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崔曉園整理好了那份合同,重新打印了一份,給李鴻打電話。
"我想找你談談那份合約。"
"找一個你和我第二天都不用上班的日子,你到我這裏來談。"
崔曉園查了下兩人的排班表,找了個一周以後的下午。
站在李鴻房子門口,她發了微信。裏麵的李鴻回道:門沒鎖,自己進來。我在三樓最裏麵的房間。
崔曉園來到上次他們談話的那間房門口,敲了下門。
"進來。"
他歪靠在藤椅上,身上的白色絲棉襯衣一塵不染,熨貼的舒舒服服柔順無比,雍容閑散地貼在他身上,隨意垂著邊。領口幾個扣子都沒扣,透過一層襯衣隱約看到裏麵飽滿的胸肌。下身一條修身剪裁牛仔褲,蜷著兩條長腿,一雙穿著白襪子的腳,重疊搭放在軟墊腳凳上。手上捧了個iPad,正埋頭閱讀《柳葉刀》。整個人沐浴在窗口透進的斜陽下,象隻慵懶閑散的貓。
不知為何,崔曉園很喜歡這個樣子的李鴻,懶懶的姿勢裏透出一種溫潤的雅致。她笑了笑,問李鴻道:"你家阿姨今天不在?"
"嗯。以後也不在了。回老家看孫子去了。"
崔曉園把整理好的表格交給了他。他接過來看著,唇邊漸漸浮出意味深長的笑。
"你小時候沒人管你吧。"李鴻淡然發問,並沒有抬頭。
"是。這你都能看出來?"
"嗯。"他抬頭對崔曉園笑笑:"你幾乎把所有的項目都劃掉了。所剩無幾的一兩項,都是和Discipline有關的。"
崔曉園坐在了他對麵的椅子上。心中掠過一絲感慨。李鴻猜的很對。她是在一個十分寬鬆的家庭環境裏長大的。寬鬆到放縱。她的直升機父母的確事事替她做主,可這並不意味著邊界嚴格,很多時候,和這種包辦代替配套而來的,是放縱和溺愛。她歎了口氣。李鴻說的很對,她一直隱隱希望出現一個有責任感的父母,在必要的時刻給予她限製和約束。一個成長過程中被過分放縱的孩子,實際上也是一個無人願意為她負責的孩子,崔曉園按住心中的遺憾,垂頭不語。
"虐陰虐乳這兩項,電擊可以去掉,但我保留夾子。"李鴻邊看邊說。
"如果你非要,我隻能接受那種可以調節鬆緊的,絕對不接受帶齒的,也不接受木夾。"
李鴻點點頭,接著看。
"捆綁是一定要的。"李鴻抬頭,正視著崔曉園:"這是最基本的項目,沒有就不能玩了。"
"我不接受被吊在空中。"崔曉園亦正視他道。
李鴻一笑:"那是另外一個玩法。我可以不那樣玩。不過,"他側頭想了想:"我希望你能接受秋千。"他看著崔曉園,雙目閃亮。
崔曉園猶豫了幾分鍾,搖頭道:"不行。"
李鴻眯起眼睛思考片刻,看著崔曉園問道:"那麽你接受性愛家具麽?"
崔曉園立即一臉警覺,嚴肅答道:"我不做人體家具!"
