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穴”之所以名為“正中”,就是因為它在大多倫多市的中央地段。像一個未出世的嬰兒一樣卷曲在孕養它的母體中。它的脊梁為401高速,頓河象臍帶一樣順水而下。汪醫生買的房子在正中穴往北,在臨近灣景大道的柳樹穀。
據傳舅公當日差汪大醫生親手在後院的柳樹底下繼續挖,挖到兩米多的時候碰到一個貌似金屬餅幹盒。 舅公拿個黑墨鬥將它套住,然後讓汪醫生馬上填入土。之後又給大柳樹鋸了幾根分叉,把花園裏的幾株花草給滅了,換成幾塊大石頭。當晚兩人跑到醫院時,小海米已經醒了,被分配到普通病房。看到小海米正握著媽媽的手。汪太太坐在病床邊,一抬頭看見土頭土臉的丈夫又開心又委屈地哭起來。聽說是舅公出手幫了忙, 趕緊抓住舅公就給了一個熊抱。
汪醫生到現在還一直念念不忘地說,”人家感激都得跪下,你倒好,見到崔先生一把抱住。”
每每這樣說,汪太太少不了白他一眼。
小海米幾天後就好了七七八八,可以出院了。據海米說,當晚舅公讓自己喝了一杯黑糊糊的水,然後讓她改名為海米。汪醫生執意讓海米拜了舅公做幹爹,廣東白話叫契爺。
“你沒問舅公那個盒子裏是什麽?“羽靈曾好奇地問海米。
“沒問。不想知道。咳,我覺得我那時應該是吃了什麽植物中毒了。“海米小聲說。
“嘻嘻,你是怕問出來那盒子裏有個死貓死狗的,你惡心自己吧。要不要,我幫你問問?”羽靈在旁幸災樂禍的樣子。
“就你壞。其實我倒是想知道舅公為啥讓我改名叫海米?契爺,您給我改的名,有什麽講究?”
“什麽講究?好聽啊。你以前那個名字,汪娟娟,不如叫汪阿花算了。”舅公的臉埋在報紙後麵, 調侃道。
舅公越老越像個老頑童。整日亂說話,也不知是哪句真,哪句假。海米這個職場女強人也拿舅公沒有辦法。有時羽靈會問,舅公啊,你研究那麽多道道,為什麽不教我呢?舅公則會一本正經地道:“教你?你這個小鬼學了不定想什麽辦法逆天。”
這一次,羽靈和海米掛了電話,見舅公把自己關在書房不出來, 想來真是生氣了。 不時依稀聽見他在書房裏打電話,忽而大聲忽而竊語。 自從羽靈來加,舅公很少發怒,隻是溫吞吞地說一些讓人難以捉摸的話。 似笑話, 似調侃。
到了深夜,舅公還在書房在電話上討論什麽。 羽靈隻得先回房睡了,盤算著明天早起。 能溜就早早溜出去上班。
破曉,羽靈趕在舅公打坐前起來。躡手躡腳地換上工作裝,挽著包一邊捂著鑰匙不讓它發出聲響。 正要開門,隻聽見舅公在背後喝一聲:“鬼鬼祟祟去哪兒啊?” 啪,打開燈一看, 見舅公穿著西裝外套,左邊一個公文包,右邊放著手提行李坐在沙發上。 羽靈這下可嚇得不輕, 鑰匙啪一聲掉在地上。 雙手捂在胸口,哎呦哎呦地喊。
“舅公你嚇死我了!黑不隆冬的坐在客廳幹嘛?”
“等出租。”
“舅公, 你是要。。出遠門?” 羽靈這下也顧不上自己本想溜出去的計劃了。 盯著舅公一聲老紳士的裝扮,公文包,和手提行李打量。
“嗯,我回一趟國。有些急事。你有事多找海米商量。。”
“出什麽事了嗎? 是我爸?!” 羽靈的心忽然迅速收縮的感覺。
“不是。 另有一些事我需要處理。 過幾天,會有一個男人打電話給你。 他會給你一個盒子, 你替我收下。”
“男人?” 羽靈越發摸不清頭腦,“舅公,你回上海嗎?” 羽靈還想著,前幾個月自己給老爸到尼亞加拉酒莊買的紅酒。
“去西藏。”
“西。。。”客廳的電話鈴聲打斷了羽靈的提問,是樓下的門衛打來。出租車到了。
舅公起身,到呆若木雞的羽靈麵前,憑空畫了一個符,點在羽靈的額頭。
羽靈也習慣了, 而後一把抱住舅公,忽然有些不舍。 來加這麽多年,還沒有長時間跟舅公分開過。
“舅公你什麽時候回來?”
舅公拍拍她的肩膀, 說:“一定在你24歲前回來。”
開了門,又忽然轉身問:“你夢見左依,她在哪兒?”
羽靈張口結舌,自己不曾告訴舅公昨日昏睡時的夢境。“夢見。。夢見。。火,還有山。” 羽靈已有一些記不起夢裏的情景,隻記得藍綠色的幽幽鬼火。
舅公皺眉,若有所思地關上了門。羽靈緊跟著開門探出頭,對電梯口的舅公說道:“那我去上班了啊。。。”
清晨電梯神速,叮一下開了門。 舅公揮了揮手:“後果自負。” 便消失在羽靈的眼際。羽靈回到客廳,這下也用不著摸黑去上班了。坐到剛舅公坐的位置上,百思不得其解。隻得念叨。。舅公這是去哪兒? 和左依有什麽關係?