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人資料
晚妝 (熱門博主)
  • 博客訪問:
正文

可堪回首(四十七)

(2017-03-09 21:50:30) 下一個

當晚拓跋燾宣召馮季薑入太極殿侍寢。

燭影搖曳,氤氳紅暈如雲錦般罩在人身上,令拓跋燾昏昏欲睡。剛處理完一大堆不得不處理的政務軍報,他慵懶倚靠在軟榻上,隻覺身心都疲憊不堪。馮季薑側身坐於他旁邊,柔荑輕舉在他肩上緩緩捶按著。昏紅燭火結了一個好大的燈花,啪的一聲爆開,打破了閣中長久的沉默。馮季薑拔下頭上簪子,轉身悠閑地撥了撥燭芯,室內光線稍微明亮了一層,使她能更仔細地觀察皇帝的臉色。

"神?是個很響亮的年號呢。陛下改元改得極妙。"她漫不經心地說道。拓跋燾依舊閉目養神,心中暗自好笑。"妾看史書上記載,總有大赦改元的字樣。似乎改元總是要赦天下的…"

"說吧,你想要我赦免誰?"拓跋燾猛然睜開眼睛,奕奕神采直視著她。馮季薑亦不躲閃,大大方方麵對他道:"妾懇請陛下赦免靜德欺君罔上之罪。"

"哼,"拓跋燾斜起眼睛,看著她似笑非笑道:"你馮昭儀權傾後宮,想辦什麽事不成。想要放人隻管自己去放好了,把她藏在哪個角落連朕想找她都找不著。現在又何必多此一舉假意來求我。"馮季薑的臉一紅,心虛低下頭。拓跋燾越發沒好氣道:"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麽!"

果然什麽都逃不過皇帝的眼睛。馮季薑心中一喜。皇帝終究是不忍折磨他愛過的人吧。因此才會默許她的舉動。倒底是個有情有意的。她連忙堆起笑容緊著恭維幾句,陛下仁義聖明恩慈寬厚德加海內威服四方,見拓跋燾故意板著的臉上笑意越來越明顯,又趁勝追擊道:"陛下既然已經消氣了,不如就趕快讓她回來,繼續給您做美人罷!為奴為婢的日子很苦的!"

"有你馮昭儀罩著,想必她的日子苦不到哪裏去。"

"再怎麽說也是奴隸呀,讓人呼來喚去的象牛羊似的使喚…"馮季薑翹起唇,可憐兮兮地嬌聲求道:"陛下,好陛下,您德象天地,聖人厚德,包容四海,就不要再和那個不懂事的小丫頭計較了嘛…她受此重責,真的怕了,真的!再不敢了…"

她並不慣於做出嬌揉的姿態。人雖美,卻鮮有邀寵的時候。獻媚貢諛更是她的短板。拓跋燾眯起雙眸將馮季薑生硬的撒嬌欣賞個夠,才挑起一側眉,懶洋洋問道:"這是她說的,還是你替她說的?"

季薑一愣。拓跋燾繼續揶揄她道:"愛妃真乃大賢大德之人。古今第一賢妃非你莫屬。從來隻見後宮女人你踩我我踩你,鬥得跟烏眼雞似的,哪知還有愛妃這樣不爭不妒,反替別人爭位子的。你就不怕她回來後,再一次搶了你的恩寵麽?"他看她的眼神越發曖昧,手指托起她的下巴,邊摩挲邊低聲笑道:"朕的寵愛可是有限度的。"

馮季薑偏頭掙脫過皇帝的撩撥,垂下眼簾淡淡說道:"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我欠她的,我該償還。"

"哼,你們在這裏報李投桃,把我扔一旁做你們人情往來的籌碼。"拓跋燾揚起頭,一伸手:"拿來。"

"什麽?"