李鴻笑了:"不是讓你當家具。是指那些方便性交而製作的家具,比如某種類型的床,椅子。"
崔曉園舒了口氣,臉色微紅,點點頭。
李鴻看完了,把幾頁紙交還給崔曉園:"剛才的內容寫上。"複又埋下頭,繼續讀他的醫學雜誌。
崔曉園拿出筆加了,又流覽了一遍,抬起頭看著男人:"要我...簽字麽?"她傻傻地問。
"你隨便。"
崔曉園抿嘴笑了一下,想想覺得很好玩,在這種怪異的契約上留下大名,什麽感覺?刷刷簽了,站起身走到李鴻麵前往他那裏一遞:"給你。"
李鴻從閱讀中抬起頭,默然看著崔曉園不動,不去接她的紙。過了幾秒,他看著崔曉園,平靜說道:"跪下,雙手捧著和頭一樣高,遞給我。"
崔曉園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李鴻的臉色告訴她這不是在開玩笑。一股又酸又癢又酥麻的氣流從丹田那裏升起,迅速占據了整個胸膛,直逼吼嚨,差點逼出眼淚來。腦袋裏各種心緒各種感受各種色彩都過了一遍,最終定格成屈辱二字。她的呼吸變的很急促,雙頰不可抑製地轉向緋紅,拿著幾頁紙的手止不住的顫動著,第一次真真切切體驗到了這種衝擊他自尊的羞辱。雖然她早就知道下跪是SM裏必不可少的,可真輪到自己頭上時,感覺還是相當的震撼。原來文字的衝擊和實踐帶來的感受竟然有這麽大的差異,提前做多少功課都不管用。
李鴻不急,不催,不變色,靜如止水。默默等待著,等得時間仿佛都已停止。
崔曉園繼續站著,居高臨下地注視著對麵的男人。男人臉上連一絲微小變化都沒有,雙眼自始直終不曾離開iPad。她知道今天一旦跪下,很可能永遠失去了居高臨下的資格。那個屈辱的姿態,將是以後她和李鴻相處時最常見的姿態,不管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崔曉園猶豫著,竭力讓理智控製住自己的大腦。逃,還是不逃?試,還是不試?試一次?看看究竟是萬丈深淵還是閬苑仙境?這男人,要她下跪的話說的那麽自然平靜,甚至沒有提高一點音量,然而音色裏暗藏的不容抗拒的力量,帶給她的震撼和衝擊竟然是她活到現在也不曾感受過的。這人,倒底是帶領她到天堂的使者,還是引誘她下地獄的惡魔?她一瞬不瞬地呆看著男人的臉。他的臉色平和安詳,兩道劍眉英姿勃發,眼睛明亮而清澈,盯著你看時如同浩瀚大漠上逼人的陽光,灼人的溫度中不夾雜絲毫的陰暗。外表如此陽光的人,會是壞人麽?李鴻自始至終沒有逼迫她。崔曉園猛提一口氣。往前走吧,她鼓勵著自己。以後回想起來,後悔自己太過冒險而落入陷阱的可能性,和後悔自己太過膽怯而錯過絕色風景的可能性,哪個更大?她在心裏權衡著。自己做判斷,自己承擔決定的後果。自由並不永遠都是好東西。她努力咽下那股倔強升起的酸澀,吞咽了好幾口,喉中發出咚咚聲響,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裙擺一旋跪在了男人的腳邊,如一朵盛開的花,忽然飄零到水麵上。
雙手捧起那幾頁紙,臉羞的象塊紅布,遞到男人麵前。李鴻隨手接過,放在了一邊。依然不抬眼皮,繼續讀他的文章。過了幾分鍾,他瞟了崔曉園一眼,唇邊牽出一個平淡的笑:"你這也叫跪麽?"
崔曉園咬了咬唇,把屁股從腳踝上抬起,跪直了身子。地上鋪著厚厚柔軟的波絲毯,減輕了她身上承受的苦。初夏的微風輕揚她垂在地毯上的裙裾,陽光斜照過來,在他和她身上落了一層淡涼的金。他亞麻質地的白襯衣未染一絲灰塵,衣上有極淡的清香,似竹葉沾露。而她的大擺長裙散亂垂瀉,象是一泊澹澹春水,白蓮湧動。似乎夢中的景象,他垂眸靜坐,神色靜謐,她低眉淺唱,扇底生風。崔曉園抬頭望向眼前男人,清冷目光中點點水霧,如清露濺在了竹葉上。
男人終於放下手中文章,懶散變換個姿勢,伸過一隻手,輕輕佛掉她眼中湧出的露珠。繼而手指滑到她臉頰,滑過耳垂,停在她下巴上,在那裏若有若無地摩挲。好一會兒,他懶洋洋一笑:"怎麽,這就受不了了麽?我們才剛開始。"
他把手收了回來,另一隻手支著頭,整個身子歪靠在椅子裏,慢慢發了話:"剛才你沒有走,那麽我們就繼續。你既然願意玩,那我就要教你玩的規矩。以後我們每周在這裏見一次,來不了的話必須提前向我請假。"
他停了停,看了一下崔曉園的臉,繼續說道:"從你進入我這幢房子開始,你就要時刻記住,你是我的奴隸。你的一切都屬於我,身體,思想和靈魂。你沒有任何權力,你的一切由我支配。你不再是一個獨立的人,而隻是屬於我的物體。你所有的欲望需求由我給你。你要交出你所有的權力,精神上和肉體上的。服從我是你唯一要做的。還有,既然你願意嚐試這種遊戲,那麽疼痛和羞恥就是不可避免的。以後我會讓你嚐到痛苦和恥辱,不過我決不會真正傷害你。你要牢記一點,你的安全是我優先考慮的,你在我這裏是絕對安全的。你要做的是對我付出你全部的信任,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疑慮。這種遊戲是建立在雙方完全自願和充分信任的基礎上的。你明白了嗎?"
