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上午,呂一鳴來到細菌室的時候,臨時負責人蔣海波告訴他,因為呂一鳴這段時間取得的成果顯著,成績很大。發現了霍亂弧菌的鳥類傳播渠道,還和宋睿睿一起發表了好幾篇SCI論文,一附院和細菌室準備給他破格申報副研究員或者副主任醫師,總之就是副高職稱。至於宋睿睿,因為她的組織關係還在紅旗鄉衛生院,填報材料和申報必須走衛建委係統,臨大醫學院這邊沒有辦法。
本來,蔣海波還想給呂一鳴申報今年的全省科技進步先進個人。但是報告打到院長印中流那裏,印中流給他打電話,說同意呂一鳴破格申報副高職稱,但是全省科技進步先進個人,還是讓白心潔申報為好,畢竟細菌室的軟件係統,在此次抗疫當中發揮的作用也不小。而白心潔,在這上麵貢獻挺大。
領導麽,本來做的就是平衡的功夫,方方麵麵都的照顧到,這一點蔣海波完全能夠理解。他先把先進個人的表格拿給了白心潔,順便還惋惜了一下宋睿睿的待遇問題。沒想到白心潔主動提出來,宋睿睿到現在還隻是個副主治醫師,確實太低了,她可以去找省衛建委的領導想想辦法。蔣海波的心情可真是好極了,他覺得80後這一代年輕人真心不錯,工作、科研上上進不說,一個個還這麽通情達理。至於呂一鳴麽,這個小夥子實在太優秀了,先進不先進的,其實也不重要。照這樣下去,別說副高,正高也就是這兩三年的事兒。蔣海波由衷為臨大醫學院,能夠培養出這樣出類拔萃的棟梁之材,而感到自豪。
呂一鳴和宋睿睿上午在實驗室觀察顯微鏡,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原本已知的所有34株不同的霍亂弧菌變種樣本,按RAPD結果經聚類分析可分為2個聚類群,其中31株屬於同一來源,隻有3株菌與其他菌株的同源性有差異,但親緣關係較近。呂一鳴得出的結論是,基本可以肯定這次流行的霍亂弧菌來自於境外同一種原生宿主。可是今天的觀察發現,A聚類群的變種細菌在常態下分裂快,毒性強,對患者生命的威脅大。B群分裂慢,威脅小。但是在複合抗生素和多價血清作用下,A群殺滅也快,但是B群反應很小,甚至就連分裂速度都不受影響。而一旦A群細菌的幸存者與B群細菌結合,很多時候馬上就會產生新的抗藥性極強的新的變種超級細菌。
宋睿睿重新分析了鳥類樣本數據,她發現已知的九種可以攜帶變種霍亂弧菌的鳥類宿主中,除了烏鴉外都已經發現宿主本身感染霍亂弧菌致死的標本。唯獨烏鴉,攜帶細菌數量最多,但是無一發現染病,更別說死亡的了。華中理工大學鳥類研究中心提供的烏鴉標本,全部都是人工用特殊器械捕捉到的,一隻隻身體非常健康。
所以,宋睿睿向呂一鳴提出了一種假說,根據最基本的病理學常識,臨江境內的烏鴉,有可能並不是原來以為的第二宿主,而是第一宿主,所以它對變種霍亂弧菌具有先天的免疫力。如果這種假說成立,那麽就意味著,這次引起瘟疫的超級變種霍亂弧菌,不是一個來源,而是兩個。其中一個是境外的輸入的,被A國官方命名為“上帝之鞭”的沙漠品種;另一個,就是C國土生土長的烏鴉身上產生出的變種,可以被稱為“末日之門”。
呂一鳴不太同意宋睿睿的看法。他認為自然界進化出一種變種超級細菌,在非人工幹預的情況下,平均需要幾千到一萬年的時間。同時出現兩種十分類似的,不同進化路徑的超級變種霍亂弧菌,這種概率實在太低了,比火星撞地球的可能性還小。什麽“末日之門”,宋睿睿大概是科幻小說看的太多了。
宋睿睿聽了呂一鳴的話,撅著嘴肯定是不服氣,呂一鳴也不去跟她多做解釋。在呂一鳴看來,烏鴉身上並沒有發現特殊的抗體,這說明它不是變種細菌的第一宿主。科學不是拍腦瓜、異想天開,隻有用嚴謹的實驗數據,排除其他任何的可能性,才能確立一種假說的成立。而要在烏鴉身上拿到足夠的實驗數據,你得需要多少隻烏鴉標本?就算大家都不要在實驗室做實驗,發動全體人馬上山去抓鳥,也無法完成這樣的任務。與其去做注定不會有結果的無用功,還不如去做特效藥實驗,這樣對成千上萬躺在病床上的患者,就有更大、更緊迫的現實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