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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堪回首(舌戰)

(2018-06-04 14:26:27) 下一個

甘蔗和酒送入拓跋燾帳中,拓跋燾甚為驚喜。他也知道自己向宋人索要土特產的行徑很是古怪滑稽,若不是阿柔病了需要多進甜食補充體力,他也想不到去和敵人張口。他沒想到劉駿竟會接招,看樣子還想繼續奉陪,一來一往地玩下去,拓跋燾立即有了酒逢知己的快感。"嗯!好玩!有意思,"他帶著孩童般的笑,連聲讚道:"這小子,有點意思…"

甘蔗汁榨好呈了上來,他一口口地喂給杜至柔,之後向榻旁守候的隨軍醫官詢問情況,醫官回道娘子的病情漸好,拓跋燾很高興,才想起還有兩壇美酒等著他享用。酃酒亦是南方特產,聞名遐耳,他很早就聽說過,今日才得一嚐,果然美味香醇。痛飲一大海,順便也賞給身旁的醫官,醫官謝恩後飲下,又對他道,杜娘子此番旅途顛簸,受了驚嚇,又兼缺水少食,所以不支。現今雖已無大礙,隻是她帶下有故疾,一旦勞累恐怕還會病倒。拓跋燾詢問有何良策,禦醫道針灸調理可治婦人頑疾,不過臣才疏學淺,針灸不大在行,但可向陛下舉薦一位妙手,定能使娘子回春。拓跋燾忙問這高人在哪座仙山裏住著,如何尋訪,禦醫笑道高人就在咱這軍營裏,隨後報出一個人名:程天祚。

拓跋燾手中的酒碗差點掉地上。"誰?你說誰?程天祚?就是剛俘虜的那個宋將?!"

醫官笑著點頭道:"程天祚,廣平人,妙善針術,自幼師從炮炙創始者雷公祖,撰有《針經》六卷,《灸經》五卷,醫術精湛,名滿天下。陛下可詢問其他醫者,沒有不知道此人的。"

拓跋燾啞然失笑:"這劉宋朝還真出人才。先前俘虜了一個將軍會做菜,現在又俘虜了一個將軍會針灸!將軍們都很多才多藝哈,難怪老打敗仗!"

將名醫請入帳,診斷片刻,程天祚請施艾灸,拓跋燾猶猶豫豫,好半天不肯點頭。針灸艾需要脫衣治療,這實在…難以接受。自己這兩個月裏都沒怎麽碰她呢。可是看到杜至柔眉頭緊鎖的愁容,又想起她平日被病痛困擾的樣子,對她的憐惜終於超過了自己的麵子。兩天下來杜至柔的腹痛大好,臉上也是容光煥發,拓跋燾不禁大呼神奇,重重賞賜了程天祚,命他以後就專門負責調理杜娘子了,還封他南安郡公,與之同輿,出入不離於側,愛賞程度令眾人咋舌。這位國主真是越來越童稚了。當初那個毛修之,第一次做出羊羹湯請他品嚐,他還曾遲疑俘虜來的會不會不可靠,現在是連想都不想,這麽輕易就全然接納了這來路不明的宋將。

接著又收到來自拓跋仁的軍報。中路軍慘勝尉武後迅速包圍了臨近的壽陽。劉鑠嬰城固守拒不出戰,拓跋仁強攻半個月還是打不下,於是繞過壽陽,大軍南下渡淮。途中焚掠馬頭及鍾離二縣,掠得一些糧食物資,給皇帝這邊送來。平城的補給酒水等物這幾日也到了。拓跋燾見好消息不斷,心情十分舒暢。

他一高興,才想起好象還有正事要幹。彭城還等著他攻打呢。先別急著打,看看還能要些什麽好東西來。將劉駿索要的回禮送到城門下,魏使再次對著城樓喊:"你們要的驢沒了,有騾子給你們送來幾匹。"劉駿派人出城將騾子和駱駝牽進,城門隨即緊緊關閉。又聽魏使在門外呐喊:"我們大部隊還沒來,等來了再打你們。我們國主這幾日沒事情可做,閑得發慌。想問你們有賭具沒有,借幾天給我們玩玩?"城頭上的劉駿眉頭一皺:"有完沒完?"片刻城門開啟,宋國小吏送上樗蒲銅骰,回要裘皮大衣,貂皮褥子。魏使將賭具送入禦帳,將劉駿索要之物一一報上,拓跋燾更加興奮。

