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 趙 （五）

五
 

小趙學過“世界地理”，知道巴拉圭是南美的一個小國，僅此而已。他以為洪老板要到那裏去開分廠，派自己到那裏去充實技術隊伍，甚至派自己去當技術指導。這在當時是常有的事情，他有一位朋友的妻子，是一家大紡織廠的縫盤女工，就曾經被廠裏派到東南亞的分廠當技術指導。想到自己有可能成為“欽差大臣”，心裏美滋滋，幾乎沒聽到洪老板再說什麽。趕緊收攝心神，仔細聆聽洪老板的說話。洪老板告訴他，為知名廠商加工錶殼隻是公司的一部分業務，公司還組裝、銷售自己的手錶。以前主要針對東南亞市場，下一步的發展方向在南美洲。經過前一段時間的考察論證，結合公司的人脈資源，決定在巴拉圭設點。如果小趙接受任命，他會被派駐那裏作為負責人。主要工作是接收香港發過去的貨，按照約定分發給當地合作夥伴，回收貨款， 至於薪酬，肯定比當車工所掙的要多。小趙首先考慮的並不是薪酬，他知道洪老板出手大方，肯定不會虧待自己，他不明白的是這樣的好事為什麽會落到自己頭上？洪老板似乎看透了他的內心， 抿了一口茶之後說：“你可能會感到奇怪，我為什麽會選你來負責這個項目。因為我不是一個任人唯親的老板，不會把重要的事情隻交給自己的親戚或者與我親近的人。我用人的原則是盡量根據個人的能力和性格來作安排。你來到公司後的工作表現令我非常滿意，說明你師傅對你的評價很準確。但是，光憑你的技術和工作態度並不能為你贏得這個機會，是你戒賭所表現出來的自律和意誌力為你加了分。”

聽到這裏，小趙一愣，他的表情被洪老板捕捉到了。洪老板停頓了一下，又喝了一口茶再接著說下去：“你不要介意，我並不是刻意幹預你的私生活。從公司決定發展南美市場的第一天開始，我就一直在考慮人選這個問題，你是其中一個候選人。由於這個職位將會涉及數目不小的現金交易，所以對候選人的理財能力和品格要求比較高。你有一段時間沉迷賭局使我對自己的眼光產生了懷疑。幸虧你迷途知返，很快就克服了自己的心魔，我真的鬆了一口氣，為你，也為我自己搬走了心頭一塊大石。”

聽了洪老板推心置腹的一番話，小趙由衷地感謝洪老板對他的信任和提攜。不過，他要求老板給他一些時間考慮一下。他問洪老板是否介意他先把這件事向師傅稟報，洪老板說沒問題，對於公司發展南美市場這件事，他從來沒打算瞞著老朋友。但是洪老板要求小趙不要把今天的談話與公司裏的其他人說，小趙保證守口如瓶。返回工廠之前，小趙先給師傅打了個電話，問師傅當天晚上有沒有空，說他有些事想聽聽師傅的意見， 師傅叫他下班後到家裏吃飯，到時候細談。下班以後，小趙先回家洗澡、更換衣服，再到“英記”買了師傅最愛吃的鹵水鵝掌翼和鵝頸，直奔師傅的家。師傅還沒到家，給小趙開門的是師母，看到小趙手上的打包合，師母就嗔怪地質問他為什麽要帶東西來，是不是嫌師傅家裏的菜不合口？小趙嘿嘿一笑，直接拿到廚房裏找兩個盤子裝了放到飯桌上。看到桌上隻有三付餐具，就問師母：“小斌不回來吃飯嗎？”

師母說：“他今天和同學去看電影，在外頭吃。”

說話間，師傅剛好進門，小趙連忙站起來叫了聲師傅。師傅示意他坐下，說要先洗個澡再吃飯。師母已經把菜做好，就坐在客廳裏和小趙拉家常。師母微圓的臉常常帶著笑容，說話輕柔和緩，令人感到很親切。師傅寬肩膀細腰，長得像著名演員王心剛，神情卻帶有《永不消逝的電波》中孫道臨的剛毅，不怒自威，再調皮的主在他麵前都不敢輕狂。師傅一家四口，大女兒念大學，住在學院裏，周末才回家，小兒子在念高中，一家人和和美美，小趙每次來到師傅家裏都感到特別的溫馨。飯後，師母為師徒倆泡了一壺“烏龍”，讓他們喝著茶說話。小趙要幫忙收拾飯桌，師母不讓他插手。師傅也叫他別管了，就讓師母去操持吧。

小趙把中午洪老板約他吃飯的事原原本本地對師傅說了出來，師傅沉吟了好長時間才開口說道：“洪老板的市場觸角非常敏銳。現在東南亞市場競爭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估計發展南美市場會為他的公司帶來新的契機。俗語說‘工字不出頭’，你能有機會接觸商場，學習管理也是一種很好的曆練。看來洪老板真是花了不少心思在你身上，幾個月前他曾經很隱晦地向我透露了你經常參與工廠裏的賭局。我從側麵找人了解了一下，覺得情況還不算嚴重，打算先放一放，情形若繼續惡化就要找你來敲打敲打。後來聽說你戒賭了，我也很為你高興。前不久，洪老板又問我知不知道你有沒有女朋友，我說估計沒有，他顯得很高興。我還以為他要為你做媒呢，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回事。”

聽到師傅這一番話，小趙是既慚愧又感恩。俗語用“頭頂三尺有神明”這句話來提醒人們注意自己的言行，小趙認為神明一說隻對有“慧根”的人起作用，而身邊長輩對自己的關心愛護卻是實實在在的。他暗下決心，以後一定要戒驕嗔、慎言行，不能讓關心愛護自己的人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