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從炸彈下拯救了上海？（上）ZT

2016-05-24 浮生場

編者按：

一場發生在66年前的轟炸，眼看就要斷送上海的百年繁榮。難以想像將所有的重要工業、碼頭、金融設施搬遷到內地之後，“上海灘”會麵臨何等衰落、慘淡的命運。在大量機密檔案公諸於世的今天，“浮生場”願以這篇還原曆史真相的文章，向當年出手相助的“空軍老大哥”們，道一聲真誠的、遲到的感謝，也是一份對和平的祈願。

如果有“軍迷”對這段曆史有興趣細究，歡迎到本文作者“三戶一朵”的博客上展開討論。

作者：三戶一朵

曾經有這麽一天，給上海曆史留下了抹不去的血腥記錄：1950年2月6日中午，一次空前規模的大轟炸突襲了上海。國民黨空軍出動17架飛機，分4批次深入上海市區實施轟炸，投下60多枚重磅炸彈，以楊樹浦發電廠、閘北水電廠、盧灣法商電廠等工業設施為主要目標，造成全市停電，580名市民死亡，傷者逾千人。這，就是著名的上海“二·六轟炸”事件。而我，在37年前書寫這段曆史時，曾有過重大的缺漏與偏差。我有責任還原曆史真相。

（美國 B-25米切爾雙發中型轟炸機）

這一天，上海市民雖然聽到了防空警報，但是由於之前也零星發生過敵機襲擾、警報拉響的情況，因此，許多人並沒有驚慌躲避。就像此前敵機曾對黃浦江上船隻、對江南造船廠有過小規模襲擾轟炸或機槍掃射，下了幾隻“蛋”就走了，並沒有造成嚴重破壞。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了。頭一天（2月5日）敵機來上海撒下了許多傳單，通知居民“即刻離開造船廠、發電廠、碼頭車站、兵營等軍事目標附近”“以免遭受轟炸之損害。”然而許多人、包括陳毅等上海市領導，完全沒有想到會發生這樣一場災難性的空襲。

空襲結果異常慘重。上海的發電能力一下子被炸掉98%，使得80%的工廠停產。電車“趴街”造成交通癱瘓，市民紛紛搶購蠟燭、煤油燈。入夜的上海更為不堪：有“東方巴黎”之稱的上海如今漆黑一片，人心惶惶，市民搶購囤積米麵、煤油，小馬達和手電筒的價格更是飛漲，甚至出現了專門趁黑夜搶劫店鋪的匪徒。有些人則悲觀絕望地斷言：“這回炸到美商發電廠頭上，一定是美國人要向中共開戰了，上海要完蛋了。”

（陳毅視察被炸的楊樹浦發電廠）

所有人都明白，當務之急首先是搶修發電廠。陳毅和潘漢年等市領導立即親臨楊樹浦發電廠的被炸現場，工人和技術人員發了瘋一般徹夜搶修，先將一隻鍋爐修好，但送煤的傳送帶還斷著，工人們更是在高梯上排成長龍，用雙手將一筐筐煤塊送到20米高的爐頂加料口。轟炸後僅僅42小時，全市就恢複了30%的電力供應。當時，報紙上每天都刊登著“反轟炸”鬥爭的英雄事跡，和“憤怒聲討美蔣罪行”的大幅報道，可是，這一切都掩蓋不了一個事實：當時的上海根本就不具備城市空防能力。不要說製空權了，連最低程度的地麵防空體係都接近於零。

人們可以看到，B-25雙引擎轟炸機完全是大搖大擺沿著黃浦江低空飛行，在楊樹浦發電廠投下的10枚重磅炸彈，全部準確命中鍋爐和發電機，這說明飛行員投彈時是何等從容，完全不必顧忌地麵火炮的射擊。地麵有幾挺可憐的高射機槍，射程隻有1000米，一朵朵炸開的白煙離飛機肚皮還差得老遠，徒然惹飛行員嘲笑而已。幾個防空雷達更是“瞎眼”的擺設，還要等戰士用肉眼發現空中飛機的身影。一句話，上海成了一個炸彈下“不設防”的大都市。

（魯迅之子周海嬰，在所住盧灣區附近拍攝的二·六轟炸後場景）

不僅如此，一係列轟炸的背後也是諜影重重，暗藏殺機。原來，早在幾個月前我公安部門已經獲知情報，化名“吳思源”的台灣保密局特務已攜電台潛入上海，但蹤跡難尋。後來，一筆775萬元人民幣（舊版）的來自香港的匯款，引起了偵察機關的注意，追蹤之下，發現收款人施某在光複西路開了一家“振記瓷器店”。這瓷器店沒什麽生意，但卻雇了六、七個夥計每天在外麵活動，每當敵機襲擾、投彈之後，這些人便會出現在被炸現場進行觀察，行動詭秘，十分可疑。偵查員開始對其人員展開秘密跟蹤調查，發現其登記冊上有一個名叫“羅炳乾”的店員從來沒有在店內出現過，這個“隱身人”究竟是誰？是否與敵特電台有關？

正在這時，情報部門又截獲了敵保密局給“吳思源”發來的密電，命令吳報告敵機轟炸效果，並通知說已發給活動經費黃金20兩。這就證實了吳思源確是一個向敵提供轟炸目標，報告轟炸結果的“活台”。至此，公安局決定“收網”，並請出了一尊“大神”——起義的原國民黨保密局電台台長黎明，對羅炳乾住處開展電台測向偵察。經過耐心守候，終於在第三天晚間8點，突然接到清晰的發報訊號。1月27日，偵察員衝進羅的住所，此人正躲在閣樓上戴著耳機發報！人贓俱獲，羅犯嚇得麵如死灰，渾身發抖，束手就擒。當場繳獲收發報機1部、密碼1套、發報報底和收報記錄19份等罪證，還搜查到一張記著江南造船廠地址的紙條。

這個潛伏特務電台破獲之後僅僅幾天，就發生了二·六轟炸。血與火的災難麵前群情激奮，要求嚴懲特務。於是就在二·六轟炸的第二天，2月7日，上海軍管會軍法處判處羅炳乾死刑，立即執行。次日《解放日報》頭版即刊出通告：“密報匪機轟炸目標的匪特羅炳乾執行槍決”。

但是，危機遠未解除。上海能采取的防空手段極其有限。幾部接收來的破舊雷達無人會修，陳毅緊急從交通大學電機係征召20幾名大學生入伍，學習使用雷達。可是，國民黨當時擁有的軍機有220架之多，自舟山機場起飛，翅膀一抖30分鍾就到了上海市區，更嚴重的轟炸隨時可能來臨。上海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