"小子行啊!一點虧不吃!是我喜歡的性子。哎,"他環顧左右:"誰知道這小子多大啦?成親了沒?朕有位公主到出適年紀了,跟他結個親可好?"眾人麵麵相覷。

晚上在帳裏與杜至柔擲骰子賭博,輸了罰酒,拓跋燾連輸好幾碗,舌頭都大了。那樗蒲製得甚是華美,尤其那五枚投骰,表麵雕刻篆書文字,錯金紋飾,各色寶石鑲嵌,十八個切削麵瑩光流閃。"好…寶貝,"拓跋燾愛不釋手地把玩。舌頭不利落,腦子還能轉:"用貂皮褥子換…值哈…咱沒吃虧…"

第二天巳時,拓跋燾才從酣睡中醒來。穿戴整齊後往榻上瞥去,杜至柔還在睡。他苦笑了一下。昨晚二人果然都喝多了。那酒真不錯。今天還去要。這次要親自去,順便看看那位劉駿倒底長什麽樣。若果真相貌堂堂呢,招來做女婿也不失為一樁美事。想到這裏,他停住了腳步。要是相看女婿,那就該帶著阿柔去啊。這是家務事,該有個女人給把把關。他走到榻前,杜至柔翻了個身,沒醒,麵朝裏接著大睡。拓跋燾又心疼了。病剛有點起色,別再累著她。還是讓她多睡會兒罷。他摸摸她的頭發,又在她臉蛋上親了一口,才有些戀戀不舍地離去。

到了戲馬台,拓跋燾喬裝改扮,換了身校尉的衣服,和前去送貂皮大衣的魏使一同來到城門下。他喜歡這種帶有幾分冒險的奇特經曆,象個小男孩一樣到處亂看。邊打仗邊談判,而且還能混在談判使團裏相女婿,這實在太好玩了。前所未有的刺激。他跟在自己任命的使者後麵,亦步亦驅來到小市門,使者仰麵,對著城頭上探出的一個腦袋叫喊。

"君子貴姓?"

那人答道:"姓張。"

魏使點頭,向上喊道:"原來是張長史。"

那人看上去有些驚詫:"君何以得知?"

魏使一笑,繼續大著嗓門道:"既然來到貴地,怎能不提前熟悉這裏的情況。"拓跋燾在後麵拍使者肩頭:"這人是誰?"

魏使小聲稟道:"安北長史張暢。"

拓跋燾不明就裏。"安北?安北是誰?"

魏使笑道:"就是劉駿啦。劉駿本來官拜撫軍大將軍,前些日子因戰敗給貶了一級,降號安北將軍。這位張暢便是劉駿將軍府的長史官。"

二人正嘀咕,頭上傳來張暢問話聲。"請問君子何姓?居何官也?"魏使微笑回答:"我戎行一夫,何足致問。但我足以與君相匹敵。"此時城樓上探出的腦袋變成了兩個。那新來的仔細看了看魏使,和張暢咬耳朵,張暢於是遙對著魏使恭手道:"李尚書一路辛苦了。"魏使回禮,微微一笑:"孝伯為國奔走,未敢言苦。此事人所共知。"張暢道:"正因為人所共知,所以仰勞。"李孝伯又行一禮,遙喊道:"感君至意。"

二人隻顧惺惺相惜,還是假的,拓跋燾看得有些不耐煩了:"快說正事。告訴他朕送來裘衣,再送幾匹牲口,對了還有蒲萄酒。然後向他要些黃柑來。昨晚酒喝多了,現在渴得很。"

李孝伯於是清了清嗓子,對城樓上喊話:"我主有詔:以貂裘賜太尉,駱駝、騾賜安北,蒲萄酒及諸食味當相與同進。黃柑是你們的盛產,可送來些品嚐。"張暢聽罷喊道:"此門不便開啟,請諸位移步南門。"

