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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陽白發人 (金鈿)

(2015-07-09 11:07:36) 下一個

他揮手讓婢女離去,閉上眼睛懶懶靠在榻上,沉默良久,睜開雙眼,他如水的眸波溫情蕩漾,輕輕攬住了我,在我耳邊柔聲笑道:"你死了這個心吧。這輩子,除了我,你沒別的指望了。"他的聲音漸漸低啞深沉下去,帶著嗔怪神情,他輕語道:"你在我懷裏喊出另一個男人的乳名,你以為,我還能輕易放過你麽?我要你用一生的時光,償還你今日犯下的錯。"他眼神輕柔而迷離,仿佛一隻遊戲玩弄的手,若有若無拂上我的麵頰:"我可憐的卿卿,原來這樣癡情,原來一直在單相思。"

我惱怒無比,狠狠別過頭去不看他。他輕拉住我手,笑道:"還不敢承認麽?男歡女愛之事,我比你看的多,也經曆的多。你愛著他,他心裏卻隻有別人。你因此拒絕他的床第之邀,也封鎖了自己的心。沅沅,思公子兮未敢言.."

他半閉著雙眸,邊撫摸著我,邊低語道:"單戀的確很美。心悅君兮君不知,淒美而絕望。在無邊無盡的傾慕裏,你會不知不覺把他神化,把男子所應該擁有的最美好的一麵全部加到他的影像上。他在你心中,其實早已不再是真實的那個人,而成為你對完美的寄托。如果當初你得到了他,真正與他長相廝守,你現在未必覺得他有多好。最初的激情過後近在咫尺的寡淡相處,真真實實的一個人撕破你加諸在他身上所有美好的幻想,到那時才發現,原來他也有弱點,也有殘缺,也有令你無論如何無法容忍的陰暗麵。到手的總不能令人珍惜,得不到的總令人思念。唯其缺憾,才更淒美。"

他懶懶靠在軟枕上,烏黑的長發濃墨一樣蓋住了衾被。他把我摟在懷裏,替我蓋好,低頭吻著我的笑道:"別看你比我大,男女情愛夫妻相處之道,還需我一點一滴從頭教起。好了,我要睡一會兒了,馬上五更天了,我還有朝會。"他勾起唇側,淒涼一笑:"原不知今夜竟是我們新婚之夜。千金良宵,談了一夜外人。"

他閉上眼睛,安詳睡去。他的呼吸平穩而均勻,月光灑在他細筆精雕出的五官上,朦朧而又順暢。我的淚,點點滴在了他寬闊的胸膛上。

不到半個時辰,他的近侍已手捧公服,立在我閣門外。閣中侍女柔聲將他喚醒,服侍他洗漱更衣。我悄悄臥起,擁著錦衾看他雙臂平展,由侍女加上玉帶。穿好後他轉頭對我溫柔笑道:"我先走了。你多睡一會兒。折騰了你一夜,一定很累了。睡吧,想睡多久都行。"

天到巳時,我才從沉睡中醒來。茫然睜眼時,我竟有一刻的失神,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半晌才憶起過去發生的一切,原來我已不再是昨天的我,我的人生已經裂成了兩半。我淒涼一笑,喚來婢女,為我準備溫湯洗浴。

剛放下玉梳,壽春王妃派丫鬟傳下午膳,叫宅中人都到她院中用餐,給歸來的壽春王洗塵。我踏入壽春王院中正閣,隻見他正與李隆基低聲談笑著。我手執團扇障麵,走過去對李成器拜了一拜,默默立在他們身邊,聽到李成器略微疲憊的對李隆基道:"這次洛陽之行,我帶回來兩個孩子。一日在上陽宮與那裏的舊宮人追憶先恃,忽聽一幼童清歌嘹亮,那音色清脆獨特,我一時好奇又叫他吹了一曲排簫,果真一個天賦異稟的神童。我對他說要帶他回長安,我欲親自教他音律,他說他不能離開好友。我便把他的朋友一並帶回來了。那女孩也長了副好身材,十指修長,善彈琵琶,我想就留他們在這宅中..."

我早已聽的肉跳,此時猛地打斷他道:"不妥!"