崔曉園點點頭。
"回答我的問題。"男人低沉嗓音命令道。
"明...明白了。"
"很好。出了這個門,我和你是關係平等的同事。關起這個門,這裏沒有平等,以後這個姿勢就是你麵對我的狀態,精神上肉體上臣服的狀態。我不是一個口味很重的主人,我會嚴格按照你在合約上保留的項目進行這場遊戲,所以你盡可以放心,烙印紋身之類的不會出現在你身上。體罰以沒有破皮為限。另外還要說明的是,在我眼裏現實和遊戲是兩個完全不相幹的世界。我始終是以遊戲對象的方式看待奴隸的,包括你。主奴之間以互不幹涉彼此現實生活為基準。所以我不希望有超過這個界限的要求存在,比如要我陪你過夜,要我參與你的日常生活,我也不會對你提這樣的要求。我不會幹涉你交男朋友或者結婚,同樣你也無權幹涉我的私人生活。"
崔曉園微微下垂的眼簾此時緊緊閉上了,隻留下兩彎掛著晶瑩露珠的長睫毛,蝶翅微顫。李鴻平靜看著她的變化,耐心等著她安撫自己狂亂掙紮的內心,做出最後的決定。
終於她的睫毛停止了抖動,半睜半閉的雙眼澄淨無波,輕聲說道:"好。"
李鴻一側的劍眉稍微動了動。跪在她腳下的女孩兒斂目低垂,柔弱無骨。可他很清楚,這絕不是個容易迷失容易拿捏的角色。她的性格就象她剛才所做的決定,幹脆利落毅然決然,多一個字不說。他微笑了一下,伸出手指,捏起了崔曉園下巴,讓她麵對著他的臉,對著她的眼睛,緩緩說道:"好,繼續。最後,也是最重要的。做我的奴隸,除了要遵守那幾點你已經知道的規定外,還有兩點特別的要求。第一,我不想再聽到任何粗話從你這張嘴裏流出來。我不希望我的小奴隸是個人見人厭的野丫頭。粗俗並不能讓你顯的與眾不同,女孩子隨口暴出一串粗口是不能容忍的。記住了麽?第二,把煙戒掉。酒也要少喝。不良生活習慣影響你的健康,也影響你的朋友圈,我想這你比我更清楚。"
他的語氣依然緩慢懶散,隻是捏著女人下頜的手指微微增加了點力度:"這兩點是你必須要遵守的,不管在什麽情況下。沒有商量餘地,沒有借口。違反的話,我會罰你。"
崔曉園清澈的雙眼中露出一瞬間的驚訝,隨後變成了恐懼。蒙在眼中的水霧明顯又深了一層,李鴻滿意地看著她每一個細小的表情,依次呈現著他早已預料到的變化。他收回捏著她下巴的手,淡然一笑:"我不喜歡體罰,我想你也不會喜歡。肆意懲罰會讓你覺得我很暴戾,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給我顯示暴戾的機會。現在,脫衣服。全脫掉,我要驗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