拓跋燾跟著李孝伯及隨行小卒順著城牆繞到南門,邊走邊仔細觀察,隻見壕溝深廣吊橋直立,城上女垣孔隙中密密麻麻全是荷槍兵卒,果然防禦森嚴,強攻的話很難拿下。

到了南門,張暢也跟了過來,身邊還多出一個人影,正是安北將軍劉駿。小門開啟,接過送來的禮物,送出一籃黃柑,門隨即緊閉。拓跋燾迫不及待拿過一個,剝了皮大嚼,那張暢在樓上喊:"李尚書方才言道,彼主有詔,乃用詞不當。彼國的詔隻可施於彼國,對鄰國怎可用詔這個字?!"李孝伯冷笑:"卿家太尉、安北,是人臣不?"張暢道:"是也。"孝伯雙手舉過頭頂右側,對天抱拳道:"我朝廷奄有萬國,率土之濱,莫敢不臣。既是鄰國之君,為何不能稱詔於鄰國之臣?"劉駿在城樓上迷起雙眼:"好一張厲口。"張暢亦感歎:"李孝伯出自趙郡李氏,北方首屈一指的大郡望,風容閑雅,應答如流,果然不同反響。"說話間拓跋燾悶著頭將一籃黃柑吃掉大半,還要留幾個給杜至柔,自己就不夠,咂著嘴唇命李孝伯道:"黃柑美味,還要。"李孝伯傳旨:"黃柑美味,還要!"劉駿瞪眼:"沒了!"張暢呐喊:"沒了!"拓跋燾撇嘴:"小氣。"

不久那小門洞又一次開啟,為首的是剛剛還在城樓上的張暢,身後幾名隨從,各自手捧禮物。一隊人走到離魏使十步之遙的地方停住,張暢對著李孝伯恭手見禮,隨後道:"太尉、安北知道你們還想要甘橘,並非我們慳吝,隻是你們來了這麽多人馬,四十萬之眾,送多少也不夠分的。太尉改送貴國主蠟燭十挺,安北送上織錦一疋。"李孝伯命人接過,拓跋燾在他耳邊竊竊私語。李孝伯於是又對張暢道:"沒有黃柑,其它水果也可以。甘蔗、安石榴,均為我主最愛。"張暢搖頭:"石榴產自鄴下,是你們的盛產,為何找我們要?甘蔗前日剛送給你們百梃,不應該這麽快就沒了,所以不再送。"

李孝伯心裏恨恨地,麵上卻是雲淡風輕。斜眼打量了一下張暢,開始從他的穿著入手,攻擊宋國的無能。"君南土士人,卻著破屩。你們南方不是很富庶麽?君這樣的士人都穿得如此寒酸,也就難怪彼方打不過我方了。永昌王領精騎八萬直造淮南,彼方嚴守壽春,閉門自固,不敢相禦。我方斬獲劉康祖首級,你也看到了。彼方的王玄謨亦是常才耳,何意作此重用,以致奔敗。我自入彼境七百餘裏,主人竟不能拒抗。鄒山之險,彼方原本可以憑險製勝的,可我們的前鋒剛一進攻,崔邪利便如鼠入穴,我軍將士將其倒曳拖出,我主上丐其生命,饒其不死,今在我軍中。彼方派來與我作戰的將軍個個望風退卻,彼任人何以如此輕率?彼之黎民,忿怨載道,都言清平之時你們追著百姓要租帛稅賦,等到需要你們保護時,卻不能拯救。"

張暢淡淡一笑。"知永昌已過淮南。康祖為其所破?未見此消息。但不知彼哪裏弄來一個人頭,跑到我這裏來炫耀。王玄謨南土偏將,本來就沒拿他當人才,隻不過因他是北人,所以讓他前驅引導,誘敵深入耳。彼大軍未到,黃河今年提起結冰,氣候反常,玄謨根據實際情況撤軍南岸,不是失算。隻因是夜間撤還,才導致戎馬驚亂耳。我家懸瓠小城,陳憲小將,魏帝傾國攻圍,累旬不克。我軍幾名偏裨小帥,人馬不足三旅,剛一渡濟水,魏國君臣便爭相奔散。滑台之師,沒什麽可慚愧的。鄒山不過小戍,河畔之民多是新近才歸附的,剛剛開始接受我宋國教化熏陶,我主派遣崔邪利前去安撫他們而已。今雖被俘,於我國有何損失?不過一個小吏。魏帝親自率領十萬之師,就製服了一個崔邪利,也好意思誇口?!王境人民,列居黃河兩岸,兩國交兵,當互加撫養。可你們全然不體恤百姓安危,不宣而戰。魏師入境,事出意外,並非我宋國官兵負了人民,人民又有什麽可埋怨的。我們知道魏軍入境七百餘裏,之所以不加抵抗,全賴太尉的神機妙算,其次是武陵王的聖略。這是我們的軍國機要,怎麽能讓你知道呢。"