"請罪表。不然我怎麽下台?"拓跋燾居高臨下看著她,神色倨傲。

季薑麵露難色,吞吞吐吐:"這個麽…還沒寫。"

拓跋燾適才因吹捧而成的圓臉立即變成了長臉,擰起眉恨道:"她都不著急,你替她著什麽急?!你讓她寫個認罪表呈上來,朕再考慮赦她的罪!"他的臉越拉越長,烏黑的眼珠裏一片跳動的惱怒。"到今天了,一個認罪的表示都沒有!就這麽讓她回來朕的顏麵往哪裏擱?!當初錯的明明是她,現在反要我低下姿態接她回來麽?"拓跋燾越說越氣惱,嘴唇越撅越高:"這麽長時間了…連個台階都不給我…還敢跟我賭氣!那咱們就鬥下去,看誰繃的時間長!她一日不給我磕頭認罪,我一日不赦她!"

眾侍女魚貫入殿,服侍二人盥洗沐浴。繡著纏枝百合紋的軟羅輕輕放下,羅緌下懸著的鎏金如意紋鏤空香球嫋嫋吐出蘇合香,令人酥軟沉醉。羅帳內的馮季薑始終未再開口說話。拓跋燾瞥眼看她淡漠的表情,木頭一樣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不由恨聲罵道:"你是死人麽?!不知好歹的東西,膽子越來越大了!敢給我臉色看!明天連你也打發到掖廷為奴去!"

"妾倒想去給她做伴呢。"馮季薑悶悶不樂,自言自語道:"她是受了我的牽累,才淪落至此的…為救我的父母…族人…祖國…"

"祖國,祖國!"拓跋燾好不耐煩,翻身把大腿壓在她身上,傲然揚眉道:"你的祖國早讓我給滅了!還心心念念地沒完沒了!你早就嫁到大魏來了,這裏才是你的祖國!為何你就不能學學秦宣後!"

馮季薑斜睨美目,濕淋淋的眸波漾過皇帝臉頰,似笑非笑看著他道:"陛下果真欣賞宣太後那種女人麽?"

那笑意渺漫如煙,與酥醉的帳中香渾成一體,是她特有的,冷冷的嫵媚。拓跋燾隻覺連呼吸都成了難事,猛地躥起將全身都壓在了她身上,一陣狂吻劈麵而下。暈如煙霞的軟羅帳中,傳出男人粗壯如牛的喘氣聲,其間夾雜著幾聲感歎,斷斷續續,嗚噥不成句。

"我最欣賞宣後的,是她對尚子說的…那話中景象…我讓你也嚐嚐…倒底哪個最舒服…"

第二日午後,馮季薑在尚服司找到了杜至柔。

她正在埋頭勞作。片片色如冰雪的龍腦香片依此從她手中篩過,她挑出其中梅花腦,仔細驗看有無變質發黴,再剔出其中微小碎屑,才放入呈給嬪妃焚香用的盒子裏。整個過程枯燥繁瑣,她的額頭已被汗水浸濕。聽完馮季薑的來意,她抬起頭,揉了揉長期下垂而勞損的後頸,淡淡說道:"多謝姐姐費心了。我不會認這個錯的。姐姐不必再從中斡旋了。"

馮季薑又急又氣:"你們兩個怎麽象孩子一樣!鬥這個閑氣!有必要麽?!"杜至柔低下頭繼續手裏的活,馮季薑恨鐵不成鋼地怒道:"陛下早就知道你沒去做苦役,可他什麽都不說,可見他不是個冷酷無情的。他是天下至尊,你還要他怎樣?!你若還一味強下去,真的惹惱了他,你連現在這等勞作都做不成了!"

杜至柔身體好了以後,不便再遊手好閑,畢竟是身微下賤的奴隸,不能再象以前那樣擺主子的譜。和馮季薑說不再要人服侍,自己到六尚做了一名宮女。吃粗食睡通炕,一應穿著用度和新進來的小宮女一樣,做的也是繁重枯燥的活,她是最末一等的宮婢,沒資格去貴人嬪妃那裏露臉。每日隻在僻靜庭院裏研香碾藥, 搗練衣物,浣紗漿洗,忙碌不堪。不過這也比在掖廷做苦力強許多。聽到季薑的話,她放下手中事,默默思忖了片刻,又開口道:"姐姐身份尊貴,以後這裏也不要來了。我不願惹人閑話。"

