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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園雁落故人歸 (賭書)

(2016-01-14 10:07:53) 下一個

第二天崔曉園加班,連著幹了十四個小時,回到李鴻那裏已精疲力盡。李鴻給她做好了飯,她草草扒了幾口,累的沒有食欲。想起要複習的東西還有許多,心中一陣煩躁。拿起書本坐在房間裏背啊背,專心做了幾套題,還是錯很多。李鴻端著一杯清茶,靜悄悄來到她身旁。

 

"喝點茶吧,提神的。"聲音裏充滿了愛寵。

 

崔曉園忽然把書摔在了地上,嚇了他一跳。接著聽到女人幽幽一聲長歎:"你包了我吧。"

 

"啊?"李鴻驚訝看著她。

 

"你包養我吧!"崔曉園大聲喊了出來,眼中蒙上了霧。

 

李鴻坐在她身旁,把她輕輕攬在懷裏。女人淒涼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從沒覺得自己這麽沒用過。累的要死,從上班忙到下班,一分鍾也沒停過,幾百張嘴在叫你,會飛都沒用。到最後手都在哆嗦,還要給患者做頭皮穿刺,沒能一針見血,家屬把你罵的跟孫子似的...什麽時候是個頭啊。"她淒然一笑:"出頭又怎樣,這行,真沒前途,我都已經看到十年以後我什麽樣了。想跳槽,可惜外資醫院又進不去,非要個破證書,又考不下來。真苯。"她捂住臉,喃聲道:"不想幹了。吃不了這個苦。你包了我吧,"她自嘲笑道:"我很會伺候人的。"

 

李鴻哧聲一笑,拉起她的手吻了吻,笑道:"行啊,隻要你不嫌我窮。"

 

崔曉園虛弱無力搖搖頭:"我很好養,解決了溫飽問題,再給點零花錢就行。"

 

李鴻笑出了聲,大手撫上了她的後背和腰間,細心給她按摸著,揶揄笑道:"要不要訂個合同?期限呢?"他揉著女人酸痛的肌肉,溫和說道:"你想怎樣都行。願意呆家裏就呆家裏,我養著你,我這裏是沒問題。不過,我猜過段時間以後,受不了的是你。"他抬起女人下巴,笑意更溫暖,柔聲問道:"你會甘心麽?"

 

崔曉園沉默了。過了一會兒,她淡淡開口道:"不甘心又能怎樣呢?除了倚靠男人,我還能幹什麽?其實想開了,也沒什麽過不去的。那時候我們護理學院招了25個人。等畢業的時候,就剩22個了。有兩女生還沒畢業就退學嫁人了。還一個被包養了,一回事,不過長短期而已。短期合同叫包養,長期合同叫結婚證。22個畢了業,一年以後就剩16個還在幹這行。受不了的大有人在,不獨我一個,沒什麽丟臉的,包養也好嫁人也好,都一回事,誰也別笑話誰。上回我們同學聚會,16個戰鬥在第一線的,一人一張綠臉,個個萎糜不振,剩下那幾個有男人養的,個個保養的貌美如花。哼,有一個就坐我旁邊,說我這樣子跟我們當初剛上專業課時一個樣。那時候課程特重,又開始學注射,掌握不好要領,幹脆在自己身上紮,同宿舍的互相紮,流一堆血,胳膊伸出來一堆針眼,熬夜看書倆黑眼圈,跟誰說話都哈欠連天,走出去十個人十個以為我是吸毒的不良少女。這日子都過來了,"她的臉上漸漸露出不甘的神情,想了想,有點發狠地繼續說道:"不行。不甘心。要包養早就包了。雖然這行沒什麽前途,可也付出許多了。幹別的...更做不來。幹什麽都要專業,都不容易,都要鑽研。靠男人也有靠男人的門道,我這樣的,既不會做家務,又好吃懶做,伺候男人的水平還特低,"說到這裏她的臉一紅,偷眼看了看李鴻,小聲道:"連個蕭都不會吹...我看我還是算了吧。"

 

李鴻哈哈大笑。好不容易止住笑聲,摟著她親了幾口,笑道:"你還真有自知之明!"

 

他撿起地上的書,遞到她手裏,看著她道:"我幫你複習。一個月,還來的及。"

 

女人不抱希望的一笑,疲倦地靠在椅子上,閉上了眼睛。李鴻在她身邊,翻完所有複習資料,又對照模擬題,鑽研了一會兒,隨便做了幾道,基本上都是對的。崔曉園已經睡醒了一覺,睜開眼睛,象看外星人一樣看他。

 

"你有什麽秘訣,快教教我!我就是不會念書!"

 

李鴻笑笑道:"你不是不會念書,你是不會考試。你要是摸到了考試的門路就知道了,書上很多內容都不用念的。"

 

"天哪,太佩服你了!太崇拜你了!"崔曉園眼中閃爍的景仰之光不亞於信徒見到了上帝。"快說,要我怎麽複習?我該背哪些東西..."她興奮不已。

 

"你得能猜出來出題的意圖,比如這個病喜歡考哪些知識,這個藥喜歡考什麽作用副作用...狂做題,很快就清楚他們的伎倆了。看這個,"李鴻隨便指了一道:"肝穿刺術後脈搏升高,呼吸急促,你的first護理診斷是什麽?"他看了一眼崔曉園:"你知道他們想考你什麽?"