說得對麵的魏使團成員個個瞠目。這人也太沒羞沒臊了。明明是你們不宣而戰不自量力挑起北伐,反說我們的反擊是不宣而戰;明明是給揍得丟盔棄甲敗績連連潰不成軍,竟說成是他們太尉的英明決策,神機妙算!此人舌燦蓮花的本領令魏人歎服。"人材啊!人材!"拓跋燾驚訝打量著張暢,越看越覺順眼。此人談吐如流,音韻清雅,風儀華潤,隻恨不能為己所用。

那李孝伯卻也是首屈一指的辯才。對方派出的辯手不弱,李孝伯麵上倍感光彩。看來宋國很看得起他啊,旗鼓相當才激發得出最高水平。他深吸一口氣,吐故納新,抖擻精神發起第二輪口水戰。

"兩國交戰,不斬來使。我方誠心誠意前來拜會,彼方何故杜門絕橋,戒備森嚴?"

張暢泰然一笑:"二王以魏帝遠道而來,壁壘未立,將士疲勞,而彭城內現有精甲十萬,個個摩拳擦掌欲衝出城去與貴方決一死戰。二王深恐兵士們不小心淩踐了貴主,故且閉城耳。等你們的人馬休息過來,我們再共治戰場,選個好日子,雙方遊戲。"孝伯輕笑:"可見太尉、安北治軍無方。主將靠法度裁物,軍法如山令行禁止,何用廢橋杜門這樣的笨招?"他向張暢身後的城門瞟去蔑視目光,接著說道:"窮城末路,哪裏來得十萬兵馬,不過誇口而已。我方亦有良馬百萬,難道也可以用來自誇麽?"張暢依舊麵帶從容微笑:"我若果真誇口,當言雄兵百萬。所以言十萬者,隻是二王左右素日所畜養的兵丁而已。此城內現有數州士庶,工徒營伍之人還沒有算進去。並且我說的還隻是人數,還沒列舉馬匹的數量。冀州地處北方,本來就出產馬匹,你方才所言良馬百萬,其實是連野馬都算在內了,這有什麽值得炫耀的?也能拿來自誇?"

這一回合李孝伯稍顯失利。他又看了一眼那幾座收起的吊橋,繼續在這上麵做文章。

"你們拉起吊橋,杜塞城門,失禮到這個地步,義在何也?守城君之所長,野戰我之所長;我方倚仗戰馬,猶如君之倚仗城池耳。"然後又端正衣冠,畢恭畢敬道:"我主還有詔:太尉、安北,與南方久絕音信,定然十分想家。如果你們想遣信使回都,我們可以護送。如需要坐騎,我們還可贈送馬匹。"張暢頷首道:"此間多小路,信使往返頻繁,小事不足掛齒,就不必勞擾魏帝了。"孝伯譏道:"知道你們有水路,但似乎…已被造反的賊人所斷吧。聽說貴地界上的賊人多穿白服,謂之白賊,可要小心喔。"張暢立即回道:"君亦著白衣,亦稱白賊也。"孝伯大笑:"貴地的白賊,可是與黃巾、赤眉不相上下的!"張暢反諷道:"黃巾、赤眉,不在江南。"孝伯回擊:"雖不在江南,亦不離徐州地界。"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你來我往針鋒相對,誰都不落下風。李孝伯趁對方喘一口氣的時機,趕快強先發難:"我們要見安北,何以久而不報?"張暢睨視:"二王身份顯赫,需一級級地傳報,哪能那麽快就見到?"孝伯冷笑:"周公接待賓客,握發吐哺,獨獨你們二王,比周公還尊貴?!"張暢淡笑:"握發吐餐乃華夏之禮,不對鄰國。"孝伯跟上:"本邦尚爾,鄰國更當盡恭。且我們做賓客的如此禮貌,你做主人的更宜以禮相接。"張暢淡淡地譏笑:"昨日眾賓客登門,可沒見你們多有禮貌。"孝伯道:"不是賓客沒有禮貌,是主人手腳忙亂,無待賓調度的雅量。正如我主所詔:程天祚一介常人,身被九槍,落在溵水,我使人搭救,牽而出之。如今程天祚也在我軍中當俘虜。凡人骨肉分張,都會想要見麵團聚,如今他弟弟程天福就在彭城裏,卻不出來拜見兄長。豈有子弟聞其父兄至,而不相見的道理?!此便禽獸之不若。貴土風俗,何至如此不堪?"

