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一天,崔曉園從宿舍裏挑了幾樣隨身用品,幾件衣服,住到了李鴻家裏。不過即使住一起了,他們一起吃飯聊天睡覺的時候並不多。兩人經常是一個黑白顛倒,一個晝起夜伏,在一起的幾個小時裏,果不其然兩人常為生活瑣事發生爭執。李鴻嫌崔曉園太亂,東西用完了不放回原處,等他用的時候好一陣找,"浪費我的時間!"崔曉園嫌李鴻潔癖,搞的家裏也象醫院實驗室,什麽東西都要有秩序擺放好,"你說你一大男人活的這麽精致!這世界就是被你們這幫人活活的給整殘了的!家裏亂點有家的氣氛,懂麽?要有點靈活性,懂麽,對環境不能太挑剔,懂麽!你也學學我,我適應性就比你強。把我放什麽環境裏,我都能活,而且還能活的好!"李鴻嘴一撇:"那是!後麵一堆人給你收拾!"兩人誰都不服誰。兩周過去了,到底沒找出個方案。
"你要再這樣亂七八糟的,我就給你立家規!"李鴻撿起崔曉園甩的東一隻西一隻的高跟鞋,吼道:"讓你嚐嚐我李家家法的厲害!"崔曉園慵懶躺在沙發裏,星眼迷離做名貴波斯貓狀,順勢拋過一個媚眼:"求之不得。"李鴻頓時泄了氣。
"哎你看見我圍巾了麽?","壞了我忘帶手機了,你也不幫我想著點..."類似的話經常自崔曉園嘴裏冒出,李鴻最後隻剩下望園興歎。
"嘻嘻,"有一次崔曉園拍了拍垂頭喪氣的男人肩膀,大咧咧安慰道:"看你怪可憐的,給你出個主意,怎麽對付我這類髒亂癖的人。"她手裏捧著隻哈根達斯,一邊大聲唆喇著,一邊指點著可憐人:"你知道麽,這世上各類的怪癖,都是身後有那麽一個人,低著姿態給寵出來的。比如一個人的怪癖是,煮雞蛋隻吃三分熟的,那麽他身邊就一定有個人,默默無聞地咽下那些熟過頭的,哪怕噎的眼冒金星也在所不惜。再比如,某女經期隻吃素食不碰葷腥,就一定也有那麽一個人,默默陪著她吃齋。所有的癖好,都是有受眾在默默襯托的,好用來凸顯自己的嬌貴與不凡。就象我,無論是我喜歡受虐的癖好,還是東西亂丟的癖好,都是因為有人在我身邊,心甘情願為我全權負責造成的。嘻嘻,好象我這樣的人命總是特好,總能找到那麽一個人,享受被他照料的嬌寵。"她唆完了冰激淩,胡亂摸了摸嘴,臉上到處巧克力,李鴻瞪著牛眼眉毛都擰一塊去了,好半天悶聲悶氣地說道:"我算看出來了,這年頭,奇葩果然是成對兒出現的,就象咱倆!"過了一會兒,又疑惑道:"怎麽就沒人這麽慣著我呢。我也得琢磨琢磨怎麽再培養出幾個癖好來。SM不算,聽說過的人太多,過時了。這年頭,沒兩三個領先潮流的怪癖,都不好意思出門見人。"一抬頭,梗著脖子對崔曉園道:"以後吃餃子,你吃蔥芯我吃蔥皮兒!"
十一長假,兩人也沒在一起過,沒去哪裏玩。各自都要值班,時間還不一樣。崔曉園不值班那三天,和媽媽去了趟韓國,買回一堆化妝品,還有兩個名牌包包。回到李鴻那裏,好一陣顯擺,計劃著第二天就背新包包去上班,狠狠饞饞同事。高高興興陪李鴻睡覺,第二天天不亮起來趕著上早班,才發現想要背的新包還沒開封,匆匆忙忙把東西從舊包包裏往外掏,胡亂塞在新包裏,開車跑了。
中午崔曉園站護士台裏,低頭查看病人資料。李鴻下了一台手術,內穿洗手服外披白大褂,來到她麵前,對著她頭頂說道:"到我辦公室來一下。"
李鴻坐在辦公桌前,崔曉園站在桌旁緊張看著他,越來越象了。李鴻從身上拿出個什麽東西往桌上一放,輕聲道:"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那是崔曉園的身份證,上麵的照片不是崔曉園。李鴻抬起頭看著崔曉園的臉,一瞬不瞬看著她的反應。可惜崔曉園的反應一點不在他的預料範圍之內。她一把抓起身份證,臉上綻放出開心的笑,大鬆一口氣,歡喜叫道:"哎呀怎麽在你這兒啊!你撿到了也不早說,害我今天到處的找。是不是我早上換包的時候掉的,嘿嘿我都沒注意..."
