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林的婚姻湊合了十年,看在孩子的份上。然而終究還是沒能堅持下去。三觀不同,生活習慣不同,人生目標也不同的人,真是過不到一起去,勉強在一起真難受呀!我每日都處在煎熬中,咬著牙忍,用盡各種說辭為自己開脫,不敢麵對走不出婚姻泥潭是我自己太懦弱的真相。挨打受氣Bully中長大的人有種深深的無力感,習慣了逆來順受,習慣性覺得自己是渺小無力的,抗爭隻會帶來更多的被虐待。中年以後我的情緒越發變壞,笑容越來越少,話也不願意多說。我常想這輩子就這樣了,忍吧。多少人不都這麽過來了麽。我姥姥不比我慘?林不也從沒打罵過我麽,還會賺好多錢,也懂得給我買小禮物。我比姥姥強多了,知足吧。他有沒有出軌我不知道,有也不care。他對我其實也是很不滿意的,痛苦程度不比我輕多少。他一直嫌我不伺候他,不仰視他,不跟他做愛,他因此覺得沒有家庭的溫暖,按他的話說,“有女人和沒女人一個樣”。也許他為了尋求崇拜和溫暖,和店裏的小姑娘們做出些什麽事也未可知,但即使真有,他也絕不會認為這能影響到婚姻。假如對婚姻抱有一種宗教信徒般的虔誠態度,不管倆人差異有多大,不管相互折磨得多痛苦,也不管其中一方或雙方在外麵有多少相好的,反正堅守住一個信念就是打死不離婚,那這個婚姻不就是千百年來人們熱切渴望的,’白頭偕老’ 的婚姻麽。實現人們口中的天長地久,其實唯一的秘訣就是絕不離婚。
可盡管我如此自我催眠,還找各種方法排解抑鬱比如看腦殘的愛情小說,跟著電視劇做白日夢,幻想自己被多個霸道總裁甜寵,一度不能自拔,最終還是親手結束了這段婚姻。千忍萬忍,唯一忍不了的是他虐待孩子。他管這個叫‘教育’。他怎麽對我都行,反正我這輩子已經完了,他不能這樣對待孩子。我從小長到大的悲慘經曆,不能讓我兒子再嚐一遍。我是他媽!我再無能也比母雞強。母雞還知道護著自己的孩子呢。我知道人在弱小無力的時候,麵對挨打受氣的感受有多疼,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樣長大的孩子,將來的每一天,有多疼!
兒子兩歲之前林是疼愛的。推著去小公園、在家裏趴地上給兒子當馬騎,父子倆玩藏貓貓…林雖然懶得出奇,我八小時上班回家還要伺候大小倆兒子,有苦沒處訴,可看在他喜歡兒子的份上,我都忍了。我知道人生總是不完美的。然而隨著孩子長大,開始越來越強烈地出現自主選擇,越來越淘氣,林對他的臉色越來越差。在他眼裏,孩子所有正常的自我意識,都是對他權威的挑戰。在這個家裏,隻有他才是唯一的主宰,他掌控著老婆孩子的行動準則,掌握一切秩序。他在進門的玄關處設置香案供財神,裏麵的廳裏供奉他家先祖。他命令我每天必須更換這兩處的供品,要隨時保持新鮮,香案要隨時一塵不染,爐裏香火永不能斷。兒子早晨起來和下午放學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磕頭,沒有一天可以豁免。“小孩子一定要樹立家規!”,做不到就打。他打人是用工具,並且還要儀式。他專門找了幾把寬窄不一的戒尺,每次打之前,他都要象古代宗族大家長那樣端正坐下,強迫兒子跪在他麵前低頭聽訓,他嚴厲訓斥兒子所犯的錯,然後命令孩子自辱,孩子一定要把自己罵的狗都不如,他才能滿意,然後逼他自己脫掉褲子,撅起屁股,用最屈辱的姿勢挨戒尺。兒子才四五歲,這麽小就已經知道羞臊得無地自容了。我眼中冒火,一把將孩子拉起藏在身後,他大怒,用盡侮辱的話罵我,慈母多敗兒!敗家婆養衰仔!仔象你就沒出脫!小孩子就是要打的,不打就沒出脫…我強忍住氣對他說,收起你這一套吧!這是加拿大,不許打孩子!他罵我豬頭,被洗了腦,其實家家都打,法律算個屁!隻有你傻把法律當聖旨。我說你再打我就報警,讓警察告訴你是不是家家都這麽教育小孩兒,他瞪起血紅的眼睛大吼大叫:“你報啊!報啊!我看誰敢管我?!從沒聽說老子管教兒子有人攔的!幹你老母!”當著兒子的麵。