"你!"季薑擰眉,瞪著她不知說什麽好。門外人影晃動,何尚儀走到馮季薑麵前,斂衽行禮後道:"奴婢奉沮渠昭儀命收集先秦諸國史料,翻遍尚宮局,那部《國策》卻怎麽也找不到,奴婢想起,那書是您拿走看去了。"馮季薑擰眉道:"我還沒看完,你讓她等著。"停了片刻,她哼聲道:"先秦諸國史料?她要那些做什麽?她看得懂麽?"何尚儀道:"奴婢並不知曉沮渠昭儀的意圖。今早她宣奴婢入她閣中,向奴婢打聽秦宣太後的故事,奴婢知道的也不多,昭儀遂命奴婢找些關於此人的史書來看。"

馮季薑聞言驚訝不已:"誰?你說誰?她打聽的是誰?"

"秦宣太後。就是昭襄王母羋氏夫人。"

馮季薑忙問道:"她還問了你些什麽?"

"她問奴婢,此人有什麽特殊的典故,還有…她問此人是否說過什麽話,還問奴婢尚子是誰。"

馮季薑如雕塑般呆住,臉色霎白。一旁杜至柔見狀嚇了一跳,試探地問她道:"怎麽了?"馮季薑木然轉頭,漲紅了臉叫道:"這是昨夜陛下與我在床上說的話!"停了一會兒,她接著啞聲道:"今早就傳到沮渠胭脂的耳朵裏去了!"

杜至柔亦變色,立即追問道:"昨夜侍寢時,帳外是誰在服侍你們?!"

"少說十幾個宮人,都是陛下宮裏的,我怎麽知道誰是誰?!再說誰會去注意他們?"馮季薑氣急敗壞道。

杜至柔緩了口氣,淡淡說道:"不管是誰,很顯然你以後要多加防備了。"

馮季薑望著漪蘭閣方向,半晌無語。低下頭,唇邊露出冷笑。這個什麽胭脂,本事還真不小呢!來了不過半年,眼線竟然就布到陛下龍床上去了!抬起頭,她正色對何尚儀道:"沮渠昭儀要讀經史,你們就該找些正經書給她看。《國策》那種畔經離道的書也好拿去糊弄她麽?昭儀才十六歲,純潔得很,沒得再讓邪書給教壞了。既要讀史,自然是太史公書最為漢儒正統。羋氏的故事記錄在《太史公書》卷百一十和卷七十二裏。你隻取這兩卷給她就是了。"

何尚儀摸不著頭腦。一邊說戰國策是邪書,一邊自己看得津津有味。是何道理?不敢多言,遵命離去。杜至柔一直抿嘴偷笑看著馮季薑安排,此時對著手中香片,幽幽一聲長歎道:"這就是我不願回去的原因。我寧願在這一片孤苦天地中累身,也不願在那一堆貂茵饌玉中累心。"

幾個時辰後,漪蘭閣新主人沮渠氏懶懶地斜靠鼲貂皮褥,鳳目斜挑手中兩卷史記,有一搭無一搭地看著。地上一人多高的忍冬紋鏤空五足銀熏爐裏散發出上等梅花腦香,熏爐旁瑟縮跪著一名宮女,頭垂得幾乎要藏進胸裏去。閣中再無他人,除了偶然書頁翻動的響聲,房內安靜的能聽見那宮女的心跳。

翻書的嘩嘩聲越來越頻繁,看書的人越來越不耐煩。終於她把書卷往那侍女麵前一仍,慢聲問道:"你既然讀過書,你來看看這個羋氏倒底有哪些能耐,是讓陛下推崇的?"

