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日,入夜時分。
臨江市文昌區南湖風景區燕翅皇宮大酒樓,與往常一樣,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這座酒樓坐東朝西,麵對風景區主入口,背靠風光旖旎的南湖。主體部分是一座八層高的仿唐式建築,設計據說是出自J國建築大師龜田一郎的手筆,雕梁畫棟,飛簷鬥拱,極盡奢華。
今天是結婚的黃道吉日,酒樓大堂門外兩側,擺出來一長溜“某府婚宴”的紅紙牌。前麵的停車場早就排滿了各種豪華轎車。不時有身著紅色禮服,披掛金色綬帶,頭戴紅色高筒禮帽的侍應生,引著晚到的食客,往後麵幾百米處的停車場泊車。然後,有人開著十二座的敞篷電瓶車,將食客接回酒樓大堂。
在一大排婚宴招牌的最前麵,放著的一麵極為高大顯眼。這牌子有一人多高,紅絲絨綴麵,鎏金雕花木框,上披大紅流蘇,下墜大朵絹花。牌麵中央貼著四個金色大字:“印府婚宴”。兩側擺著花籃,還站著四個穿著類似國航空姐製服的白色套裙的禮儀小姐。
牌子前方不遠處,有幾個身著禮服,配著精致胸花的男女,正在頻頻與人握手寒暄,招呼來賓。
對麵過來幾個西裝革履,腆胸疊肚的老板模樣的人物,本來趾高氣揚走著,一看這陣仗,不由得放慢了腳步。前麵一個問道:“這姓印的誰啊?占這麽大一塊地方?”
後麵一個說:“不曉的哪個婊子養滴。”
另一個狐疑道:“當中那個迎賓的,好像是文昌區的章副區長……”
眾人聞言一驚,又一個肯定道:“是章威沒錯。旁邊那個女的,是省衛建委辦公室主任單佳茵。”
打頭那位脖子一縮,說:“我的個老親娘,咱們還是別處吃吧,省得衝撞了章區……”
燕翅皇宮裏最大的宴會廳,芙蓉錦雞廳,能容納八十多張大圓桌,這時候幾乎已經座無虛席,張燈結彩,人聲鼎沸。架高三層的大廳頂上,倒懸下來二十四盞金黃水晶大吊燈,照得所有的來賓都顯得榮光煥發,喜氣洋洋。正中央一張桌子大的驚人,坐一圈怕不得容納五六十人。大桌子當麵主賓的位置還空著,新娘子的位子也空著,主陪的位置上,已經坐著一位麵容斯文的中年人,正在不斷起身,跟前來祝賀的嘉賓拱手道謝。隻見此人五十幾歲年紀,身量不高但是挺的很直,穿一件藍底金花緞麵的唐裝,大襟上掛著細細的純金懷表鏈子,花白頭發一絲不苟的向後梳著,長眉細目,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左手無名指套著一枚碧綠的翡翠扳指。此人麵色紅潤,皮膚仔細看會讓人產生半透明有熒光的錯覺。整個人隱隱有出塵之意,頗有幾分仙風道骨。
來賓們都知道,這個人的頭銜可多了,國立臨江大學校務委員會成員,醫學院院長兼第一附屬醫院院長,教授,博士生導師,名叫印中流。印中流出身國醫世家沙州印家,是號稱前朝四大名醫之一的印青岩的嫡孫。但是年輕時卻選學了西醫,多年浸淫於細胞和組織學研究,頗有建樹。中年以後引入國醫古方,是國內應用傷寒論治療細菌感染方麵的權威學者,臨江大學的台柱子之一。今天結婚的,就是他的獨生子,剛從E國學成歸來的印溪鬆,迎娶的是他自己名下的博士生,號稱臨大校花的白心潔。
這時候,原本站在大門外的副區長章威領著幾位客人,走進大廳裏來。印中流看到了他,站起身,老遠跟他招手,示意他過來主桌上坐。章威向身邊的人告罪,正準備往印中流那邊去,酒店的大堂經理慌慌張張跑過來,手裏捂著一部手機,看到章威,就像看到救星一樣,湊近了哭喪著臉說:“章區長,不好了!有人讓我們騰地方……”
章威一聽這話就火了,腦門子上的青筋都要蹦出來,低聲訓斥道:“胡說八道什麽,誰有這麽大膽子?”今天這個場合特殊,省裏市裏,沙州籍的達官顯貴差不多都到了。在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上,要是出點兒什麽岔子,他這老臉往哪兒擱,這副區長還當不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