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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園雁落故人歸 (成因)

(2015-09-25 11:29:41) 下一個

這一夜,崔曉園睡的很沉。郊外別墅區,比城裏安靜的多,崔曉園一覺醒來已經過九點了。她打開了窗戶,對著滿城春色,仔細盤起了過腰的長發。

窗外草木初醒,晨露微滋。一棵巨大的梧桐,枝葉旁逸斜出,剛好覆蓋住房子的這一側。樹枝間飛鳥振翅的聲音格外清晰。崔曉園的腦中,漸漸想起了小時候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她從小就是父母鍾愛親友珍視的明珠。在她記憶裏,找不出一點可以稱之為傷痛的往事。然而在這個明朗的清晨,她卻想起某年某月,也是同樣的清晨,她爸爸說過的一句話。那天早晨,急著出門的父親,終於逮住了連續偷家裏錢的她。


怒不可遏的父親指著滿不在乎的女兒氣的說不出話,最終隻放下一句"你等著,等著我晚上回來收拾你!"


在充滿焦慮,擔心,煩躁的一天裏,她坐立不安,心如撞鹿。她沒有等來懲罰,她爸爸早就忘了說過的狠話,或者,她的父親隻是在嚇她,他希望在女兒麵前,永遠保持著慈愛。


她等來的是性意識。她在那等待懲罰的幾個小時中,意外從這難耐的期待裏體驗到了不可名狀的興奮感。當時她不知道那是什麽,後來她知道,那種感覺,和性興奮的感覺一模一樣。就象昨天,她跪在李鴻麵前,在他嚴厲的訓誡聲中,情緒異常激蕩。


那個永遠慈愛的父親,恐怕是連做夢都沒想到,他捧在手心裏的姑娘,會因這一句他早就忘到九霄雲外的話,首次嚐到性興奮。他給她的家庭教育過於溫和慈愛,於是偶爾的嚴厲,哪怕隻是個眼神,也會象投入平靜湖麵中的尖礫石子,即使漣漪早就散盡,石子也在心理上留下了超重的痕跡,甚至,永遠留在了湖底。假如這個父親知道那一句話造成的後果,可憐的人一定會仰天長歎,防不勝防啊,蒼天!我已經安了攝像頭掐了internet,還要我怎麽保護,我純潔的女兒才能免於性的侵染。


她梳妝完畢,坐在了窗前。


她很愛很愛她的家庭。在這個節奏緊張物欲橫流的後現代,一個缺席的父親加一個焦慮的母親,是這個社會最為普遍的組合。她很幸運地逃脫了這個家庭模式。她擁有一個十分敬業的好父親,或者從她媽媽的角度說,一個難得的好丈夫。和藹可親勤奮顧家,文武雙全出將入相,上得廳堂入得廚房,幾十年如一日的重複上演著經典的江南好男人形象,崔曉園都看累了他還沒做累。他永遠笑咪咪地,永遠用他寬厚的大手嗬護著掌上明珠。崔曉園在那一聲聲小囡的軟糯輕喚中,悠然自得地享受著他綿綿不絕的愛意,直到現在。她一點不缺父愛。她缺的是關注,還有保護。


多可笑。她淒涼地笑了。為她無辜的老爸。她眼前出現她父親為她忙碌的身影。他為盡力保護女兒忙碌著操心著。他留意每個女兒的男同學打來的電話,他偷偷翻著女兒的書包尋找可以做為焦慮突破口的蛛絲螞跡,他不厭其煩哼哼教導,坦然承受著青春期的女兒拋過來的挑戰攻擊鄙夷嘲笑,他做的已經足夠好的了。隻缺一樣。他幾乎沒有對女兒說過一次不。


不知道什麽是NO,就不知道什麽是YES.從沒見識過限製,也就從未體驗過保護。"你小時候沒人管吧!"李鴻昨天的話弦猶在耳。多可笑,沒人管。父母為她幾乎做到了鞠躬盡瘁,在她那裏的體會,竟然就是沒人管。在她眼裏,父母念經般地溫和教導,根本代替不了強硬的管教。她一直十分期望一個略帶粗暴的父親形象。為了看到這個形象,她在十三四歲時偷偷幹了很多壞事,當時的願望,不過就是希望身旁能有個可以信任的大人及時站出來,狠狠摁住她的手,堅定地告訴她,你不可以這樣。


