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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園雁落故人歸 (提成)

(2015-07-24 10:28:33) 下一個

好死不死的,第二天第一台手術,就是李鴻的主刀。崔曉園刷手時不停地往自動門那裏瞟,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終於一次自動門打開,那令他睡不好覺的身影從外麵走了進來。綠色洗手衣,沒戴口罩,一張平靜無波的臉呈現在崔曉園眼前。似乎什麽都沒發生過。

李鴻走過來洗手,就站在崔曉園旁邊,淡淡打了聲招呼,沒下文了。崔曉園一直不敢吱聲。不知為什麽,她覺總得李鴻身上有種特殊的氣質,似乎是氣場比別人都強大,要不就是隨時流露出的飛揚神采,讓崔曉園總覺得在他麵前有些氣短。

自動門又開了,進來一位他們科的第一年住院醫,張健。走到李鴻身旁叫了一聲:"李總。請貴步輕移,出門右拐,有位佳人,在那裏等候。"

總住院醫師一般都由高年資住院醫擔任,負責急診門診CCUICU各科室轉病人科室間會診組內查房,還有監督學生實習醫生低年資醫生寫病史查看醫囑,等等事宜。常被戲稱為某總,連他們的老師都這麽叫他們。

這位張健,是這台手術的三助。為人十分的刁鑽,一張嘴尤其的賤,什麽話到他嘴裏都變味了,崔曉園幹脆叫他張小賤,這外號很快流傳開來,張健欣然接受。轉過頭深情對著始作俑者崔曉園叫了聲你妹兒。

"什麽人?"李鴻皺眉:"馬上手術了。"

"佳人。"張健玩世不恭的笑容調侃著李鴻:"大師兄,自您從天廷落入這紅塵凡間,俺們這裏可是有熱鬧看了。天天一群美女守候在咱這廟門前,望眼欲穿隻為一睹大師兄的風采。"

崔曉園聽的直樂,斜眼看著張健:"大師兄?你不如幹脆叫他猴哥算了。"

"那我不成豬八戒了?"張健一邊刷手,一邊斜睨崔曉園:"你們這茬小妖精,比上一茬還難伺候,上一茬還隻認錢,這茬還要搭上色。哥很受傷知道麽?你以為我窮,不美,就沒有感情了嗎?如果上帝賜予我財富和美貌,我也會讓你們都難以離開我,正如你們現在都難以離開他一樣..."他用大拇指點著李鴻。

"他們能不能離開我我不知道,"李鴻扁著嘴唇看著張健:"我隻知道我現在可以離開你。再廢話我換人了啊!"

"別,哥,別老盯著我,外麵還有人等您哪。"

"到底什麽人!"李鴻怒吼。

"賣藥的。"張健立馬變身乖乖仔。眨著無辜大眼老老實實回答。

"什麽?!"李鴻睜大眼睛:"賣藥的!賣到手術室裏頭來了?!"

"可見此人來頭不小啊!"張健意味深長地看著李鴻。

李鴻想了一下,離開了。

十幾分鍾後, 李鴻雙手舉在胸前踢開門進來,露出的兩眼裏殘存著慍色。病人的肚子已經開了,肌肉隨著電流的刺激一縮一縮的,幾乎沒出血。

"生命體征平穩。"麻醉師看了一眼數據。

"看到空腸了,我先摸摸看。"張健的聲音。邊摸邊說:"十二指腸和胃竇還行...鉗子。"

崔曉園遞上分離鉗。張健邊探查邊問李鴻:"賣藥的這次想賣啥?"

"泰能。"李鴻的手伸了過來:"刀。"

"那妞怎麽樣?好打發麽?"張健問。

"什麽背景啊她?"李鴻的眼睛一瞬不瞬觀察著小腸:"看看肝有問題嗎?光滑度怎麽樣?"

張健摸著病人的肝說:"還可以肝髒未見異常。那賣藥的先找的是我,我一聽有小姑娘找還挺高興的,出來一見差點嚇一跟頭,那臉比驢臉還長,整的都變形了。"

"我說的呢,有好的也不會留給我,就這模樣還想讓人買她的藥啊,"李鴻仔細探查著胃竇和腸子:"腸壁有點厚..."