 

"肝穿刺術後並發症?"女人眨著天真的眼。

 

"什麽呀!這是在考你 nursing process。這就是做題的技巧,要注意題目裏出現哪些關鍵字。他這麽出題肯定不是要考你implementation的,那些關於assessment的選項,看著就很象..."

 

睡覺前李鴻一指那本 Drug Guide:"這四百多種藥的英文名,side effect和Nursing considerations,死記下來。有技巧的,自己摸索。我每天考你50個,完不成的話,"他翻著眼睛。

 

"我不要打手心。"崔曉園膩在他身上,又突然用雙手護住後麵,一臉警覺:"也不要打屁屁!"

 

李鴻噗哧一笑:"我也舍不得打。"他揉揉女人的臉:"這麽著吧,咱倆打賭,看誰記憶力強。我說一個詞或者一段描述,你告訴我是書上哪裏提到的,要是出題的話大致會出什麽樣的題。然後反過來你也這麽考我。"

 

"我這不是拿雞蛋碰石頭麽?"崔曉園悶聲悶氣。

 

"那可不一定,"李鴻微笑看著她:"你記憶力不差。比我強。"

 

後來的日子,兩人一有時間就圍坐在一起,每人麵前一本書,一杯茶,相互提醒背誦,死記硬背胡蒙亂猜,有一次崔曉園猜對了知識點,興奮地大叫,真把手邊的茶水給打翻了。李鴻眼看著一個摸不著門的考試菜鳥,幾天之內就變成了身經百戰的老油條,笑眯眯點頭:"悟性真高。"考前一周,崔曉園已經可以不管做哪套題,正確率都在80%以上了。

 

結果出來那天,崔曉園回到家裏,一把癱躺在李鴻的腿上,臉上是癡呆的笑。

 

"噫!好!我中了!"然後雙眼緊閉,不省人事。

 

"你要是非挨一巴掌才能醒,我不介意當屠戶。"李鴻拍著她的臉蛋。

 

崔曉園猛地一睜眼,使勁白了他一眼:"那你不成我老丈人了!"

 

又躺了好一會兒,抓過手機,懶洋洋地察看,邊看邊笑道:"晚上請我吃什麽?哎這兒附近好象剛開了家日餐,我看看在哪兒..."

 

她長而卷曲的黑發波浪般散落在李鴻的雙腿間,朦朧含水的眼波帶著倦怠的笑意,像一枝攀爬纏繞的碧蘿,勾住了男人的魂魄,緊縛住了他那顆律動失常的心。男人伸出了手,指尖滑過她豐潤的兩腮,泠泠曲線,潤滑如脂的觸感,仿佛把玩著千年的汝窯美人觚。這個女人,他在心中感歎,她到底有多少未知的潛力,等著他去開采,發掘,"小奴隸,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身體有多可愛。我會讓你看到,你的體內到底潛藏了多少寶藏多少未知的樂趣,供我發掘探索。"

 

那是他們的第一次。從那時起,這女人就不斷地給他呈現出驚喜。先是骨輕肉軟的身體,再到坦誠執著的內心,到現在,被他急訓出來的,稱的上是聰慧的頭腦。"小丫頭,不苯。真挺靈的,一點就透,是個念書的料。"他欣賞的目光撒在女人的臉上。

 

女人懶洋洋地一笑,目光沒有離開屏幕:"每回你誇我,我都覺得有一股冷氣準確無誤的定位在我後背。"

 

李鴻重重拍了她一下:"我一純潔無邪的花美男,活活讓你說成了心裏陰暗的怪大叔。"

 

女人的目光終於垂憐到他臉上,輕飄飄看了幾眼,又回到手機上,邊玩邊笑道:"嗯,好象是變老了點。可能是最近掉了太多的肉所以顯得蒼老。您現在渾身上下也就眼袋還豐滿點。"

 

李鴻聽了她的話先是一愣,臉上的笑越來越淒涼。沉默了半晌,悶聲歎息道:"可能是最近太累了。煩心事太多。"

 

崔曉園全神貫注玩著遊戲,好半天才漫不經心問了一聲:"怎麽了?"

 

李鴻雙眼空洞不說話,過了一會兒突然輕聲問了個問題:"你...想過出國麽?"

 

女人正玩的興起,無暇細品這句答非所問的話,隻隨口道:"沒想過。"

 

玩過了激動的關節,才顧上他,接著說道:"國外...有什麽好的?"她點著屏幕:"我一朋友就在美國,發回來她家的照片,周圍那環境,跟農村似的。據說那邊的人特落後,現在還有人用那種翻蓋的手機呢。"

 

李鴻啞然失笑:"你用著人家發明的東西,反說人家落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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