每一個內心缺乏強硬的父親形象的孩子,不管男女,對於那種起源於愛的限製甚至是懲罰的渴望,都出人意料的強。那個氣質和他的音色一樣軟糯溫柔的好老爸,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在某些必要的場合,用那種簡單粗暴的命令語氣,讓孩子明白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事絕對不能做,在孩子的成長道路上,有什麽樣的特殊意義。對於男孩兒來說,他總是缺乏這麽一個形象,讓他內心的那個英雄夢無法找到可以寄托的載體;而對於女孩兒來說,恐怕就是象自己這樣,無比渴望找到一個精神領袖,在他的強硬統治下,重新構建內心規則,重新體會服從規則所帶來的安全感,象個弱小動物那樣,躲在所崇拜的形象的羽翼下,享受他領導你管教你甚至是折磨你的快感。"我要你永遠低我一等。"昨晚李鴻說這句話時,眼中閃著渴望的光。他大概沒看到,女人眼裏閃著同樣的光。"對,我就是想要低你一等。我就是想要這個不平等,在遊戲裏。"


當你感到有人統治你的時候,也就是你感到有人高度關注你的時候。能懲罰你的人,自然是在權力上高你一等的人,而SM這個遊戲,本質就是個權力遊戲。想到這裏,崔曉園釋然一笑。現在她大概能判斷出,她為什麽會鍾情於這個遊戲。


然而轉念一想,她依然沒有充分的證據說服自己,她這種奇特的欲望真的和她父母養她的方式有關。類似她這樣長大的女孩何止千萬,而能從呼喚期待懲罰中得到快感的屈指可數。也許真是天生的。沒什麽道理可講。她望著窗外翠枝,心裏隻覺一陣鬆快的坦然。既然沒什麽道理可講,又何必費腦力去探索成因。她崔曉園飽讀群書博采眾長,能接納的奇思怪想特異觀念何止一個老掉牙的SM。喜歡被統治甚至喜歡被虐待的感覺又怎麽了,她沒因此出現性紊亂,她不是非挨一頓鞭子才能興奮的象打了雞血一樣的受虐狂,她沒有淪落到心理醫生的沙發上,那麽她這種偏好,就隻是她個人的選擇,是她樂意選擇的一種生活調劑品。


崔曉園的胡思亂想,被幾下輕輕地敲門聲止住。她回眸一望,對著門邊的身影微笑。


"我們繼續。"


背靠一張打開的窗,罕見的藍天白雲是為女人增色的背景,李鴻靜靜欣賞了片刻這幅賞心悅目的圖畫,微微笑道:"先去吃飯。然後上來,到昨天我們見麵的那個房間,跪在門口等我。"


他在自己的房間看了好一會兒的書,又獨自想了很久,才輕歎了一口氣,打開門,向崔曉園望去。


多少年以後,當時他看到的景象依然牢牢印在記憶裏。某個翡翠色的春晨,稠密的新葉光影斑駁,灑在光潔柔滑的女人臉上。長長的荷葉袖自然斜垂下來,與她的皓腕素手交疊形成優美的弧度。玉雕一般跪在晨光裏,臻首低垂,恬淡無波,仿佛這世間再沒有什麽能驚擾她。李鴻所有對堅貞執著的定義,就鎖在那一刻,那個淡雅從容的女孩身影裏。


他不再猶豫,走過去把女人攔腰抱在了懷裏。


他一夜間冒出的胡茬似有似無蹭在了女人發跡間,折磨的她好一陣心癢。崔曉園不由伸出一隻小手,輕輕撩動他下巴和鬢間的黑點點。"絡腮胡子?"


他渾身散發的雄性氣息帶著無法預測的危險,崔曉園埋在他結實的胸膛裏,覺得自己簡直就是汪洋大海中掙紮的一葉小舟,力量懸殊無法抗衡,隻能放棄一切,把自己的榮辱沉浮,全交到那個瞬息萬變的大海手裏。


"想好了?"


"嗯。"


他把她抱到了躺椅上,脫掉了她身上僅有的那層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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