那二人冷不防被我打斷,愕然看著我。片刻李隆基微皺了眉,麵帶不悅之色,道:"如何這樣與大哥講話。太無禮了。"

李成器麵帶疑慮,看著我問道:"崔娘子不妨明言,此事有何不妥?"

我歎口氣,直看著他道:"那女孩姓武!她是武家的女子!就這麽簡單。"

他越發怔忡,呆看著我不語。

李隆基亦愕然道:"你知道她是誰?"

我緊擰著眉頭,硬梆梆回道:"妾不僅知道她是誰,妾還能猜出她將要做什麽事!妾曾是她的養母。她不適於留在五王宅中。"

李成器疑惑笑道:"她隻是個八歲的女娃,能做什麽?崔娘子為何這般緊張?"

我的眼波猛然一橫,李成器竟被我瞪的不知所措,我直直看著他道:"妾已說過了,她姓武!想想你們的娘!"

李成器恍恍然又驚又痛,目中漸漸泛出水光,好半天才顫聲道:"是的。多謝崔娘子提醒。我會把她交與掖庭,繼續由宮人撫養。"

李隆基疑惑聽著我們談論,低頭邊回想邊自語道:"女孩...八歲...姓武?"他眼前發亮,興奮說道:"我想起來了。她就是武家那個很漂亮的小姑娘。我曾見過她的!很可愛,很可愛!我的小表妹。"他看著我們失聲笑道:"你們,也太不盡人情了罷!她才八歲,正是需要人好好照看的時候,在我這裏不是更好麽?"他轉向我道:"你還曾是她的養母?如何這般無情?掖庭裏長大,每年換好幾個養母,難道比在我宅中好麽?"

李成器揚手止他道:"你難道不知,父母仇,不共天?《春秋》中也有子不為父母複仇,就不配為人子的說法。我這次去東都,遍尋舊日則天皇後身邊的宮女內侍,皆無人知道你我的母親埋葬何處,甚至無人知曉她們是怎麽死的。無奈之下我命東都駐軍挖開嘉豫殿並相鄰殿嶼館閣,我與阿華和玄玄每日不分晝夜忙碌輾轉在殘磚敗瓦中,卻連一片可留為憑據的牆瓦都找不到。踏在那一片破敗中,我恍惚覺得自己已轉了幾世,你我都出生在洛陽宮,在那裏長大,腳下這一片廢墟竟然就是我們或歡喜或悲傷的地方。我們在這裏生活了二十年!卻找不到一絲回憶留戀的痕跡。接連數日的挖掘,找不到一絲痕跡。仿佛我們的母親從不曾在這世上存活過。我停了尋找,不得不接受,哪怕就是將整個洛陽宮移為平地,也尋不到她們的屍骨了。"

他眼中蒙著水霧,淡淡看著李隆基道:"什麽樣的仇恨,才能令祖母將她們毀滅的如此幹淨徹底?你我的母親,那樣端莊柔弱,與世無爭。再想想武承嗣,武三思,還有那麽多武姓人的手段行為,他們對待敵手時表現出的凶狠與邪惡,我隻能說,武家人血管裏流的血,都是冷的。"

李隆基啞然看著他,失聲笑道:"既然大哥這樣說,小弟自然從命。"又低下頭,小聲嘟囔道:"八歲的孩子!看把你們嚇的。"

用膳完畢後李隆基隨我來到我閣中,雙手捧過來一個精巧的描金鑲寶蓮枝紋紫檀木盒,柔聲對我笑道:"送你的,打開看看。"

我打開盒子。盒中並列著一對做工精致無比的金箔花鈿。小小兩朵梅花,花瓣為雙層,由金絲編製,焊接在薄薄一片金箔上。金鈿外緣飾有一圈名貴小東珠。

"這對金靨,是我娘新婚時貼在頰邊的。阿耶常回憶起的佳人麵靨,便是這一對。來,我幫你貼上。"他拿起一枚看著,又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很久沒有人用過了,不知道背麵的膠還管不管用。"

我欣然笑道:"現在就貼麽?金靨要在燈下才尤其奪目。"

