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翅皇宮大酒樓,芙蓉錦雞廳裏的喜宴逐漸進入了高潮。
感恩的心發作起來也不得了,眾人舉起金杯把讚歌唱,歌唱他們的新生活,走在了一條金色的大道上。雖然大部分人唱的並不在調上,可是絲毫不影響大家的興致。飛禽走獸,蝦兵蟹將,在流水一樣的五糧液一帆風順和18年的芝華士反複衝擊之下,落入座座五髒廟,在一起混合發酵。
讓今天充作司儀的章威沒有想到的是,印家的婚禮進行到一半,省長張振東真的來了。
這時候,新郎印喜鬆和新娘白心潔,正穿著傳統式樣的大紅吉服站在台上。印喜鬆的模樣與他爹印中流有七分想像,但是卻沒有他爹那樣瑩白的皮膚,反而臉上泛著油光。同樣油光光的頭發梳了個中分,胸前掛著一朵鬥大的紅花,脖子下夾著一個蘋果,歪著頭傻嗬嗬的笑著看自己的新娘。原來一群賀客正在起哄,要新娘子用脖子去接過這個蘋果。
新娘子原本雪白的小臉兒羞的通紅,扭扭捏捏,不肯過來。印中流站在一邊,摸弄著手指上的扳指,笑而不語。
“快呀,快呀,春宵一刻值千金,別浪費時間啦!”
“你們小心點兒啊,蘋果掉了,新郎可是要鑽裙子的吆!”旁邊一陣大笑。
“我看喜鬆的脖子太短,夾不住,還是我替他來吧!”一個瘦小男人偏偏粗聲大嗓的喊道,旁邊一個胖大的女人抬腿給了他一腳,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氣氛總算搞起來了。”章威心裏道,“就是新娘子臉皮兒太薄了,不行一會兒讓伴娘上吧!”婚禮是章威安排的,伴娘他找了市體委的莫莎莎。這種場合,莫莎莎可是一員出了名的猛將。
正想著,章威聽見耳邊有人低聲對他說;“章區,張省長來了。”
章威一扭頭,正對上省府辦公廳一處處長朱輝那張撲克臉,不知什麽時候,朱輝已經站到了自己身邊。章威自己今天也喝了不少五糧液了,腦子一時有點不夠用,順著朱輝抬起的手臂往外一看,隻見一個瘦高個,長著一張馬臉,兩頰有幾道很深的,上下豎著的皺紋,更顯得麵部長寬比例嚴重失調。頭上的頭發肯定是新染的,漆黑鋥亮。穿一身灰色的中山裝,這麽熱的天兒,喉頭處的風紀扣扣的嚴絲合縫。背稍微有點駝,正呲著一嘴大板兒牙,邁開八字步,從外麵走了進來。這形象,活脫脫就像一隻特大號的螳螂。後麵還跟著十幾個人,都跟他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張省長,您真的來了?”章威稍一愣神兒,趕緊快步迎上前去。想起自己剛才支應孔大少的話,還真有點兒佩服自己未卜先知的本事。
“張省長,張振東來了?”大廳裏的眾人一陣錯愕,然後很多人站起身來,離開自己的桌子,有端著酒杯的,有空著手的,紛紛向這邊圍攏過來。
張振東好像沒看見迎上來的章威等人,徑直走到主桌跟一個肥胖老者握了手,又指著人群裏幾個臉孔笑道:“老王,老池,老嚴,你們都來了,今天人到的挺齊嘛!”
眾人頻頻點頭。
張振東又說:“我可是都看見了,你們這些倭瓜腿,大老粗,不要以為我不在就為難新娘子,人家可是大知識分子呢!”
眾人一陣哄笑,有人應著,那是,那是。
這時候,印中流領著新郎新娘,也過來跟張振東打招呼。張振東拉住新娘子白心潔的小手,捏在自己手裏,眯著眼往她臉上端詳了好一會,回頭對著印中流說:“漂亮,印老弟,你這個兒媳婦娶的漂亮。連我都有些嫉妒啊!”
不等他話音落地,眾人又跟著嗬嗬笑起來。
張振東一隻手捏著白心潔的小手沒放,另一隻手解開上衣口袋的扣子,掏出一個印著“早生貴子”金字的紅包,舉過頭頂,高聲說:“本來咱們黨員幹部不興這個,可是今天印院長給兒子娶親,娶的又是咱臨大的高材生,我也破破例,專程送個紅包來,祝新郎新娘百年和好!”
“百年和好,百年和好……”無數的人附和著。
“振東親自送來,一定是個大肥包啦!”剛才那個肥胖老者說道。
“我倒是想啊,”張振東看了老者一眼,這才放下白心潔的小手,又對眾人擺了擺手,等場麵安靜下來,拖著長腔說道:“可是咱們革命黨人,窮啊!我的工資也不高,這個紅包裏隻包了八塊錢!新娘子你不會嫌棄我吧?”
“好!”老者帶頭鼓起掌來。
“張省長真沒想到……張……高風亮節……以身作則……太令人感動了……”現場一陣嗡嗡聲,什麽話也聽不清了,有人摘下眼鏡,做勢擦拭著自己的眼角,一邊偷眼看著旁邊的人。
靠窗邊一張桌子,一個中年男人剛才起身晚了,沒能擠進中央圈子裏去,站在外邊翹著腳看了半天,個子又太矮,什麽也看不見,隻能悻悻的回到自己桌邊坐下,對同桌的人說:“個婊子養滴,姓印的好大個場麵,好大個省長都來送紅包,嚇死個人吆……”
“誰讓你老家不是沙州的,到現在還不是個小科長。”旁邊一個中年女子忿忿的說。
“新娘子好漂亮,她怎麽不穿婚紗呢,好想看她穿婚紗的樣子。”一個一臉青春痘的少女說道。
“一聽你就是外地剛來的吧?臨大的白心潔,電視台的任倩茹,省外貿的寇麗寶,還有體操隊的莫莎莎,喏,就是今天的伴娘,是咱們臨江的四大美人呢!”一個三十幾歲的男人一臉驕傲的說,好像哪個美人跟他有一毛錢關係似的。
“莫莎莎她們算什麽,人家白心潔可是正牌兒的醫學博士,才貌雙全。”
“對,白心潔是花魁……”
“她那一對兒紅寶石耳墜,得七八萬吧?”
“七八萬,哼,七八十萬差不多……”一桌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著。
“誰知道她那個博士用什麽拿的,聽說印中流,就是臨大的校花收集器……”一個資深美女一臉不屑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