這世上怎會有這樣愚昧無知的蠢豬呢。又蠢又橫行霸道。兒子不過是少磕個頭,或者背不出《弟子規》,或者在家說話帶出英文詞,這都是林絕不容許的數典忘祖的跡象,或者拔了電線插銷,三四歲的孩子喜歡玩這些,反複說幾次都不聽。這是錯麽?你就真沒別的辦法教育了麽?“你懂個屁!”,他在我試圖和他交流的時候,趾高氣昂地訓斥我道:“你們都是被洗了腦的!你們總認為打孩子是大人為了發泄壞脾氣。隻有沒本事的家長才會被孩子氣的上來就亂揍人!你看看我打孩子的程序,就知道我不是為了發泄,我是教育!子不教,父之過!我不能讓人指責我失職。我之所以用板子,就是為了顯示我這是管教,我和那些沒本事的家長完全不同的,他們揍完了,孩子都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而我先要讓孩子認錯,讓他反複重複自己的錯誤,然後開打,這才能起到教育目的。小孩子都是記不住大人的話的,無能的家長就這麽算了。我不同。我有正確的方法讓小孩子記住。人對羞辱和疼痛的記憶是最強烈的,所以才要使勁羞辱他,他才能一下子就記住了,他為了避免痛苦,才會自覺,才會聽話,才能害怕,再也不敢反抗我!我反複強調過,懲戒不是目的,而是手段!通過讓他疼痛和羞愧的手段,達到教育他的目的。你連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還自誇比我有文化?!”他振振有詞。
我真的很無能很懦弱啊。我被他這些極度狂佞又極端無知的話氣的睡不著覺,可我竟然無計可施,就會哭。哭完了還得眼看著兒子被羞辱被責打,我一點製止的辦法都沒有。兒子向我投來求救的目光,我捂著臉大哭。那就是我小時候挨我媽揍的時候,向我爸投去的目光啊。我是多麽鄙視我爸的不作為,保護不了自己的仔,現如今我重複了他的選擇,讓我兒子體驗我當初的痛苦。我知道兒子開始變得越來越敏感,和我一樣,他也不可避免地走向懦弱,被學校的壞同學欺負了屁都不敢放,這都是我造成的,而我無能為力。我和林根本無法溝通,每次我嚐試勸說他的努力都失敗,還每次都被他罵個狗血噴頭。我的嘴真笨呀。我還知道報警,可那是點燃爆炸桶的方式,一旦報了就沒有任何退路了。我發覺象我這樣長大的人不管男女都特別苯。在處理人際關係中發生的矛盾時特別無能。我們的辦法很少,不是痛苦地忍,就是忍無可忍時極端爆發,就這麽兩種。而那些在寬容平和中長大的人則非常靈活。他們在和家人上司相處中也會遇到矛盾,遇到難纏的人,可他們不往死路上想,他們能找出很多出路,善於利用很多幫助和資源。他們從小就見識了父母之間的、父母和孩子間的有效溝通,所以他們善於用語言和積極的個性去化解矛盾。而我們從小見識的化解衝突的方式就一個,就是打,要不挨打,要不打人,所以我們長大了麵對衝突時,也就這兩種--不在暴力中死亡,就在暴力中爆發,變成施暴者。
除了打孩子的時候林會出現身影,其他時候他是隱形的。他從沒接送過孩子一次,從沒為孩子報過任何活動,學校的通知從沒看過,孩子的成績單從不關心。按他的話,上洋人的學有咩用?隻有在他覺得孩子挑戰他權威的時候,他就會不知道從那裏冒出來,凶神惡煞地現身。隻要他在家,家裏就彌漫著恐怖,兒子大氣不敢出。漸漸地兒子顯出了一副奴才相,臉上總出現那種諂媚的笑,對他爸。林滿意了,在我麵前自誇他多麽有本事,是負責任的家長。他以飯館裏幫廚的英姐為榜樣。英姐比我們大十多歲,偷渡過來後窩在唐人街裏快三十年,從沒出來過。來了三十年不會說英語,女兒是在這裏出生的,在這裏受的教育,竟然也不說英語!當然那孩子會說會讀,畢竟在這裏念到社區學院畢業,然後找了份賭場發牌員的工作,據說光小費就掙HI了。那女孩的英語帶著很明顯的中國口音,而且下班後絕不再說。平時從不吃西餐,逛街買衣服從不去西人店,都隻在唐人街,也沒有一個其他人種的朋友。家裏也是擺著香案,回家就磕頭,比在中國長大的孩子還要保守傳統的多,無論思想見識還是身上散發的氣息,都如唐人街一樣,依然保留著一百多年前閩粵鄉下的景貌,而她竟是加拿大出生長大的。若非親眼所見,斷不會相信真有這樣的孩子。林誇獎英姐會教育,"就是不能讓咱們的小孩子沾染上西人的臭氣。我們在海外,更應時刻保持中國人的好傳統,西人那一套不能學,不中不洋沒臉見先人!"