他笑道:"是。我還記得我娘有一晚,笑對菱花梳攏蟬鬢,纖纖玉指輕拈畫鈿,我站在她身邊,看著她唇邊這一對金鈿,隨著她麵龐的轉動流光異彩,明滅璀璨,好象一對忽現忽滅的星星,掛在她靨邊,她溫柔如水的神情,由此平添幾分淘氣的笑影。我忍不住撲到她懷裏,伸手捉弄這對金光閃閃的小星星。她笑著躲避我的小手,把我摟在懷裏,我聞著她身上散發的鳳髓香,聽她輕喚我寶寶,隻覺今生今世我都會依偎在她溫暖的懷裏。"

他的眼波清澈宛轉,兩潭秋水隨著他的回憶蒙上薄霧:"那是我與她的最後一晚。"

他轉過頭溫柔看著我,道:"夢中時常出現的景象,終於成真了。那種忽明忽暗的婉約,似顰似憂的柔弱,我終於又找到了。"

他擁著我坐下,把頭埋入我懷裏,靜靜聽我的心跳。好一會兒,他坐起身,攬我入懷,柔柔笑道:"今晚我過來,你貼這對畫鈿給我看,好麽?"

縱然無法對他動情,此刻亦無法對他狠心。我輕輕點頭,他吻著我的手,壞笑道:"昨夜甚是慌亂,不算數。今夜我必拿出些手段小心侍奉娘子,定要使娘子心滿意足。"

我的臉微微發白,他低頭看著我笑道:"女人的第一次,除了疼痛沒別的感覺。以後就不一樣了。"他柔和笑著,笑中充滿著自矜和得意:"世間最美妙也最消魂的快意,你隻有在我這裏,才嚐的到。"

他黏在我身上,吻了好一會兒,戀戀不舍起身道:"下午我還有事。乖,在家裏等我,好麽?懿德太子妃的靈柩早已到長安郊外,這幾日又是太子兵變又是窮治謀反,搞的個人仰馬翻,無人顧及的到她。我現在要帶人出城,將她的梓宮迎到懿德寺。"他忽然低頭看著我,意味深長笑道:"他們就要夫妻團聚了,娘子...終是該死心的了。"

我低頭不語。他握住我的手,深情看我道:"等我回來。我與你一同去祭拜他。你們主仆一場,原是該做個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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貞順皇後武氏: 如果說韋皇後和安樂是野心與能力智慧不成正比,那麽這一位就是野心與心理素質不成正比。

有時候不得不歎服基因的偉大。這一位非凡的繼承了姑祖母武則天的各個方麵,除了心理素質。就差這麽一點,結果就差遠了。除此之外成功女人該有的她全有。首要一條,美貌。其次,能生孩子。這位比武則天還能生。連生了七個。可見李隆基多愛她了。我相信他們之間應該是愛情。李隆基在曆史書上給人的感覺是一個非常多情的男人。性格較奔放,感情較熱烈。愛上女人的速度很快,也很投入。當然,不愛的也很快。

武氏一出現,前麵的女人全完了。自此專寵她一生。這位在曆史上沒留下名字。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很多文學作品電視劇裏,都叫她芸兒。我也就跟著用了。這一位無論從外貌到心機,都象極了武則天。性情乖巧,善於逢迎。大概男人都逃不過這類女子的手吧。誰不喜歡被吹捧依靠著呢。王皇後被廢時,她二十五歲。品位隻是婕妤。

李隆基於是開始策劃立她為後。沒想到廢後不容易,立後更難。他遭到了自上而下所有人的反對。武則天想當皇後時,還有個小官李義府支持她,另外還有大一點的官許敬宗,持曖昧態度。武婕妤可是什麽都沒有。我文中李成器提醒的"父母仇,不共天"那段話,實際上是當時禦史潘好禮的上疏。說你不記的你母親是被誰害死的麽?不記得武三思他們有多惡了麽?"世人所共惡之。"李隆基沒辦法,找了個折衷,不給她皇後的名份,給她單獨設立了一個份位叫惠妃,但宮中對她的禮節卻等同皇後。她的母親兄弟等都加官晉爵。

