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睿睿一連好幾天,不理睬呂一鳴。他們的小組對於鳥類傳播霍亂弧菌的樣本分析,實際是被拖慢了不少。呂一鳴也沒有辦法,好在白心潔一如既往,對他體貼照顧。中午不是給他帶飯,就是請他吃飯。呂一鳴想叫上宋睿睿一起,宋睿睿隻說自己忙,沒空。
過了兩天印喜鬆從鄉下回來了,幾個人又湊到了一塊兒。印喜鬆連著幾次,晚上請大家吃火鍋。宋睿睿最喜歡吃火鍋了,又見白心潔不再纏著呂一鳴,逐漸歡天喜地起來。這天下了班,幾個人正準備一起出去吃飯,一輛墨綠色的奔馳車開過來,武曉蕾來了。
“你們看,誰來了?”武曉蕾一下車,就開始嚷嚷。大家一看,一個人穿著一身窩窩囊囊的迷彩作訓服,從後座上蹦了出來。
“死胖子?夏正陽……胖地雷!”幾個人驚呼起來。來的人理著板兒寸,瘦了很多,也變黑了,但確是死胖子夏正陽無疑。
白心潔走上去,提起粉拳,“咚咚”給了夏正陽好幾下,說:“死胖子,你死到哪裏去了?這幾年一點消息都沒有……”
夏正陽隻是“嘿嘿”的傻笑,武曉蕾替他答道:“當兵了,防化工程兵。前些天在參謀本部特戰訓練營受訓。”
“那不是成了你們家那口子手下的兵?”白心潔問道。
“就他這副德行,想當我老公的兵,還差的遠呢!”武曉蕾笑道。武曉蕾的丈夫孔榮軍,就是孔大少孔育軍的二哥,供職於軍事情報部門。具體幹什麽不能問,隻是聽說級別很高。
夏正陽一本正經走到宋睿睿麵前,清了清嗓子說道:“睿睿同學,你還沒有男朋友吧?要不要再考慮一下解放軍叔叔?”
“快拉倒吧,你,一來了就沾我們家睿睿便宜!”印喜鬆叫著,與呂一鳴一起衝過來,對著夏正陽拳打腳踢,三個人緊緊擁抱成一團。
吃罷晚飯,夏正陽就提議,到江邊走走,免得回到臨大校園這個令他失戀的傷心之地。遠來是客,大家也就依著他。小韓開著武曉蕾的奔馳,白心潔開著自己的天籟,一前一後,到了琅江四橋南頭的春江公園。走了一會兒,白心潔有些累了,大家就在江邊的連椅上坐成一排。
抬頭見主航道上,一艘艘貨船扭動著巨大的身軀,就像一隻隻肥碩的螃蟹,小心翼翼從橋墩之間爬過。而那些亮著彩燈的遊輪,就像一尾尾五光十色的大龍蝦,甩著長須,驕傲的穿行。
大家看月明星稀,大江寬闊,印喜鬆道:“鳴哥,好久沒聽你吹笛。”
呂一鳴笑道:“笛子也沒帶著。”
“在我這兒。”白心潔說著話,就從背上的雙肩包裏,取出一支長笛,正是呂一鳴常用的那一支。呂一鳴接過竹笛,白心潔又取出一支蘆笙。她小時候跟她爸爸白來成學過蘆笙,以前在出租屋的時候,也曾經與呂一鳴合奏過。
“那就《春江花月夜》?”呂一鳴見白心潔拿了蘆笙,開口問道。白心潔點頭,呂一鳴起身,靠著江邊的欄杆站了,麵對著白心潔,將竹笛橫在唇邊,悠悠吹響。
白心潔合了幾次,都合不上拍子。索性撇了蘆笙,手托腮幫,靜靜的聽呂一鳴吹奏。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裏,何處春江無月明……
同學相聚,大家卻早已不是當年的懵懂少年。多少心事,又能說出與人聽?
也許在這悠揚哀婉的笛聲中,每個人都會聽出不同的味道。印喜鬆大概聽出了“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白心潔眼中的霧氣,是被“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撥動了心弦?“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最適合送給此時的宋睿睿。
站起來,走到呂一鳴身邊的武曉蕾,隻對著那支竹笛發呆。“凡人我愛”……“我愛凡人”?她似乎記得,自己在什麽地方見過同樣的四個字。可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了。
看似五大三粗,了無心機的夏正陽,實際此刻也有心事。他接到命令,要參加一次秘密行動。不久就要西出國門,遠赴大漠。至於能不能活著回來,那就得看他的造化了。他已經回過東昌市,看望了年邁的父母。這次來到臨江,就是想再見一見宋睿睿,看一看呂一鳴他們。夏正陽望著孤零零坐著的宋睿睿,心道:“我死了,她會不會還想起我呢?馬勒格八字,烏鴉嘴。本大爺福大命大,要死也是死那些龜孫!”
誓掃匈奴不顧身,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