其蠢無比!你這麽不認同這裏的文化你跑這兒來幹什麽呀!哭著喊著舍命偷渡也要來?!來了以後又瞧不起這裏。西人給了你生存發展的空間讓你發了財,然後反過來罵西人一無是處,非要以一己之力對抗整個環境。其實我挺明白林這種心理的。千辛萬苦,隻為混出個模樣給人看,可這裏是加拿大,沒人看!沒人如他所期望的那樣仰視他,沒人對他點頭哈腰,因為他是有錢的老板就對他俯首貼耳。他從小樹立的人上人的價值觀在這裏行不通,可他已經吃遍了苦中苦,他隻得把怨氣全發泄在加拿大頭上--是這個文化太壞了,才使得他找不到被尊敬的感覺。他太迫切需要別人的服從了,可又太沒本事控製其他人了,於是那點力氣就隻會對老婆孩子使。越是外麵的孬貨,越是對老婆孩子凶。他要看兒子隨時在他麵前保持恭敬的奴相,他要我做端茶倒水伺候他的老媽子,用以滿足他畸形的控製欲,虛榮心--“老子在外麵沒特權,關起門來可是說了算的!這世上,終究還有一樣是掌控在我手裏的!”
兒子就在他這種擰巴的心態下朝著怪胎方向發展。這樣下去這孩子就毀了!我必須得想出辦法,我必須要強硬以來…我是他媽…我一定要做點什麽…我在屋子裏打轉,心如刀絞,外麵是兒子挨打的抽泣聲。林現在終於知道這裏的警察真是會管打孩子的'屌事'的,馬上想出了一招對策:嚇唬。警告兒子不許說出去,不許報告老師,否則警察就會把他帶到陌生人家裏把眼睛挖出來;打的時候不許叫否則就用破布把嘴塞住,也不再打屁股,那樣容易被發現,林現在掐兒子的大腿內側,按他的話,那是最敏感最疼的地方,即使留下痕跡,也很難讓人發現。他得意洋洋自己的創舉,兒子壓抑到變形的嘶啞求饒聲讓我頭發根瞬間豎起,當初我就是被我媽掐大腿根尿褲子的,我知道那是怎樣的酷刑。兒子都九歲了,卻還像兩三歲的小孩子一樣完全沒有反抗意識,連躲都不知道躲,他隻會用乞求的目光向他爸乞憐,象條狗一樣。“爸,爸!我愛你我愛你!求你別打我了…我愛你還不行麽…我真的愛你,不敢不愛!求你了…”
兒子還小,他還不知道,黃鼠狼是單咬病鴨子的。你越弱他越欺負你的,企圖用討好來喚醒對方的良知和憐憫心,企盼他看在你可憐的份上放過你,到死你等不到。這是人性,不會因為對方是你的至親就不一樣的,我自己的經曆和感受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是他媽,我不能讓他再重複我的人生。我不護著他,還有誰再可憐他,我拿起了電話。
警察進門的時候林還在樓上回味著兒子的屈服,得逞於自己再一次稱王稱霸。聽到門鈴響他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看,見兩個警察登門,竟還要求他們換鞋。他根本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他以為即使警察來了,也就是和國內片警一樣調解調解,勸幾句後完事走人。
他是被警察按在地上反手銬住帶走的,因為他襲警。當他終於明白警察是要按暴力犯罪分子而不是居委會調節的方式對待他時,他企圖把警察趕出去--直到那時他還是沒把警察當回事,他把手臂伸向警察做驅趕的動作,瞬間就被摔在地上,鼻青臉腫地被帶走了,走時破口大罵臭賤查某毀了他,毀了全家。
請問《相濡以沫》和《我這半輩子》中的男主角是同一個人嗎?
=============================同問,女主也是同一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