李隆基沒象李治那樣,失去理智什麽都不顧,為他的女人殺掉那麽多重臣,原因是他不靠女人。李治沒了武則天六神無主。李隆基不是這種人。可即使他會搞平衡,並且專心愛著武惠妃,武惠妃還是不滿意。這是明擺著的,要我也不滿意。馬上要麵臨的問題就是,你死了我怎麽辦?沒有皇後的名份,以後就做不了太後,更糟的,太子不是自己的兒子,他即位了,別說當太後,我能不能活著都另說。所以武惠妃一定要折騰,隻有自己的兒子當了皇帝,她才得好下場。於是武惠妃天天在李隆基麵前說太子的壞話,玄宗震怒,第一次打算廢太子。被中書令張九齡阻止了。

武惠妃再接再勵,等張九齡罷相,李林甫拜相後,形勢有利起來。李林甫主動找到惠妃,共同謀劃大計。派女婿楊洄臥底多年,終於找到個機會,趁皇帝不在宮中,惠妃派人去召太子,鄂王李瑤、光王李琚入宮,說宮中有賊,想請他們幫忙。這三位傻小子急忙穿上鐵甲進宮擒賊,於是順理成章被擒住,惠妃對玄宗哭訴說這三人謀反,穿鐵甲進宮。玄宗找李林甫商議該如何處置。李林甫說了一句當年許敬宗說過的話:"陛下的家務事,自己決定就行了。"玄宗暴怒之下廢三王為庶人,接著賜死。

從後來玄宗對李亨的態度上,可以明顯看出,他對這三個兒子的死是很後悔的。即使李亨被多次牽扯到危機裏,他還是沒再做出這類事。可以說這三人的死,救了李亨的命。這三人的死同樣要了武惠妃的命。他們死後,武惠妃馬上病倒,天天見到他們的冤魂來捉她。宮裏鬧了個天翻地覆,捉鬼作法燒符咒,甚至把死刑犯拿來給這三人陪葬。玄宗為了她,請遍天下巫師道士。都沒有用。武惠妃把每一位前來看她的男人都看成了那三人,活活嚇死了。她到底過不了自己心理這一關。我文中女主對她說的話,其實是在概括她失敗的原因。害人如果過不了自己心理關的話,害的是自己。不過,她過不了,也說明她心裏還存了一絲善念。李隆基愛她到什麽地步?明知道那三人是她害死的,知道她搞的陰謀,還是一心一意待她,為她請遍良醫,希望她能活下去。看來這李家男人的確拿武氏女沒辦法。

武惠妃死後極備哀榮,終於當上了皇後。李隆基追贈她皇後之位,諡曰貞順皇後,葬於敬陵,並立廟祭祀。唐肅宗即位後,廢去一切皇後祠享。武惠妃生的前三個孩子,史書上說都是非常漂亮,李隆基非常喜愛他們,可都不滿一歲就夭折了。第四個就是壽王李瑁,唐玄宗第十八子,楊玉環第一任老公。這個孩子一出生,就不敢再在宮裏養了,趕快抱給自己最信任的人養,也就是李隆基大哥寧王憲。寧王妃元氏還親自哺育。好不容易長大了,母親為了他送了命,媳婦接著被老爹搶走。武惠妃死時三十八歲,和楊貴妃死時同齡。武惠妃如果不死的話,也就沒楊貴妃什麽事了。武惠妃死後,年近六十的李隆基空虛不已,見到這個能給他心靈慰籍的兒媳婦,自然是什麽都不顧了。

王皇後,武惠妃和楊貴妃,剛好對應李隆基青年,中年和晚年。這三人的性格大不相同,但都不屬於傳統女性。王皇後屬於那種愛說愛笑,敢做大事的類型,活潑爽朗。武惠妃屬於乖巧伶俐,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主。李隆基給她定的諡是貞順皇後。可見此人在李隆基麵前有多順從了。這位從哪個角度看,都看不出來順從。更有意思的是,李隆基把武則天的諡,也從則天大聖改為則天順聖。看來這兩個女人在他眼裏,很溫順。楊貴妃的性格與前兩位都不同,屬於那種刁蠻任性,愛吃點飛醋,頭腦簡單小鳥依人的小女人。李隆基比她大近三十歲,估計就是當女兒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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