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以前,我獨自開車,在伏牛山中公幹。
那時候還沒有GPS,我手裏隻有一本破地圖。有一天迷了路,錯過了住宿的縣城。天色將晚,車子在土路上顛簸。四周到處是光禿禿的土山,看起來都一模一樣。我又累又餓,好在車子還有油。太陽終於落山,在昏暗的暮色中,我依稀看到山坡上有一座小村莊。我加大油門衝上去,到了近前,看到一個小姑娘坐在村口。
這個小姑娘一身黑衣,連皮膚都是黢黑的。隻有兩隻眼白大大的,在黑暗中直愣愣看著我。我忽然感覺到渾身的汗毛都要倒豎起來,根本不敢停留,加速穿過村莊,繼續往前開。心裏奇怪為什麽這個村子既沒有人聲,也沒有狗叫,隻有一個小姑娘,直愣愣看著自己?
車子轉過一個山坳,又是那個小姑娘!她還是坐在路邊,還是直愣愣看著自己。
在這盤旋的山路上,我一次又一次,看到這個小姑娘,一身黑衣,大大的眼白,直愣愣看著自己。
我不知是怎麽跑出了那一片山區,怎麽又回到了下午錯過的縣城。
幾天後,我再次路過旁邊一個鎮子。鎮上有人告訴我,兩年前有一個司機酒駕,把一輛中巴翻下了山崖。中巴起火,所有人都死了。隻有一個小姑娘,全身都被燒黑了,被村民們抬回村子,哀嚎了半夜才死。
從那以後,不斷有人看到一個一身黑衣的小姑娘,半夜裏坐在路邊。不少走夜路的司機受到驚嚇,據說,凡是喝了酒的,都翻車摔死了。
我想起我那天是沒喝酒的。第二天,我買了兩瓶好酒,到當初中巴翻車的崖邊祭奠。我把酒瓶打開,倒到山崖下麵,心裏默念:願你的靈魂安息,願世上再沒有酒駕的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