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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陽白發人 (醜聞)

(2015-04-08 12:49:01) 下一個

我灰溜溜跟在他後麵,頭也不敢抬。他走了幾步停在院中,回首問我:"倒底怎麽回事?崔湜如何進的內院?還有,她床榻上用的原是素白雲屏,誰給她換的?!"

我睜大朦朧雙眼,迷茫顫抖地低聲回應:"奴婢...真不知道。"

他怒不可遏,厲聲喝道:"你要氣死我是不是?你說你該不該打?!"

雷霆之怒震的我越發無助顫抖,我縮起雙肩垂下頭,此時隻剩下裝可憐這最後一招了。

院門忽然吱的一聲開了,從外麵進來了麵帶微笑,儀態萬方的裴信貞。看到怒氣衝衝的邵王和瑟瑟發抖的我,她愣了一下。顯然她並不知道這裏發生了什麽,依舊按時過府,來陪郡主讀書。

她笑盈盈走上前對邵王施了一禮。我長長吐出一口氣,從未曾象現在這樣想見到她。邵王見了心上人,該是息怒了吧。

可是看起來邵王並沒有轉怒為喜。他冷冷地盯著信貞不說話。又轉麵來對我惡狠狠道:"先記著!等我得了空,再來揭你的皮!"說完誰也不看,大步走出內院。

裴信貞疑惑不已,眼中帶著詢問走進了我。我吞吞吐吐遮掩道:""郡主...今日略感不適,怕是讀不成什麽書了。我們就守在她身邊吧..."

正要轉身進她的寢閣,卻見跟隨邵王身邊的小內侍進來,對裴信貞恭身道:"邵王請小娘子到後庭院的竹寮。"說完抬頭,想了想又對裴信貞道:"小娘子見了大王,請小心應承,大王臉色十分地不佳。"

裴信貞一早被我們接二連三的言語不詳弄糊塗了,此時疑心問那小內侍:"大王今日因何不懌?"

那小內侍看看左右無人,小聲對我們言道:"今日可是出了大事了!現下恐怕全神都都在議論這事哩!實在難以說出口..."

我和信貞連忙催促他往下說。他麵帶難色,遲遲說道:"就是太子殿下的二女,去歲下降裴巽的那位義安郡主,她...她趁今天朔望,揪著裴駙馬趕到宮門前,等在百官下朝必經的路上,讓大家評理。隻因那裴駙馬獨寵了宅中一名嬖姝,主恚,將那嬖寵截去耳朵,劓掉鼻子,還,還有..."

我驚的直打寒顫,花朝那日義安郡主陰沉凶惡地冷笑"我割了他的命根子..."赫然間曆曆在目。我急著追問道:"還怎樣?"

"還剝下那婢女的...陰皮,縵在駙馬臉上,就這樣大哭大鬧揪著駙馬出門來找百官評理。百官僚吏皆駭笑不已。"

我和信貞驚魂未定,冷汗倍出。

難怪李重潤回來時一臉罕見的陰冷震怒。也難怪他一反常態痛下狠手懲治安樂郡主。朔望之日,在京所有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均要入宮朝參。幾百人麵前自己的姐姐做出這樣的舉動,可想而知邵王被人怎樣的譏笑了。這還是其次,過幾天,指責天家女子驕縱無度荒淫暴虐的彈劾奏章會象潮水一樣襲來,皇室成為眾失之的,然後頂不住壓力處罰郡主和駙馬。結果很有可能是邵王才剛教訓裹兒的話:你隻管一味胡鬧,將來誰人護你周全。

信貞走後我呆呆立在庭院中,忽然安樂郡主隨身侍女從她寢閣內跑出,拉住我手急切叫道:"婉侍快去看看郡主吧!她身上大不好了!敢是打的太狠,郡主痛的打滾呢!"

我連忙隨她入內。隻見裹兒雪白臉色,雙手捂著小腹,倒在榻上冷汗涔涔,大口急促呼吸,連連低呼好痛。

我的大腦瞬間停止了轉動。這個樣子,對我再熟悉不過,難道是!天哪!她才隻有十五歲!