"我要你解釋這是怎麽回事!"李鴻突然冷下臉,厲聲喝問把崔曉園嚇了一跳。崔曉園愣愣看著男人,這等臉色還是做他小奴隸時見到過的,李鴻已經溫柔好久了,崔曉園已經忘了他以前是什麽樣子的了。李鴻突然回歸的強大氣場把她震的手足無措,眼珠轉了轉,這個結骨眼上可不能軟下來,否則就是重新回到主奴狀態了,以前的努力就都白費了。她昂起頭,自上而下看著他,冷淡回道:"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麽。"
李鴻眼中的光芒依次從期待到失望,再到驚訝到憤怒,直到悲涼。片刻後他若有若無地搖了搖頭,歎息一聲道:"這就是你說的胸有成竹?"低下頭,從桌裏拿出把剪刀,在崔曉園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對著假身份證一剪子下去,抬頭看著女人輕聲道:"這種事情不能做。"
崔曉園猛地跳起來高聲叫道:"哎呀你幹什麽呀你!"眼淚都快出來了:"你管的著嘛你!我愛幹什麽幹什麽你管不著!我花了多少錢才搞定的你知道嘛你!"
李鴻驚的雙眼直瞪,好不容易壓下怒氣,平靜勸道:"找人替考這種事是不能做的,我不相信你連這個都不懂。你報名考試是你自願的,沒人逼迫你,你考成什麽樣,沒人要求你。這種手段欺騙別人也欺騙自己,有必要麽?"
崔曉園一個字沒聽進去,指著身份證殘片對李鴻叫:"我不管,你賠!你再去給我弄一個來!什麽不能做?你知道有多少人這麽幹麽?他們都能做,憑什麽我不能?!"
李鴻難已置信看著她,說話的聲音也不自覺高了起來:"就是有更多的人幹這事,你也不能!你一點兒都不覺得丟臉麽?!"
崔曉園眼中閃著輕蔑之色,揚起眉冷笑道:"我丟你的臉了是麽?你還真愛管閑事!我愛幹什麽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沒關係,你少在這兒教訓我,別人要都這麽幹就我不幹我就吃虧了你知道麽?又不是什麽大事兒,也就你這樣沒見過世麵的書呆子大驚小怪。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紅包不會拿回扣不會要,還在這兒混呐?!我告訴你,要想在這社會裏混下去,為人就不能太個色,別人怎麽幹你就得怎麽幹,不然倒黴的是自己,你清高你看不慣你合不來,你先出局!"
李鴻的臉都白了,怒到極點反而蒼茫笑了出來,低下頭疲憊不堪,歎口氣道:"我沒力氣,也沒興趣和你說話了。"他抬起手,虛弱無力往外揮了揮,象在打發蒼蠅,閉上眼不再說話,臉上露出一個厭惡的表情。
崔曉園自認識他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李鴻對她做這種手勢和表情,心一下就涼了,好象掉到了冰窖裏。她驚訝無比,難已相信地望著男人,喃喃說道:"你討厭我了是不是,你玩夠了想扔了是不是?你病好了...不需要我了,是不是..."
"你不可理喻!"李鴻猛睜開眼,射向她的兩道光象兩把利劍,崔曉園的心陡然一緊,眼淚奪眶而出。
此時護士長匆匆找到了這裏:"小崔,你怎麽在這兒啊,"她埋怨道:"新收的那幾個床的護理記錄呢...寫了嗎...哎呀你怎麽啦?!"
護士長一望後麵李鴻鐵青的臉,拉起崔曉園離開辦公室,邊走邊嘮叨:"...有什麽事兒不能回家說去啊...就李醫生那脾氣,往後你們倆少不了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