKP逛了一個下午。一邊小心翼翼地感受麵料,一邊假裝不經意的撥弄價簽。對通州名媛來說,穿衣講究麵料剪裁,最重要的是講究品牌。
“到底是大牌,設計感就值兩千。”卡戴珊小姐站在試衣間的鏡子前,觀賞著著平坦的小腹和圓潤的臀跡線,太完美了。
買。在畫著精致眉毛、臉比女人還白的男導購的引領下,卡戴珊小姐來到收銀台,刷卡時心疼得抖了三抖。(評論:我那時買衣服也手發抖,感覺看的上的商場比如華盛之類的衣服真貴啊。稍微喜歡的就上千,這不過是96年,我一月收入才四千。買不起好看的衣服和飾品,工資月月光,是我打算出國的另一個理由。不過那時候到是沒有臉比女人還白的男導購。)
作為拎著Alexander Wang的名·女人,卡戴珊小姐不想跟地鐵口那股子騷呼呼的螺螄粉味兒和解(評論:太貼切形象了!我也是!盡管我承認這很裝B)。一咬牙,打出租。正常價75,堵車120,承受得起。
上了車,卡戴珊小姐說“去DBCXX小鎮”,司機大爺沒懂。“通州”。大爺操著一口地道的京腔說“嗨,通縣啊!”
比起通州,每次被人問起住哪,卡戴珊小姐更喜歡說“東邊”
五年前,卡戴珊小姐舉全家之力,在這裏付了一套70平商品房首付。DBCXX小鎮,倒過來就是CBD,和理想的身份多麽match。
雖然沒有一位精神領袖,但國貿早已成為每一位通利福尼亞名媛的精神所向,她們的靈魂寄托。
可是自從來了這裏,卡戴珊小姐的朋友卻越來越少了。
北到小西天(中影電影院所在地),南到牛街,西到東單,東到…沒有更東了,是每一位通利福尼亞名媛的友情結界。
因為一過十點,卡戴珊小姐就要去趕最後一趟“南瓜馬車”,不提前走的話,沒地鐵了。
卡戴珊小姐失去了紙醉金迷的夜生活,變成了擼鐵吃素的養生朋克。
健身是必須的。事實上,隻要能做到在朋友圈裏看起來像是在運動,就已經贏了一半。
淋上油醋汁的考伯沙拉配上幾片牛油果,可是一份肉價格的三倍。大個兒車厘子是名媛的標配。吃之前P圖發朋友圈,“又吃草~”。
小姐妹們紛紛點讚,精致!
(評論:這幾段不象我。我除了受不了公交和地鐵車裏那份擠以外,其它的都是勞動人民的本色,沒有小資到這個地步。)
跟點讚比起來,卡戴珊小姐更想要男朋友。
然而打開附近的人,十分鍾遇見三個公司熟人。
叮,手機亮了。朋友介紹的西二旗男晚上請吃飯。(西二旗男,就是IT男的另一個稱呼,因為上地高科技園在西二旗)
發型很重要,樓下的大衛老師,是萬萬不敢再用了。卡戴珊小姐斥巨資到長楹天街換了個發型。
內衣不能含糊。CK純黑性感內衣來一套。
成功成仁就看這一遭。
然而,當西二旗人男穿著衝鋒衣出現在門口的時候,卡戴珊小姐心裏有點不舒服;
當西二旗男摘下裝著電腦的雙肩包掛在椅背上的時候,卡戴珊小姐皺起了眉頭;
當西二旗男張口點了一份八成熟的牛排的時候,卡戴珊小姐接到了來自閨蜜的電話:家裏的貓跳樓了,趕緊回家。
“以後還是不要亂約會了,一個人也沒什麽不好”,卡戴珊小姐笑笑。
通利福尼亞名媛絕不認輸。
為紮根這個城市你付出了多少?
那一年,你搭綠皮火車,穿越人潮到達天安門。你的發量充盈,眼底有波光。北京匍匐於你的腳下,你暗暗發誓要在這裏闖出一片天;
那一年,你的工資一個月2700,除夕加班,一場大病花掉2000;
那一年,你每隔兩周就要去三裏屯酒吧,點杯35塊錢的飲料坐上一整晚。
如今,通州已經從通縣發展為城市副中心,你的工資整整翻了十倍,你跟你所在的城市一起完成了最牛逼的跳躍。
然而,你知道,心中的執念沒有變。對你來說,東三環不遠,跟通利福尼亞,隻差兩環。
(評論:相親的經曆我沒有。外地人來北京紮根的付出我也沒有。但我相信她寫的真實性。連我這種幾代都是北京本地人的都覺得這裏不好混,現在90後的非北京人到大城市發展的,更艱難了。沒有祖上給預備好的房,北上廣深很難立住腳了。)
“通利福尼亞州”,學到新單詞了,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