依舊美麗的大眼睛裏盛滿淚珠,眼中曾有過的顧盼神采卻再尋不見。被淩辱被輕賤到極點的女子,萬念俱灰,孤苦無告,殘存的意識裏,僅剩認命。婉瀴瑟抖伸手撿起書,仔細讀過,惶恐說道:"從書上看,羋太後極具治國才幹,兢兢業業輔佐她的兒子秦昭襄王,執政三十多年,一心一意為秦國富強著想…"她又翻到另一卷匈奴列傳,邊看邊說道:"這裏寫的是,羋太後和匈奴義渠戎王相好,和義渠王生了兩個孩子。然後使詐將義渠王殺掉,把原來義渠的地盤全並入秦的版圖內,秦國的疆土得到很大的擴張。秦國在她的治理之下勢力大增,威名遠播。天下諸侯皆以秦為尊。"

"陛下說他欣賞這樣的女人,是不是因為,她雖然是楚國的公主,卻在嫁入秦國之後以夫家利益為重,甚至幫助秦國戰勝自己的祖國?"沮渠焉枝明眸中放出異樣光彩。"看來陛下喜歡這樣的女子。嫁雞隨雞。難怪陛下前幾天問我,要是有一天魏國攻克了姑臧,俘虜我兄長,我該怎麽辦。原來是在試探我呢。"她麵上飛快一喜。暗自為自己的心計叫好。

在皇帝身邊安排些耳目,倒也不是因為有什麽遠大誌向要實現。孤身一人獨處深宮,從語言到文化到風俗,一概陌生。枕邊丈夫愛吃甜還是酸都不知道,想取悅都無從下手。何況還是這麽一位,喜好常常變化莫測,難以琢磨的強勢君主。多籠絡些人幫她觀察,有助於快速站穩腳跟。容顏再美麗,終究是靠不住的。走入他的內心裏,成為心心相映的知音知己,才是長久榮寵之道。而要成為知音,對他這個人了如指掌然後投其所好是第一步。他愛聽胡樂,咱就不奏漢曲。他希望女人唯他的馬首是瞻,咱自然有奶便是娘。什麽娘家人,讓一個弱女來和親,把我一個人扔進這狼窩自生自滅,又憑什麽要我念及他們的性命,他們可曾顧及到我的命。真有一天老天眷顧我做了太後,同樣與那宣太後一樣,滅起娘家人來絕不手軟。對了。還有什麽是他喜歡的來著?他似乎提到過欣賞宣太後對尚子說的話。什麽話?

"這書上可曾提及羋氏與尚子說過的話?"她斜起精心描畫的長眉,懶懶地問道。

婉瀴懦聲道:"不曾。"

"你敢騙我!"沮渠焉枝長眉豎起,厲聲喝道:"昨天的罪沒受夠?!"

婉瀴嚇得混身哆嗦,顫顫微微回稟道:"奴婢實在沒看到這段話。也許…不在太史公書裏。那段話…言詞不雅,太史公恥於記錄…也未可知。"

"倒底是什麽?!說!"

婉瀴被逼得實在無奈,麵紅耳赤,吞吞吐吐道:"奴婢也不清楚,未錄於正史,隻是聽來的…好象是韓國的尚子到秦國去借兵,宣太後召見他說,以前妾伺候秦王時,他把大腿壓在妾的身上,妾感覺十分不舒服。他把全身都壓在妾身上,妾卻覺得十分舒服。因為前麵那個姿勢…對妾沒一點好處,後麵的…才是享受…"婉瀴的雙頰羞得紅漲不堪,卻又不得不繼續往下說:"宣太後用這個比喻,暗示尚子她不會借兵給韓國,因為…打仗日費千金,獨不可使妾少有利焉。"

"哈哈,好個聰明的女中豪傑。"沮渠焉枝麵上紅暈如霞飛,拍手讚道:"有手腕有魄力,洞悉人性善惡,懂得利用人性為自己和秦國謀求最大利益,殺伐決斷,絕不為情所困。我也欣賞這樣的。從來女子如羔羊,任男人宰割欺辱,受了氣隻會哭。讓他們看看,也有這等將男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她從腕上褪下一隻鑲嵌著瑪瑙和珍珠的金釧,遞到婉瀴麵前。"賞你的。"和顏悅色的笑容中閃動著誘惑。 "隻要你一直對我忠心,我是不會虧待你的。"

