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無力再去考慮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此時的我已是六神無主心慌意亂，茫然無助地徘徊在小園香徑上。怎麽辦？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府中仆婦內監成群忙碌著，我卻連一個可靠的人都找不到。
自遠處影影綽綽出現一團燈火，逐漸向我靠近，隱約伴隨著絲絲香氣和淩波微步的裙裾。我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激動低叫一聲：＂令姿！＂
楊令姿手持長柄鵲尾燈籠，急步來到我麵前。頭上發絲稍顯鬆散，臉上神情略帶疲倦，看著象是匆匆自遠方趕來的信使。見到我後，她快速給了我一個常帶的微笑，令我慌亂的內心瞬間安定下來。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盡力平靜道：＂你來了真是太好了。你聽我說...＂
＂你先聽我說。＂她神色肅穆打斷我道：＂我是從郊外直接趕來的。今日申時為唐相公出征郊廟祭祀，我聽到前來送行的另兩位宰相談論宅家似乎有意將安樂郡主封為公主，明年送吐蕃和親。＂
我大驚失色叫道：＂你說什麽？這樣的公主！是去和親還是去宣戰！＂我按住起伏不定的心問楊令姿道：＂東朝...是何道理？＂
＂還不知道呢。＂她搖頭歎道：＂所以我才趕回來，本想直接入宮稟報太子殿下，不想馬力不足入城時天色已晚，算算即使趕到了內城宮門也早已關閉，不如先來這裏，所幸這個坊最近，尚能趕在坊門關閉之前見到你們。邵王在哪裏？我必須告訴他這個消息。讓他想個對策阻止這門婚事。明日晦日常參，禦前隻有宰相參與。他們幾個人和宅家若把這事定了，製令一出鳳閣就很難更改了。 ＂
我慌忙按住她道：＂不能告訴邵王！他那裏...大概他今日出門忘記看黃曆，正自顧不暇呢。＂
我雙眼望著她急切問道：＂你可聽仔細了？那兩位宰相是何用意？是想促成此事，還是...他們有沒有透露宅家的意思？＂
＂聽他們的話音，似乎宅家正在猶豫。國朝連年征戰，上月吐蕃新換的讚普突然入侵臨洮，肅邊道行軍大總管王孝傑出擊卻敗於論讚婆兄弟，宅家大怒，貶王孝傑為庶人，戰事一籌莫展。如此君不惜財將不惜力兵不惜命，還是征不下來。和親自然要提上日程了。我聽那兩位宰相的意思，也是在左右權衡。如今六位宰相，若多數讚成和親，宅家必定從了他們的意。如今坊門已關宮門下鑰，唯邵王可命坊門夜開，若他能出麵遊說幾位宰相，此事必有所轉機。＂
我思索著開了口：＂咱們這擇善坊內，不是也住著一位宰相麽？＂
＂你說婁師德？＂她微微驚道：＂婁相公為人謹慎，唾麵自幹，未必願意參與此事的決策。＂
我搖頭沉吟道：＂能為廚人想方開脫，必是厚道良善之人。那吐蕃讚普已年過四十絕非郡主佳偶。郡主乃太子夫婦心尖上人物，豈能配與讚普做妾？婁相公為人雖鈍，未必願意眼看著國朝公主落難。＂
楊令姿依然麵帶難色道：＂就算他明日出麵阻止，和親的念頭也難了斷。宅家定會令他再提人選。吐蕃一直表示隻與太子女兒結親的。太子女兒如今就剩安樂了。＂
＂還有一位。＂我默默看她道。
＂李奴奴？＂她疑惑望我，吃驚笑道：＂她才兩歲！＂
＂讚普的世子也才七歲。＂我微微笑道：＂那吐蕃隻說是願與國朝再結良緣，又沒說誰和誰結緣。＂
她兩眼放光，滿懷希望欣喜對我笑道：＂是的，我怎麽沒想到呢。如此，你與我同去會見婁相公...＂
我搖頭打斷她道：＂我可與你一同出府，但我不能與你同去婁相公宅。我必須馬上去藥鋪，＂我平靜對她道：＂郡主出現先兆流產的跡象了。＂
她驚的麵無血色，語不成句道：＂你，你說什麽？＂
＂郡主懷妊了，我才給她做了診斷，該是有一個多月了。＂我淡淡笑道：＂才剛你來的時候，我本想對你說的就是這事。＂
她雙手抖動緊扶著我肩膀，半日方沉靜下來，抬頭緊盯我道：＂我現在就去找婁師德，務必說動他打消這門婚事，再想方設法給郡主趕緊另找門親。她那醜事若傳開，你我還有信貞，郡主身邊祗應人，誰也活不成。＂
＂另找一門？誰？＂我無奈笑道：＂誰肯要她？＂
＂高陽王武崇訓。＂她頗肯定地答道：＂我陪郡主在宮裏讀書這些日子，那高陽王常有意接近郡主，＂
我失笑打斷她道：＂梁王正忙著與張易之攀親呢！他不是要將大兒子武崇訓入贅到張易之外甥女家麽！武三思原是想與太子結親的，如今張氏一門赫然灸手可熱，他立即見風使舵轉向新貴了。＂
她低下頭來竭力思考著，細微汗珠密密麻麻滲滿她的額頭。好半天，她抬頭盯住我道：＂武家與張易之外甥女家剛剛納采，還有救。上一次郊社署的祭祀請了幾名安國觀的女冠，後來我常和她們品茗下棋漸漸熟了起來。我去試試，請一名女道士去梁王府，假意做幾張道符，就說武崇訓和張家小娘子八字相盍，問名過不去。請他們斷了這門婚事。＂
我疑惑不解道：＂梁王就那麽好騙麽？＂
她神秘一笑：＂你難道不知？如今這走街串戶的女冠，十個有九個是與主人有些瓜葛的。＂
我明白了她的意思，裂嘴笑道：＂再接再勵，讓他們知道武崇訓的良配在東方，嗬嗬，＂我傻笑著：＂可她肚裏的孩子...＂
＂你管他是誰的，隻要武崇訓意屬郡主，他必會想辦法遮掩。＂楊令姿信心滿滿道：＂你去準備兩種藥，若一切順利，就給郡主保胎，反之，就打掉她的妊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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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禮》："婚有六禮，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親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