二人拽文,引經據典,拓跋燾聽不懂,悄悄扯了扯李孝伯的袖口,李孝伯會意,又清清嗓子,朗聲道:"主上又有詔:太尉、安北可暫出門,欲與相見,朕亦不攻彭城,何為勞苦將士,城上嚴備?"張暢再次不爽:"'詔'應改為'告說',自稱要用'我'而非'朕'!'詔',還有'朕',隻可用在貴國,不可用於華夏!"

二人就這兩個字的使用範圍又打了一番嘴仗,互不相讓,眼見天過正午還爭個不停。拓跋燾再次拉李孝伯的袖子,神情頗不耐煩。李孝伯鬥得正酣,竟不從命,非要一口一個'朕'的壓對方一頭,順便過嘴癮。

"太尉、安北何不遣人來至朕間?彼此之情,雖不可盡,但也要見朕一麵,看看朕身材大小,知朕年齡老少,觀朕為人。"張暢不耐煩道:"貴主相貌早已被以前的使者畫下來了,不必再看。再說還有李尚書親自領命行事,就不用擔心我們雙方的情義不能夠盡情表露了。我此番前來會談,安北倒是提起過,說知道貴主欲垂見,他也願意麵接,可他受命本朝,忝居藩任,人臣無境外之交,故無容私覿。"拓跋燾聽到這裏,哼道:"小子,夠精的哈。"側頭命身邊一個衛士道:"女生,快回去,叫夫人從補給中再找些合適的當禮品送過來。這遊戲,朕非得和他玩下去不可。"

過午,杜至柔在禦幄裏梳洗完畢,簡單用了點午膳,采蕭將其他服侍的人都支走,麵色十分緊張,杜至柔正覺異常,忽見四九走入,身穿督軍服色,胯上戴刀,手裏還有兩套小兵卒的軍服,遞給采蕭道:"快幫娘子換上,你也換好,剛剛打聽到的消息,陛下親自去談判了,舌戰正酣,一時半會回不來,我們現在就逃走!彭城就在眼前,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杜至柔立即明白過來,臉色大變:"我們這樣…進得了城麽?那城防備得如鐵桶一般!我們就算逃得出魏營,守城的宋兵也不會給我們開門的!"四九緊盯著杜至柔的眼睛:"殿下離去時留給娘子的信物,娘子不會看不出那是什麽吧!"杜至柔額頭上冷汗汵汵。

四九說的很對,這的確是最後的機會了。他們現在距離劉宋這麽近,彭城原就是彭城王劉義康的封地,守城的大多認識四九,城主的首席幕僚長史官張暢,原也是劉義康的長史。即便這些人都不在,還有手中信物萬無一失。她迅速結了個男人發髻,換好衣服,未做任何留戀,抬腳與四九夫婦離去。

魏營紮建在叢林之中,有條小路直通彭城東南角。四九曾在這裏多年,周邊環境了如指掌。午後陽光透過繁茂冷杉,斑駁映在三人布滿細密汗珠的臉上。就在他們即將走出叢林之際,忽然一個健壯的身影擋住了他們的去路。那黑影彪悍粗莽,背對著日光,看不清長相,隻聽到從他口中發出的斷喝,如洪鍾回蕩在山穀裏,帶著凜冽的冷風,如同虎哮。

"什麽人!站住!"

他們竟然迎頭撞上了回營找杜娘子的魯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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