掌燈時分,婉瀴從漪蘭閣裏出來,默默向太極殿走去。行至瑤津池,被水邊那動人的梅姿,月影與琉璃宮燈吸引,呆呆立在了池邊。

她仿佛看到了一年前的自己。同樣的池水,花香與燈影,倒映在禦河中,同樣的波光瀲灩,美如幻境。自己手執紈扇徘徊於花樹之下,禦河之畔,等待著心上人的出現。等來的是皇帝一聲欣喜的呼喚。"瀴瀴"。原來她也曾得到過他半真半假的青睞。後悔了麽?給臉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她的淚水奪眶而出。

原以為流落風塵已是地獄,而今才知地獄分了十八層,原來的自己已在上層。受盡屈辱與蹂躪的身軀穿過三途烈火,穿透罪孽苦難和絕望,依然看不到彼岸之花,命運依然要無休止地去捉弄這個早已一無所有的女人。那晚被皇帝多誇了幾句,第二日一早便被叫到漪蘭閣,劈頭蓋臉一頓痛打,幾個粗壯仆婦接著抓起她的頭一把按進冰冷的水缸裏。刺骨的冰水從口鼻不停的灌進身體,窒息的痛苦與瀕臨死亡的恐懼讓她本能的掙紮,在絕望到達頂點那一刹那被拎出水麵,幹咳嗆水大口喘氣間,聽到頭上女子格格的巧笑。那本是少女銀鈴般的暢笑如今是催命的鬼咒,在她還沒來得及看清惡鬼之時再一次被按進冰窖裏。千百萬永世不得超脫的厲鬼在耳邊獰笑,那是以強淩弱的欲望得到充分滿足後的快意笑聲,是對弱者有壓倒性處置權時的酣暢釋放。生與死的交替折磨啃噬掉她最後一絲反抗意識,在望不到邊際的無助恐慌中放棄一切掙紮,自動馴化成一個卑躬屈膝的,真正的奴隸。

"夫人…開恩…求夫人…饒命…"

她不開恩,生命將永遠是無休止的酷刑,她不叫停,你永遠看不到一絲光明。她主宰一切控製一切,你除了馴服仰視沒有任何其它的選擇。

"每天向我稟報陛下的舉動。他說了什麽話,做了什麽事,一樣不許隱瞞,聽到了麽?"她要你幹什麽你就得幹什麽。她可以讓你上天堂也可以讓你下地獄,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完全的順從,爬在她腳邊乞求她的垂憐。你早該知道自己是一條賤命,每一次微弱的反抗招致來的,都是更為凶殘的羞辱和壓迫。認了吧,就這個命。"敢向外透露一個字,讓你各種酷刑都嚐一遍。不信就試試。"少女甜美的櫻唇吐出的是毒蛇一樣的話語。她知道那威脅不是虛張聲勢,她說到就能做到。她已領教了她無所不用其極的狠辣手段。二品昭儀,位比公侯,處死一個低賤的奴隸猶如拂過幾案上的塵土,誰也說不出半個不字,哪怕是皇帝。宮裏有的是殺人不見血的手段,痛徹心肺卻不留任何痕跡的酷刑。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一天到晚看護著你。向皇帝告狀,告發她在他身邊按眼線?一邊是氣焰正旺的寵妃,一邊是正眼都不看,想怎麽虐就怎麽虐的性奴隸,皇帝會信哪個?即便皇帝信了自己,又會拿正寵愛的女人如何?往皇帝身邊安插眼線,那隻是因為她太愛皇帝。沒別的選擇。不敢賭,輸不起。屈服,順從,與強權合作,是被踩入泥土中的草芥唯一明智的選擇。她從懷中拿出那金手釧,燈影下的瑪瑙珠玉閃爍著泠洌的光。"至少還有這個。"適時的恩惠竟讓身處絕境的她生出一絲感激與寬慰。"昭儀對我還不算太壞。她原本可以再壞一些的。"她抹去眼角的淚痕,將那手釧給自己戴上,換上誰也看不出異樣的,無懈可擊的卑微笑容,向前走去。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