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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園雁落故人歸 (對策)

(2016-01-04 13:57:04) 下一個

"我這不是想辦法呢麽。"崔曉園委屈辯解道:"我不是打擊你,我是不太相信你我的這種特殊欲望能夠被壓住。短期也許行,五年十年很難說。到時候一個沒忍住,或者你或者我又去找別人玩,對兩人關係是毀滅性的打擊。還不如現在就開始嚐試,找到一種既能把日子過下去,又能彼此基本滿足的方式,畢竟從自己的家裏人身上得到滿足才是最安全的。"


李鴻的心猛然一動。女人說的話,其實是他早已反複思考過很多遍的。他比崔曉園更明白,他這種施虐的欲望有多強烈。源自靈魂深處的欲望,來自靈魂深處的躁動,使他在道德與欲望之間來回求索,痛苦掙紮,但是不如此,又無法讓自己的靈魂獲得片刻安寧。這次他是認真的,然而所有
SM遊戲者,在選擇走入新生活時,都是認真的。可李鴻所知的最長的消停記錄,是四年。那個施虐者和一個姑娘結婚後,老老實實生活了四年,終是耐不住欲望之火,出軌了。


李鴻長歎一聲,聲音裏是掩飾不住的無可奈何:"你知道,為什麽和自己的家裏人
...玩不起來麽?"


"因為太熟悉了。"崔曉園點點頭:"玩這個的雙方最好是那種,屆於半熟不熟之間的關係,才最容易產生崇拜的激情。對於每天和我用同一個衛生間上廁所涮牙洗臉的人,產生那種狂熱的崇拜然後無條件的服從,的確是不太容易的事。你也一樣,脆弱的地方都已經讓我看到了,再想象自己是個無所不能的征服者,對著我發號施令,恐怕,也難過自己的心理關。不過,也不一定呀,"她眨眨眼:"至少,現在我還是很崇拜你的,雖然我們已經離的這麽近了。感情這種事情真的是因人而異。有些女人崇拜他們的先生,能崇拜一輩子呢。"


"那是從前,女人在家不工作,不參與男人的領域,她能不崇拜麽,自己靠別人養活。"


"我們也可以效仿啊,"崔曉園笑道:"其實傳統的這種男主外女主內,就是在確定權力範圍,什麽事情誰說了算。我們也可以商量一下,等住一起以後哪些事由你支配哪些是要聽我的。現在我就知道,有些地方我是的確不要做主的,"她的臉紅了,聲音也低了下去:"你知道,那是什麽。"


李鴻看著她的目光越來越柔和,聽到這裏他點點頭,微笑道:"你隻在性上完全聽我的,其它一切都要商量。是不是這個意思?你還是想在我身上安開關。"


"行麽?"崔曉園帶著期望。


"試試吧。"李鴻微笑點頭。想了想,又說道:"提前劃分勢力範圍,的確是個辦法,隻是可行性太差。生活不是設計好的程序,每天出現那麽多意想不到的細節,哪個都可能引起爭執。要不幹脆這樣得了:床上你對我百依百順,床下反過來,我對你百依百順,還省的我操心。"他長聲歎息:"聽誰的,誰就要為決斷的後果負責。我是負夠了責了。該找個人好好靠靠了。"


"不行。"崔曉園一口回絕:"你千萬別對我百依百順,聽起來很夢幻,實際很腹黑。除非你想黑我,否則你最好別這麽做。我要是做了什麽錯誤的決定,有不對的地方,我希望你能及時提醒我,畢竟你比我大很多,懂得的事理,經驗都比我多的多。"


李鴻勾唇一笑:"說白了,還是希望有個人管教你。"


"是。沒人管沒人限製的感覺很可怕的。就象獨自走在荒原上,你可以往任意一個方向走,你有做任何決定的自由。你什麽時候掉坑裏都不知道!沒有被限製,也就體驗不到基於安全之上的真正自由。對我百依百順,表麵上看我在掌控一切,實際上我很恐懼,缺乏那種由於被限製而感到的安全。這種恐慌感我受夠了。從小沒人管束,怎麽著都行,沒長歪了實屬萬幸。沒人管,也就沒人願意為我負責。所以我對被約束有種超常的渴望。人就是這樣,小時候缺了某種東西,以後這輩子都在找,還不一定能找到。"


李鴻淡淡一笑:"你可想好了。你留給我這個權力,後果可能不是你現在能預料的。"眉毛一揚,他看著她道:"我打人向來手黑,這你領教過的。"


"我相信你有分寸的。"


"權力不受限製,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其實是有限製的。"崔曉園淡然笑著:"我有限製你的能力。我有隨時離開你的權力。"