我伸出抖的不成樣的手,簡單做了下指診。當褐色交織著鮮紅滲滿我手指時,我象被抽了筋骨一樣癱軟在地上。

怎麽辦?這起更大的醜聞,暴發出來我如何保命?滿室的婢女疑惑看著我,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那名貼身侍女被我的樣子嚇壞了,猶豫問道:"要不,先去請太醫,然後稟報大王?"

我大喝一聲:"不許去!"嚇了所有人一跳。我努力半晌方才平靜下來,鎮定對她吩咐道:"郡主受了驚擾,無甚大礙。煩你煎些艾葉澄汁入米湯,再取過江龍子以水煮沸,讓郡主服下。我去去就來。"

我向後院竹寮奔去。事到如今,唯一可商量的人就是裴信貞了。但願她還在府中。我氣喘噓噓來到竹林,隻見茅舍清幽,門窗緊閉,外麵連個把門的都沒有,庭院靜的出奇,隱隱透出絲絲詭秘。

我來不及多想,上前舉手,剛要敲門,卻聽裏麵冷冷一聲逼問:"還是不想說麽?"

是李重潤強忍著怒氣的聲音。怎麽回事?這又是哪一出?

好半天,聽到信貞柔柔一聲如春水微瀾的回應:"妾無話可說。"

又聽李重潤冷冷笑道:"很好。"他在裏麵緩緩踱著,似乎是走近了裴信貞,帶著些許嘲諷意味,慢慢道:"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哼哼,真是難為你了。"

室內一陣沉默,信貞一言不發。好一會才又聽到李重潤的聲音,陰鬱中夾雜著絲絲蒼涼:"我想起來了。花朝那晚,你們合奏的是一曲青玉案。哼,先是美人贈我錦繡段,何以報之青玉案。接著是美人贈我琴琅玕,何以報之雙玉盤。加上這把金錯刀,真可謂是四角俱全。他教你吹笙,你贈他刀幣,他玉笛橫把,你箜篌相配,倒也是琴瑟和諧,夫唱婦隨!"

還是沒有回音。裴信貞就象不存在一樣。我悄然無息地後退,隱身在竹林中,竭力思考著該怎麽辦。

不知過了多久,門砰的一聲開了,裴信貞雪白如紙的臉上帶著冷峻,一步一步走到庭院裏。走了幾步忽然站住,猛回過身,包含著怒火和毅絕的雙眸緊緊盯著李重潤所在的竹寮,良久無語。半晌,她麵上的光華像夜空中開到極至的煙花,猛烈綻放後虛弱無力地墜落飄散,轉瞬之間化做輕煙,歸於沉寂,陡然哀傷。她歎口氣,雙手加額俯首跪地,麵向竹寮恭敬拜道:"妾遙祝大王正知正念,無欲無嗔,善惡並明,假真並觀,消凶聚慶,福壽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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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唐書列傳第八:
宜城公主,始封義安郡主。下嫁裴巽。巽有嬖姝,主恚,刖耳劓鼻,且斷巽發。帝怒,斥為縣主,巽左遷。久之,複故封。另據古今譚概記載:唐裴巽選尚宜城公主。有外寵一人, 公主遣閽人執之, 截耳劓鼻, 剝其陰皮, 駙縵馬麵上,令出廳判事。僚吏駭笑。

裴巽尚了兩位公主。第一位刁蠻公主鬧了這麽大的家暴被世人嘲笑,死了以後,已是皇帝的李隆基,又將妹妹薛國公主嫁給了他。

文中的金錯刀琴琅玕的詩句,出自漢代張衡的四愁詩。附全詩如下。發明渾天儀的天文學家張衡,也有如此纏綿的時候。

我所思兮在太山,欲往從之梁父艱,側身東望涕沾翰。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路遠莫致倚逍遙,何為懷憂心煩勞。
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從之湘水深,側身南望涕沾襟。美人贈我金琅玕,何以報之雙玉盤。路遠莫致倚惆悵,何為懷憂心煩怏。
我所思兮在漢陽,欲往從之隴阪長,側身西望涕沾裳。美人贈我貂襜褕,何以報之明月珠。路遠莫致倚踟躕,何為懷憂心煩紆。
我所思兮在雁門,欲往從之雪雰雰,側身北望涕沾巾。美人贈我錦繡段,何以報之青玉案。路遠莫致倚增歎,何為懷憂心煩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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