"架不住人家老板有來頭。她那製藥公司大老板我認識,背不住你也認識,咱們醫學院的,和你同屆。當了一年醫生不幹了,被人招了上門女婿。憑他泰嶽的關係,他那藥不愁賣不出去。你要是不幫忙,可小心得罪貴人。"

"剪子。"李鴻一剪子下去,搖頭說:"不買。"

張健笑了,口罩掩著看不見笑容,不過崔曉園憑想象就能猜出那笑容有多邪。

"那賣藥的你怎麽打發?那驢可不是什麽好驢。她跟我談的時候鹹豬蹄已經上來了。您這樣的鮮肉,嘿嘿,要不您幹脆主動點上了她算了,您顏值高。犧牲您一個,幸福全科室。我們全都能少受點罪,她那騷擾技術實在是太差。"

"我上她?!我上她一次我病人非吃她半年的藥不可!況且就她那樣的,誰上誰還不一定呢!刀!"李鴻的手伸了過來。

崔曉園遞上圓刀。李鴻接過來剛要用發現不對,兩道淩厲目光箭一樣射了過來,崔曉園的汗都出來了,趕緊換了小刀。這兩醫生說的話的確是讓她走神了。醫生邊手術邊聊天本來是司空見慣。遇到普通不能再普通的活,黃段子都飛了上來,以解眾人無聊之苦。大多時候此等樂事非段子手張健莫數,我是醫生我怕誰?崔曉園早就見識過比這過分的多的,從來是波瀾不驚坐看雲卷雲舒,今天不知怎麽,字字都往心裏去。

"您別一點都不合作啊,咱國家政策是以藥養醫你也不是不知道。咱科分派下來的提成指標要是完不成壞在你手裏,主任非跟你玩命不可。俺們這些屌絲還等米下鍋呢。"張健走過去看了會片子,回來接著說:"你公費的病人呢就讓他們多用點,醫保的呢和病人商量著來,自費的咱給他們用便宜的。我就這麽幹,效果很好。"

李鴻的手執筆一樣捏著手術刀,靈活準確控製著刀刃活動的幅度,頭也不抬說道:"你剛有處方權這事就幹的這麽歡實,這要是再當幾年醫生,還了得啊。"他忽然皺起眉,抬頭恨聲道:"這什麽世道!煩!"

下了手術,天已過午,崔曉園拿了份盒飯,走進手術室的休息室。手術室帶飯的,不過特難吃,除非手術太多,沒幾個人願意在這吃。李鴻也換下了汗漬漬的洗手衣,疲憊坐在沙發上吃飯。

隻要他在,崔曉園就莫名心跳不正常。眼睛總管不住,時不時飛快看他一眼。後來見他累的閉上眼睛歪頭休息,幹脆大膽直勾勾看了過去,眼神象隻手,把他精致的五官來回摸個遍。鹹豬手,崔曉園心裏暗暗的笑,無聲捏起細嗓,幻想自己嬌柔造作的惺惺做態:我比起那賣藥的,如何?

"看夠了沒有?"忽然李鴻的聲音在耳邊出現,打碎了她的美夢。

"我警告你,這裏是手術室。手術當中接二連三的分神,出了事兒沒人替你擔責任。"李鴻冷的如冰塊,一點不給她留麵子。訓完了轉身就走了。

崔曉園對著他的背影,恨的咬牙切齒:"特麽拽什麽啊你!"

下了第二台手術,崔曉園直接找到了護士長:"我不想在手術室了。我想轉病房。"崔曉園氣呼呼地說。

護士長咧開嘴笑:"受什麽刺激了這是?"

"手術室呆夠了。整天一大口罩,連我自己都快忘了自己是何等的花容月貌了。病房護士多好,我還真懷念我戴船型帽的樣子。特白衣天使。"

護士長大笑:"哈哈哈,白衣天使。您就是再天使,您也得整天給病人端屎端尿去!咱科的病房護士幹什麽你也不是不知道,術前備皮插尿管灌腸,天使?天使幹這個?"

"我認了!"崔曉園沒好氣地說。

"挨醫生罵了吧!"護士長斜著眼笑:"咱不都這麽過來的麽?怎麽今天受不住了?"

是啊,當初剛進手術室的時候,那臉都被醫生和老護士們罵黑了。就看見他們進進出出的忙碌不堪,自己在那裏傻站著不知該幹什麽。終於輪到她當器械,一次刀刃朝著醫生被罵苯死算了。這日子都過來了,相比之下李鴻算客氣的了,沒當著那麽多人的麵給她難堪。

"那我也不想在手術室了。"她歎口氣。自己厚著臉皮向李鴻表明,得不到任何回饋,接著又這麽說她,再不明白他對自己沒意思,崔曉園就太二了。

"你可想好了,手術室護士掙的比病房多,出了手術室補助可就沒了。你要是出來,後麵想頂替你的非打破頭不可。"

"誰愛去誰去吧。"崔曉園絕望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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