李鴻的劍眉微微挑動了一下,很快恢複了平靜。他知道她是什麽樣的人。她說的出來就做的出來。他知道這女人有多獨立。沒什麽能挾製住她。她和誰在一起,完全出於愛情出於自願。她不在乎錢不在乎物質甚至,即使有了孩子,可能也不在乎當單身母親。她很難被取悅,也就很難被羈絆。


過了一會兒,又聽崔曉園道:"保留你虐我的權力,也是為我們的欲望留一個出口。我實在不想看到以後我們誰為了性欲而出軌。就先這樣試吧,不行再說。我想你不會失控的,以前你是我主人時都沒有越過底線,現在更不會。當然我心目中理想的戀愛關係是和別的情侶一樣,凡事平等,隻在性交時被你完全占有。不過現在離這個狀態還有差距,但我會向這方向努力的,所以我接受不了夫主妻奴,至少現在還不行。如果我感覺我被侵犯了,我會及時提出來。能不能阻止住你,我不知道。也許以後我不知不覺中就做了妻奴了,也許更糟,即使我做了最大努力,還是沒能留住你。不過我也想好了,不管什麽結果,就這麽著吧,努力過,失敗了,也比沒勇氣開始強。至少以後回想起來,自己不是懦夫,沒什麽遺憾的。"


李鴻看著她的眼神裏充滿了各種情緒,憐愛愧疚感動,交織在一起令他說不出話來。他走了過去,把她抱在了懷裏,好半天,他帶著羞愧之色,低聲道:"難為你了。要不是我
...要是別人...你也不必花怎麽多心思想辦法...



"沒準更糟,這你都不知道的,"崔曉園把臉貼在他的胸口,輕聲說道:"我們這樣從遊戲中發展出來的,也不是沒有好處。從一開始我們就知道將要麵臨什麽,所以也就能早想對策。沒有
SM愛好的普羅大眾,談戀愛就比咱們更一帆風順麽?沒這個嗜好的,控製欲支配欲比你強的有的是,還不容易被發現。等他們的愛人感到難受的時候,已經拔不出來進退兩難了。"


李鴻抱著女人的手臂微微顫抖,內心湧動的激情令他無法言語。他的雙手在女人的後背上反複撫慰著,低頭不間斷地啄吻著她的發絲,半晌才輕聲問道:"你不再害怕了麽?"


"怕,還是怕。我那些灰暗的恐懼,害怕婚姻變墳墓的恐懼,依然存在。"


"可是你變的積極了。"


"你這場病。"崔曉園不由伸出雙臂環住男人的腿,歎口氣道:"原來我以為,很多事情是由我控製的。我想玩多久,我想選什麽樣的生活,我以為我是能掌控的。原來我什麽都控製不了。原來個人是這麽的渺小。我不知道明天會不會地震,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就發生變故。你躺在床上,身上接滿管子,昨天還那麽精壯的一個人,今天就變成這樣。原來,我的機會並不多。"她摟著李鴻的手臂緊了緊,似乎怕他就要消失:"我想好了,就這麽著吧。什麽經曆都是有正能量的。兩個最終證明不適合在一起生活的人,最終打的頭破血流遍體鱗傷,也比沒經曆過傷痛要強。這些傷痛的體驗,在當時是很疼,可是過後會很有用。我如果以前從沒談過戀愛,沒有那麽多失敗的體驗,我現在說不出這些話來。人生的路還長著呢,五六十歲才發現自己真想要什麽,才找到成功方向,都不算晚。"


"如此說來我應該多病幾次。"李鴻苦笑。


"狼來了喊多了,就不好使了。"崔曉園亦苦笑,站起身,她摟著男人的脖子,吻了他幾下,笑道:"我該走了。夜班。"


李鴻的微笑驟然消失,又驚又哀怨:"你還要去上班?!工作比我還重要麽?"


崔曉園笑道:"那邊三十多個病人等著我呢,這邊隻你一個病人。你說我怎麽辦?"


李鴻撅著嘴唇,耍賴:"當然是顧我這邊啦!你還知道我是病人啊!我的病還沒好呢!"


"你這病好不了了。"崔曉園走到門邊,穿好鞋,對著負氣男人,咧開嘴笑道:"你什麽時候學會用語言把心中的願望表達出來,你什麽時候就不用通過生病來表達你也是需要別人關心照顧的。"她的唇邊牽出一個無奈的笑:"想要別人把你從高處放下來,你自己要先學會示弱。"轉過身進了車裏,低聲對自己說道:"我也一樣,學會怎麽當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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